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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作为网络时代的一部优秀华文文学作品，施玮的《故国宫卷》在叙事技巧和叙事文体方面具有鲜明的特色。这部小说打破了先前人们较为常用的现代人穿越到古代的单一、线性的结构模式，自由穿越于晚唐、南唐、民国、当下四个时空，人物四生四世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从而形成了纵横交错、错综复杂、富有张力的艺术结构。小说的总体叙述语言以白话文为基础，同时融入不少文言词汇和文言文法，两者相互渗透、巧妙融合，从而形成了精美典雅、张弛有致、古色古香的叙事文体。

关键词：施玮 《故国宫卷》 华文文学 叙事艺术

在当今海外华文文坛，女作家群体的规模和影响力与日俱增。她们以不懈的努力和丰硕的成果当之无愧地撑起了海外华文文学的半壁江山。在这个海外女作家群体中，施玮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她是在文学道路上不断求新求突破的作家。施玮的创作开始于1980 年代，在《柔弱无骨》等早期小说和诗歌中表现出与时代同步的性别意识和性别自觉。1996 年移居美国后，她的创作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开始转向“灵性文学”写作，试图 “以基督教文学的文本作为瓦器，让盛在里面的信仰与这个时代对话，回应中国文化、中国人心灵的呼唤”①，向着灵性方面开掘文学的精神向度。《柔情无限》《世家美眷》《放逐伊甸》《红墙白玉兰》等小说反映着她向“灵性文学作家”的蜕变。2016 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叛教者》，是施玮的又一重要收获。这部作品正面叙述了从1920 年代开始的中国上海一个基督徒群体数十年的历史沧桑，将人物置于较为广阔的历史背景中，细致地剖析人物的情感和心理。这部作品再次显示了施玮创作的创新性。

而新近问世的长篇小说《故国宫卷》则给了读者更大的惊喜。施玮在诗歌、绘画等多方面的艺术造诣，丰富的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在这部小说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而其叙事技巧和叙事文体，很值得予以专门研究。

一 、纵横交错的网络状结构

《韩熙载夜宴图》是故宫博物院珍藏的一幅人物画精品，系五代十国时期南唐画家顾闳中所作，极为精细地描绘了南唐三朝重臣韩熙载家设夜宴载歌行乐的情景。这幅画作主体长3.35 米，加上题跋、印章等有7.05米，表现的是具有连贯性的5个不同的空间和场景：“宴罢聆音”“击鼓伴舞”“画屏小憩”“玉人清吹”“夜阑余兴”，人物逼真，服饰精美，画面生动，堪称中国古代人物画中的杰作。正是这样一幅古代绘画作品，引发了作家施玮的创作灵感：画面上的人物是什么关系？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韩熙载为谁举办的夜宴？他最后是在向谁告别，为何神情如此落寞、空濛？凡此种种，使小说家陷入了深长的艺术思索之中。施玮由此展开其极为丰富的艺术想象，为画中人物设计了波谲云诡、缠绵悱恻的前世今生。

《故国宫卷》中虚虚实实、纵横交织着数条线索。一条线索是中美混血儿宋天一应聘到故宫博物院信息科担任电脑工程师，他的父亲是个有着法国血统的美国人，传教士的后代，迷恋中国文化，从事着中国和希腊的戏剧比较研究。他的母亲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馆工作。他从小在父亲的影响下总是利用一切机会亲近中国的一切。这次来故宫是帮助开发制作《韩熙载夜宴图》APP。随着他的到来，人物关系渐次展开，舞蹈学院的女生张好好，故宫博物院的文物修复师张宏远，张宏远的徒弟、中央工艺美院毕业生李瓶儿，李瓶儿的父亲李向前，李瓶儿的追求者王晓虎……这些有“故事”的人物构成了小说情节发展的现实图景。第二条线索是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号丛碧，别号好好先生），在上海偶遇身在青楼的潘素，其时，她正唱着杜牧的《张好好诗》，她那清丽绝尘的丹脸、拂风拨柳的琵琶妙音令张伯驹一见倾心，进而演绎了一段民国佳话。作为收藏鉴赏家、书画家的张伯驹收藏了许多珍贵文物，尤其因缘巧合的是，得到了杜牧的行书真迹《张好好诗》。这件作品原本收藏在故宫中，溥仪后来把故宫里的书画珍宝都运到伪满洲国，其后又不断流入民间。“最为难得的是，张好好是娇容美姿的才女，潘素女士也同样是才貌双全。丛碧你也堪比一代名士杜牧……”②因此，张伯驹、潘素都十分喜爱这幅作品。新中国成立后，张伯驹夫妇将它及其他珍贵文物一起捐献给了故宫。在这条线索中又穿插进了把《张好好诗》带出宫的、溥仪的宫女张云儿，李瓶儿的爷爷等人物。第三条线索是杜牧和张好好的故事。杜牧是晚唐杰出诗人，与李商隐被并称为“小李杜”，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其中，《张好好诗》寄托了他与张好好的一段情感。杜牧在进士及第后曾到江西观察使沈传师府上担任幕僚。沈家与杜家本为世交，杜牧经常在沈传师家中听歌赏舞，他便对沈府一个歌女张好好很有好感，可惜主人抢先一步，将她纳为小妾。数年后，已在洛阳为官的杜牧与张好好不期而遇，此时的张好好已经沦落为当垆卖酒女。杜牧感慨万千，信笔写下了著名的五言长诗《张好好诗》。这篇文笔清秀、书法飘逸之作，在后世成为珍贵文物。《故国宫卷》以之为线索，极力铺陈了杜牧与张好好缠绵悱恻的情感故事。第四条线索是韩熙载命运的浮沉起伏，以及他与王屋山、李姬等的关系。

