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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世界》总编尼尔•克拉克专访

来源:“中国科普作家协会”微信公众号 | 王雪明 李卓芸  2020年06月08日12:35

尼尔·克拉克(Neil Clarke),美国知名科幻电子杂志《克拉克世界》(Clarkesworld)总编。2006年,克拉克创办了《克拉克世界》,并担任总编至今。《克拉克世界》是享誉全球的科幻与奇幻月刊,至今已有14年的历史,曾获世界奇幻奖、英国奇幻奖,三次荣获雨果奖最佳科幻、奇幻杂志殊荣,所刊载的小说在世界各大科幻、奇幻奖项中均有斩获,包括雨果奖(Hugo Award)、星云奖(Nebula Award)、轨迹奖(Locus Award)、世界奇幻奖(World Fantasy Award)等。杂志曾四次获得雨果奖最佳半专业杂志奖(Semiprozine),尼尔·克拉克本人也六次被提名为雨果奖最佳短篇作品编辑。自2015年与微像文化合作开设“中国作家专栏”以来,《克拉克世界》已刊登20多位中国优秀科幻作家的五十余篇短篇作品,成为中国科幻走向世界的一个重要的平台。

《科普创作》策划了2019年中国科幻大会期间针对国外科幻大师的访谈系列,其中,尼尔·克拉克也在访谈计划之中。但克拉克因故未能参加大会,我们通过邮件对其进行了采访,就美国的科幻短篇作品市场、主编经验、中国科幻走出去及科幻产业等话题与克拉克先生进行了交流。

 

记者:2019年中国科幻大会您没能到场,真的非常遗憾。根据安排,您原本要在大会的一个论坛上做主旨发言。既然您未能到场,能否简短地与我们分享一下您发言的主要内容?

克拉克:好的。我一直都期待着参加这次大会,但是我当天的航班被取消了,我也感到非常遗憾。我准备了一场20分钟的演讲,主题是“科幻小说的未来是国际化的”,主要围绕短篇科幻小说和科幻领域当前的发展动态,涉及发展历史、我个人的经历及我的一些观察。我一直都很关注美国科幻市场在国际上的影响,美国与世界其他国家、地区的互动及对它们的影响。很显然,这样的互动交流基本上是单向进行的。在我的发言里,我将会大致勾勒这种情况是如何发生的,为什么过去改变这种状况的种种尝试都失败了,同时还会讲到我们最近在《克拉克世界》杂志上所做的努力如何以积极而又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一定的变革。从这些点出发,我们可以以非常科幻的方式去看待真实世界的问题,即构想、希望与梦想。

我正在为原计划在演讲中使用的幻灯片录制旁白,并希望以视频的形式发布在YouTube上。

一、科幻短篇小说编辑经历

记者:自2006年第1期《克拉克世界》杂志出版以来,您就一直担任杂志主编,并确保杂志每月定期刊发。那么对您来说,确保杂志定期发行会面临哪些挑战?

克拉克:其实这样的工作几年后就会成为习惯。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的工作可以顺利进行,但是偶尔会有些事情打乱计划。我们的团队规模很小,成员生病或突遇家庭紧急情况都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极大的挑战,我为这些可能的突发状况都制定了应急预案,但总是会出现新的问题。令人欣慰的是,这样的突发状况可以让我们的日常工作变得不那么无聊。

就我个人而言,令我感到最有压力的是接近最后期限的那段时间。无论我们多么努力,都不能让我们在实施计划时游刃有余。每期正式上线前的几个小时,我都在不停地打磨。那一刻,我真的很想赶快进入下一期的工作。

记者:您认为《克拉克世界》与其他科幻杂志的不同之处是什么?是基调还是主题?