作为《韩熙载夜宴图》中的核心人物，韩熙载在历史上是南唐名臣，历南唐烈祖、元宗、后主三朝，先后任户部侍郎、吏部侍郎、兵部尚书、中书侍郎、光政殿学士承旨等要职。他亲身经历了南唐国势由强变弱，忧愤深广。尤其在后主李煜时期，他身处国家危亡之际，面对内忧外患，恨无补天之力，便常彻夜宴饮以排遣内心苦闷。韩熙载又是文学家，博学多才，精通音律，能书善画，诗文颇多。而在这部小说中，作者着力表现了韩熙载虽在政治方面作出了种种努力，但却无济于事，便把精力更多地放在府中的歌舞宴饮之中，纵情声色，夜夜欢宴，以此寻求精神寄托。

这几条线索在小说中没有按照时间维度依次展开，而是时而跳跃时而交集时而贯通，从而形成了纵横交错、错综复杂、富有张力的艺术结构。

在进行艺术构思时，作者紧紧抓住几个关键的点将前后人物加以巧妙勾连，小说中的人物就构成了一张奇妙的关系网。小说的缘起是宋天一常常“梦见”自己置身于一个星宿的方阵中，其中一张十三四岁东方少女的脸令他着迷，这个少女是谁？他直觉地感觉到她一定与故宫有关。他便千方百计来到北京，要到故宫一探究竟。小说故事由此展开。无巧不成书。在北京首都机场的到达大厅，宋天一以戏剧性的方式邂逅了这另一时空中的熟悉的面孔，但等他回过神追出去时，女孩已远去。后来在琉璃厂，他与这个名叫张好好的舞蹈学院女生再度相逢。张好好清丽脱俗，身形玲珑婀娜，舞姿高雅优美，宋天一邀请她参加了《韩熙载夜宴图》APP 的开发，出演王屋山跳《六幺舞》，两人渐渐坠入情网。

这个张好好与晚唐的张好好恰好同名同姓。晚唐的张好好与大才子杜牧本是萍水相逢，两人在沈传师府上偶尔相遇便产生了火花。沈传师固然欣赏张好好的才情，但他更为杜牧的前程着想，他不能对不起杜府故人对他的重托，于是用纳张好好为妾这一招断了杜牧的念想而促使他在求取功名之路上更上层楼。然而天不遂人愿，杜牧此后并未有更好的前程，沈传师也未有善终，却留下张好好一人无所归依。小说写到，沈传师在临终前对张好好和盘托出，他希望自己死后张好好去找杜牧有情人终成眷属。张好好固然想去找自己心爱的人，但想到沈传师的苦心，想到要成全杜牧，最终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与杜牧在洛阳相见却没有相认。两人的结局宛如梁祝一般哀怨而又凄美。张好好后来得知杜牧的死讯千里归来，在杜牧坟前轻轻地唱起那首已经传遍大江南北的《张好好诗》，她死在坟前。尔后，一只白蝴蝶伴着一只红蝴蝶从坟前飞出，从宣城到扬州，双飞双栖，沿着他们生前的生活轨迹一路前行。小说设置的人物命运的这一结局浪漫而又凄美，令人扼腕。出人意料的是，在进入另一个时空的瞬间，化身为蝴蝶的杜牧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但他记住了张好好那张13岁少女的脸。这为小说着力表现的四生四世的情缘奠定了基石。

杜牧离世50 年，韩熙载出生。那天，已身为南唐重臣的韩熙载原本迷糊着，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的前身是杜牧，在现在这个时空中是韩熙载。此时，他特别强烈地希望找到张好好。他发现王屋山面容、身形、舞姿、神韵都酷似张好好，但她对他却似乎无动于衷。

小说又巧妙地设计了郎粲这一人物。他本与王屋山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后来王屋山家中出现重大变故，她沦为罪臣之女，幸得韩熙载搭救而成为韩府的一个舞伎。郎粲为了接近王屋山，考取了状元，以新科状元的身份得以进入韩府，成为韩府的常客。韩熙载发现，郎粲来韩府所做的就是要接近王屋山，而他又看到，王屋山全部的心思却是逃避郎粲，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他青梅竹马的羽裳妹妹。虽然是逃避，但韩煕载看得很清楚，王屋山对自己毫不设防，甚至取悦于他，这是因为她真的不记得与他有一段另一个时空中的生死情缘；而王屋山对郎粲的逃避却是因为记得他，她不想牵累自己的心上人，不想毁了他的光明前途。他们三个如捉迷藏般谁也不愿意撕破那层隔着的纸。韩熙载非常苦恼，对杜牧已经毫无记忆的张好好还是张好好吗？王屋山的脸和心思都和张好好一般无二，但她此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郎粲的仕途决意牺牲自己的感情。让韩熙载感到悲凉的是在这个时空中，自己竟然扮演了沈传师的角色。

小说还有一个关键的连接点是在民国时期。张伯驹夫妇得到了杜牧的行书真迹《张好好诗》，这使他们一下子穿越了历史隧道，与晚唐的杜牧、张好好在精神上产生了特殊的关联，韵味悠长。

二 、穿越在历史与现实的迷宫之中

穿越是近年来文学创作尤其是网络文学作品中比较常见的表现手法，其往往穿着历史的外衣，以言情为内核，描写人物穿越到古代经历一场风花雪月，或者戏说一段历史。席绢的《交错时光的爱恋》、黄易的《寻秦记》、桐华的《步步惊心》等便是拥有较多读者的穿越类小说。与以往的穿越类小说相比，《故国宫卷》在穿越的处理和运用上呈现出鲜明的特色。

首先，作者将历史与现实相互贯通，形成了一个多重穿越、紧密和谐的艺术整体。《故国宫卷》打破了先前人们较为常用的现代人穿越到古代的单一、线性的结构模式，自由穿越于晚唐、南唐、民国、当下四个时空，人物四生四世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多重对话和互文结构。正如小说第八章《蟾影》写到的一段讨论：

是一个三生三世，不，是四生四世吧？反正是一个几生几世的爱情故事。晚唐到南唐，南唐到民国，民国到现在……③

《故国宫卷》正是将人物四生四世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多重穿越的复式结构，情节跌宕起伏。

其次，在描写历史人物时，作者充分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将历史叙述与虚构描写有机结合。杜牧、韩熙载、张伯驹等都是历史人物，在描写这些人物时，作者没有僵化这些人物，而是紧紧抓住人物的性格，纪实与纪虚相结合，人物形象生动传神又富有深度。杜牧是晚唐杰出的文学家、大诗人，年轻时就很富有政治抱负和政治才能，23 岁写出《阿房宫赋》，为世人瞩目；25岁又写下了长篇五言古诗《感怀诗》，对当时的社会政治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26岁，进士及第。后曾任监察御史、黄州刺史、池州刺史、睦州刺史等职。但因牛李党争，一直未能被重用，抑郁不得志。在这部小说中，作者在尊重历史人物和基本历史事实的基础上，充分发挥艺术想象力，把杜牧描写成一个重情重义、为了爱情甘愿抛弃功名的风流才子。他放弃京官不做，到江西观察使沈传师府上当幕僚。沈传师对他的诗文书法极为欣赏，兼之两家又是世交，原本是想带着他有些历练，尔后把他推荐给朝廷，在仕途上飞黄腾达。没想到杜牧来到沈府，与13岁的歌伎张好好一见面，便情不能自已，张好好一曲唱罢，他和筵席上所有人一样，惊艳地看着这位初亮雏音的少女”。此后，“她与正在沈府当幕僚的20 多岁就早已名动朝野的才子诗人杜公子常常相见。13岁的少女情窦初开，每当沈大人让她编唱杜公子的五言诗句时，她都从中读到了他的爱慕与浓情，还有，他看她的眼神……”④作者倾注大量心血表现了杜牧和张好好之间的情感纠葛。杜牧想提出纳张好好为妾，却又怕辜负了沈传师的知遇之恩；为了断绝杜牧和张好好的关系，年过半百的沈传师在大型家宴上公开宣布纳张好好为妾。杜牧顿时坠入黑暗的深渊，张好好也幽怨而无助，有情人只得含恨而别。杜牧终于接受沈传师的安排，赴扬州牛僧孺府上担任掌书记。离开宣州时，张好好请侍女送来绢帕，上面杜牧绣了几瓣零落的桃花瓣和一首七言绝句：“孤灯残月伴闲愁，几度凄然几度秋；哪得哀情酬旧约，从今而后谢风流。”在扬州，不见了张好好，他心中无限惆怅，在花街柳巷中耗费着激情和才情，直到有一天牛僧孺找他，给了他一个红木漆盒，里面放满了两年来他在扬州青楼妓馆各种诗稿、请帖，他看后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下决心告别风花雪月。以上描写，固然有一些历史影子，但更多的则是基于作者对杜牧的理解和想象，她努力把杜牧塑造成一个多情的诗人，浪漫的才子，淡泊名利的世家子，在仕途上终未得志的失意人。将这多样人生集于一生的杜牧这一艺术形象，显然比历史资料中的杜牧更丰富也更生动。