克拉克:也许两者都有吧,但我并没有花太多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总之,《克拉克世界》反映的是我自己对科幻小说的偏好。杂志会吸引与编辑品味相似的读者,所以我感到很幸运,我的喜好能与这么多读者契合。

我是一个很容易感到无聊的人,所以我不会去审视那些已经过时的科幻小说。我对未知的事情更感兴趣。这意味着要把握当下的机会,要能够接纳外界各种不同的声音。对我来说,这就是科幻小说最吸引人的地方。我们在国际科幻小说和翻译方面所做的工作在目前看来可能与众不同,但这样的新颖性会逐渐降低。关注国际范围内的科幻动向,发表优秀译作一直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但是谁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新情况呢?这样神秘的旅程让我们的工作变得非常有趣,我们的读者似乎也喜欢这种未知和神秘。

图1 《克拉克世界》杂志

记者:您能跟我们谈谈《永远》(Forever)杂志吗?您为什么会创办另外一种杂志呢?它与《克拉克世界》有何不同?您对这两种杂志各持怎样的愿景?

克拉克:《永远》杂志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实验,作为一名编辑,当我有机会去编纂短篇年度选集的时候,就萌生了这个念头,这让我有机会拓展自己的领域。《永远》杂志侧重于再版作品,即那些我在之前的杂志中没有发表的旧作,每期至少包含一部中篇小说。《永远》杂志目前还处于实验阶段,所以不像《克拉克世界》那样拥有免费的线上版本。如果要我说两者之间的区别,我可能会说,《克拉克世界》是在展望未来,而《永远》则在回望过去。此外,《永远》杂志为我提供了空间发表那些我很喜欢但却不适合在《克拉克世界》上刊载的作品。

记者:您收到的稿件最常见的问题是什么?

克拉克:最常见的问题是投稿者未能仔细阅读投稿须知。我们在投稿须知中列出了一份长长的清单,告知人们我们不希望看到的题材,比如僵尸,但还是有作者不断地给我们投这类作品。另外一个最大的问题是写作的质量。我们并不期待会收到完美无瑕的作品,但如果在小说的第一段就遇到拼写和语法错误,我就无法继续读下去了,只想进入下一份稿件的审阅工作(这里我想应该指出的是,如果作者很明显是年轻人或非英语母语人士,我们在拼写和语法方面会比较宽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粗心大意)。但是,最严重的问题是故事的可预见性,如果我只看一页就能猜到结尾,那么作者最好以另一种惊艳的方式来弥补这一点。

二、美国科幻短篇市场的现状与前景

记者:有人说美国有约50种科幻类杂志,但在中国,专门刊登科幻小说的杂志数量不是很多。那么,美国的科幻杂志竞争环境如何?美国科幻小说的读者群又是什么样的?您认为较多的杂志和读者是使美国创作出大量科幻小说,并在科幻小说领域占据领先地位的主要原因吗?《 克拉克世界》在这样的竞争中又是如何生存的呢?

克拉克:这些数字实际上具有欺骗性。长久以来,美国科幻市场的发展是由小型出版机构和科幻迷的个人贡献构成的,这些科幻迷占有市场的大部分份额。大多数出版机构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而且有不少给作者的稿酬相当低。我们推出《克拉克世界》的时候,并没有赶上短篇小说杂志发展的最佳时机。当时的主要杂志如《阿西莫夫科幻杂志》(Asimov’s)、《类似体》(Analog)、《奇幻与科幻小说》(F&SF)等,订阅数量一直在下降,读者真的非常担心科幻小说的未来。幸运的是,《克拉克世界》刚好赶上了数字化发展的浪潮,对科幻杂志的振兴与发展起到了积极的助推作用。而且我们也很幸运地吸引到了一些非常不错的作者关注到我们的网页,并发表他们的作品。此外,我们成功的因素之一就是适应新的技术,并从中找到了商机。

美国数量众多的科幻杂志确实对不少新生及现有出版机构的生存形成了挑战。目前,总体的读者增长速度还不够快,不足以支持新市场的发展。如果不做出改变,我认为会有越来越多的出版机构面临停刊的境况,这对我们来说将是一种遗憾,因为拥有多种科幻杂志的好处之一是我们可以阅读到丰富多彩的故事、接触到各具特色的作者,如果放任杂志停刊的情况发展下去,作为当前科幻小说发展优势之一的多样性也会减弱。

我们还须时刻牢记,数量并不等于质量。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杂志停刊,但这很少会影响到美国科幻杂志社的整体出版质量。从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我认为中国短篇科幻小说市场仍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我个人不太了解中国科幻小说市场的经济运作状况,但肯定有足够多的优秀作者可以确保它运转良好。

记者:有人认为美国的科幻小说正在走下坡路。您同意这种说法吗?您如何看待如今的美国科幻小说?

克拉克:我不同意。这样情绪化的说法我只在少数读者那里听到过,他们中有些人认为只有“硬科幻”才是真正的科幻,也有人认为美国科幻的“黄金时代”才是科幻领域的巅峰时期。他们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但事实上还是有很多人喜欢那些新出现的短篇科幻作品,而且人数远远超过了不看好美国科幻小说发展的群体(实际上还存在包括性别主义、种族主义等在内的第三种群体,他们也不看好科幻小说,我尽量不去在意这类群体)。

记者:您创办《克拉克世界》杂志已有十几年了,您认为这十几年来科幻小说领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未来科幻小说在全球又将如何发展?

克拉克:我们推出《克拉克世界》时,短篇科幻小说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由纸媒及围绕它形成的文化所主宰的。那时,全球被划分成不同的区域,出版物跨越国界的可能性非常小。而数字出版扭转了这一局面,科幻短篇小说领域的人们都在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互联网已经将大家带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例如,在《克拉克世界》上线当天人们就能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阅读。这是一种巨大的变化,短篇领域的人们仍在学习如何在这样的生态系统中工作。这一变化也为更多国际科幻作品进入美国敞开了大门。对作者来说,仅仅从纸质提交到电子提交这一变化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里程碑事件,因为这解决了昂贵的成本问题。数字化出版加上降低投稿成本,就改变了科幻短篇小说领域的经济运行方式,你就看到了非常有趣的十年发展。

记者:自您创办杂志至今,您认为科幻小说迷和书迷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克拉克:我认为现在阅读短篇科幻小说的人变多了,而且与此相关的文化圈也在增多。但是与大多数别的圈子一样,互联网所带来的影响有利也有弊。

记者:您如何看待科幻出版业的未来?

克拉克:我相信我的演讲标题说明了一切。科幻小说已经国际化,但它的未来取决于不同地区的人如何走在一起并且相互影响。长久以来,美国的作品或英文作品像是一个入侵物种——在很多地方,译自英语国家的作品数量都超过了本土创作的作品。这些作品本身并没有错,但是人们现在应该认识到,好的故事可以来自世界任何地方,而不仅仅来自备受关注的那几个国家或个别作家。当科幻小说不再受单一的地区、观点或想法支配时,就发展到了最佳状态。但令人痛心的是,我们喜欢阅读和创作有关外星人的故事,却常常忽略了来自我们自己世界另一端的作品。我认为出版业对这方面的变化开始表现出越来越浓厚的兴趣。

三、中国科幻文学在美国的译介与接受

记者:您在《克拉克世界》杂志上发表了许多译文,向读者推荐了很多精彩的故事,是什么促使您去刊载世界其他地区的科幻故事?

克拉克: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甚至把思考扩展到了更广阔的领域——我出版每个故事的原因都是什么?我认为最本质的原因是我喜欢在故事中寻找与以前阅读过的有所不同的东西。对我来说,即使是以一个新视角去重新演绎一个旧想法,也要比以前看到过的东西好得多。来自世界其他地区的科幻故事会受到当地历史、政治、宗教、神话和文化的影响,这些有可能是我从未接触过的。这给我带来了全新的体验,我很喜欢。

记者:在内容和写作技巧方面,您个人对中国的科幻小说作何评价?

克拉克:我本人不懂中文也不会讲中文,所以需要依靠我信任的人来帮助我。在过去的五年里,我一直与“微像文化”的团队合作,他们为我提供了许多我们有意向了解的中文小说和作者的详细信息。我和我们的翻译团队关系也很好,有时他们也会为我推荐一些作品。如果没有这两个团队的协助,我们不可能推出如此规模的译作。在与“微像文化”合作之前,我曾出版过几篇科幻译文,但出版的频率要低得多,而且那些小说的翻译工作都是在我考虑将它们发表在《克拉克世界》之前就已经完成的。在当前的运作模式下,我们要做的工作很多,但是都很值得。目前已发表的科幻小说质量都很高,这是这个翻译项目得以继续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

记者:您是否担心过,推出中国科幻作品翻译项目可能会导致杂志失去一部分读者?

克拉克:我们之前就发表过一些科幻翻译作品,所以知道对于这样的内容读者的反馈都很不错。当然,我们也知道在杂志现有的基础上向更多的领域进行拓展是有风险的,特别是以前没有人做过这样的尝试。所以我们决定将翻译作品作为在原有基础上增加的内容,并且我们为此众筹的启动资金可以维持该项目一年的运转,希望这样可以解决可能出现的问题。到当年年底,我对我做的这些决定已经不再存有任何疑虑,不过现在依然会有一些读者觉得翻译作品读起来有些困难。

记者:据我了解,每个季度您都会收到“微像文化”发来的一些小说摘要。从这些故事中,您期望找到些什么?您如何从中筛选出可以在《克拉克世界》杂志上发表的作品?

克拉克:是的,虽然项目计划是一定要发表来自中国的科幻故事,我还是会以同样的标准对待这些小说摘要和那些通过常规投稿方式提交的小说。我不会去寻找特定的东西,如赛博朋克故事,我的标准具有开放性,有点像移动标靶。对我来说好小说的最高标准是能够让我为之惊讶。我经常跟人说我喜欢能够引发我思考和触动感情的小说。我读了很多小说,好的小说所具备的一个特征就是能够让我在第二天仍然还想着它。我基本就是用这种方式从小说摘要中进行筛选的,当然,我也会从阅读过这些小说的译者和朋友那里征集一些其他的想法或反馈,在这方面,我的同事和朋友帮了我很大的忙。

记者:您如何看待那些科幻小说的评论平台,如Rocket Stack Rank、切线在线(Tangent.com)、轨迹在线(Locus online)?这些平台有助于科幻小说创作吗?

克拉克:老实说,我现在不太关注短篇科幻小说的评论。我很感谢评论者对此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但现在我已经懂得不应当花太多时间去考虑他们的看法,尤其是他们的言辞表现出强烈偏见的时候。这些评论终归仅代表个人意见,如果刚好与你的品位一致才能凸显它的价值,反之则不然。让人觉得很有趣的一点是,这些评论很少会影响短篇小说的知名度。在过去,这些平台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但如今,人们的口碑,如推特上读者的正面评价,比那些平台上的评价具有更大的影响力。

记者:我了解到您正在为出版夏笳的个人作品选集进行众筹,目前的筹款情况如何?您为何从众多作家中选择了她的作品?您认为她有什么样的写作特点?

克拉克:夏笳个人作品选集的出版资金全部来源于我们今年早些时候进行的一次众筹活动,筹款活动进展得很顺利,除了夏笳的作品,我们还将用筹得的款项出版一本名为《中国科幻新声音》(New Voices in Chinese Science Fiction)的选集,书中收录的作家作品都是首次以英文形式发表的。夏笳是以译作形式出现在我杂志上的第二位作家,从那以后我们合作过很多次,她本人也是《克拉克世界》的忠实读者。所以,用她的第一本作品集开启我的翻译之旅新征程非常顺其自然。我前面提到过我喜欢能够引发我思考和触动我情感的故事,夏笳的作品已经多次让我体验到了这两点。

记者:学术界发现,就中国当代小说在国外的接受情况而言,人们更倾向于将中国文学看作社会历史资料,而非文学作品本身来阅读。有学者通过一些主流媒体对中国当代文学的评论的解读指出,这些媒体倾向于从意识形态而非审美角度来阅读中国故事。您认为国外读者对中国科幻小说的接受情况是否有类似的倾向?由于“反乌托邦”(dystopia)是科幻中一个常见的题材,读者是否将中国科幻小说看作是了解中国的窗口?还是会一视同仁地对待国内外科幻作品?

克拉克:刚开始这个翻译项目时,我一个初衷就是“让科幻小说的翻译常规化”。我们不希望用专题或专刊的形式将来自中国的科幻小说作为另类对待,我们希望来自全球各地的科幻故事能够得到平等对待,没有任何一个故事是特殊的,我们不会在意这些故事来自什么地方,我们要做的就是收集所有好的科幻故事。在某种程度上,我认为我们已经完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是总有人认为能从这些故事中挖掘出更多的东西。

我注意到有些评论者试图将这些故事视为了解文化的窗口,我认为这很不公平。没有人会因为看过一位新泽西(我住的地方)作家的故事,就以此来确定那个地区的社会和意识形态。仅仅通过阅读科幻小说是无法了解新泽西的,同样,只阅读中国科幻作品也无法了解中国。试图通过某地区的文学作品或作者来了解该地区的所有文化是一种徒劳,但总有人这样做。

四、中国科幻产业的机遇与挑战

记者:您看过电影《流浪地球》吗?您对这部改编作品有何看法?

克拉克:是的,我在网飞网站(Netflix)上看了这部电影,我觉得很有趣。这是一部经典的科幻大灾难电影,拍得非常成功。《流浪地球》理应获得它当前受到的所有赞誉和关注,我希望将来能看到更多来自中国的科幻电影。

记者:在《流浪地球》成为票房热门之前,中国的科幻电影消费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可以说是《流浪地球》在中国引发了大规模的公众科幻消费潮流,使得科幻这一曾经被忽视的产业吸引了大量资源。您认为这种情况会推动科幻产业的健康发展还是会对其发展产生不利影响?据报道,当前有很多电影以科幻主题为噱头吸引观众,但实际上只是普通的传统电影,例如,刘慈欣的作品《乡村教师》被改编成喜剧故事,但实际上与原作大不相同。针对这一现象,您认为商业化会冲淡科幻创作吗?

克拉克:几十年来,好莱坞一直在对我最喜欢的一些科幻小说进行“暴力”改编。我看到我喜欢的一些短篇小说被改编成电影时,只是截取其中两段文字作为原型,之后电影的走向就与原著大不相同了。就此而言,当听到自己喜欢的故事被改编成电影或电视剧时,我会有点焦虑,这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必须把它们作为全新独立的作品来看待。

商业化会冲淡科幻创作吗?我觉得很有可能,但是如果这样做能够吸引一部分人去阅读原著,而且原著一般来说比改编电影更优秀,那么商业化对科幻小说未来的发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即使这样的好处不只是落在我们自己身上。在这种情况下,商业化的发展只是拓宽了科幻小说的发展领域,作为原著的粉丝,我们不必喜欢与此相关的所有衍生品。但实际上有些人会认为,对这些改编作品表现出厌恶才能真正显示你的粉丝身份。

记者:您认为当前的科幻产业发展给科幻创作带来了哪些机遇和挑战?

克拉克: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市场压力是一直都存在的。随着电影、电视及游戏市场的开发,人们拥有了更多的选择,而这可能会为那些不适合以前市场发展的故事提供新的出路。人们会在其中寻找一些特别的东西,这也没什么问题。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就是那些坚持认为科幻小说应当在狭隘范围内发展的人将会面临更大的挑战。科幻小说形式的多样化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但这对整个行业的发展来说是有好处的。墨守成规或一遍又一遍地推出同类型的故事都不利于科幻小说的发展。

科幻小说作者所面临的挑战中,我能够想到的一个情景就是他们会因其作品的改编不当(或没有达到读者预期)而受到指责。

更令人感到不幸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作者自身又没有什么对全局的掌控力。我能理解他们的沮丧,把指责和不满指向作者是不合适的。在纸上看来毫无问题的内容拍成电影不一定行得通。但话说回来,尽管我们(包括作者)可能不喜欢,科幻产业领域富有创造力的合作伙伴还是可以有一些自由度对作品进行改编的。

图2 尼尔·克拉克对中国科幻的祝福

注:本访谈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中国百年科幻文学翻译研究”(项目编号:17YJC740091)的部分成果。

采访者简介

王雪明,对外经济贸易大学英语学院副教授。研究兴趣为科幻文学翻译研究。

李卓芸,对外经济贸易大学英语学院硕士研究生。

本文转载自《科普创作》202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