再次，在表现人物关系时，《故国宫卷》高度重视人物关系的整一性和开放性。穿越的魅力在于作家的笔墨可以自由地出入不同的时空，尽显艺术思维的灵活和想象力的神奇，但它不是胡编乱造，应遵循艺术创造的规律，既出人意料之外，又在读者认可的情理之中。作品中写到韩熙载一日身处夜宴之中，恍惚间，他发现了自己的前身是杜牧，这情节看似荒诞怪异，但却符合中国人的认知。中国人对所谓的前世今生有着许多想象，民间有各种各样的传说。作者由此赋予韩熙载种种关于杜牧的记忆，尤其是对于张好好的。为了使故事的发展更富有传奇色彩，作者巧妙地借用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传说，让杜牧和张好好死后也化为蝴蝶，他们双双比翼齐飞，故地重游，回溯当初熟悉的种种场景，触景生情，物是人非，自有许多感慨。也因为有了化蝶的经历，以后再投胎转世就不显得突兀了。

《故国宫卷》引人入胜之处还在于，它巧妙地设计了韩熙载与王屋山、李姬的关系。韩熙载认出了王屋山就是张好好，但王屋山却失去了对张好好的记忆，而看似不相干的李姬身上却又有一些张好好的影子，在王屋山与郎粲的关系中，自己成了沈传师，这真是造化弄人，韩熙载的命运不免令人唏嘘。而在小说的现实环境中，宋天一与张好好、李瓶儿的关系同样让人颇费思量。宋天一作为现代的韩熙载也一直在苦苦地寻找张好好，读者满以为这个与张好好同名、像王屋山一样擅长跳《六幺舞》的女孩就是张好好时，智能小说家按逻辑推论写出来的张好好却不是现在的这个张好好，竟然成了李瓶儿。这个结局大大出乎了读者的意料。人物关系的整一性和开放性使小说峰回路转，妙趣横生。

三、融古典于现代的叙事文体

作为一部网络时代的小说，《故国宫卷》在文体上有着显著特点。《故国宫卷》大量篇幅写的是晚唐和南唐的人物和情境。为了更具有历史现场感，同时作者也希望借助小说将真正古典的美传递给读者，因此在文体的经营上进行了精心安排。小说的总体叙述语言以白话文为基础，同时融入不少文言词汇和文言文法，两者相互渗透、巧妙融合，从而形成了精美典雅、古色古香的叙事风格。下面一段文字写的是杜牧辞别宣州离开张好好前往扬州的情景：

四月的江南，枝头的嫩绿已成浓翠，近处的青田，远处的黛山，并没有莺歌燕舞，却是细雨纷纷。杜牧之白衣瘦马出了城，神色黯然地缓缓而行，并不回望。昨晚他已写下辞别的书信留给沈大人，推说不忍别离之情故坚辞相送。今早出城后，却满心的茫然失落。⑤

这里的“嫩绿” “浓翠” “青田” “黛山” “莺歌燕舞” “细雨纷纷” “白衣瘦马”“神色黯然” “回望” “坚辞相送”等等，都是文言文法，形象地表现了杜牧此时满心的茫然失落、彷徨无奈，与接下来他要吟出“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诗句前后呼应，情景交融。

再如下面一段：

背对着的王屋山腰肢缓缓摆动若柳，玉手空握，半隐半露，如同眼睛般向你眉目传情。她轻踏的三寸金莲，将不知哪个时空种入你灵魂中的节奏一点点地唤醒。现在人们最时尚的所谓慢生活，其实也是渴望让灵魂中被喧嚣深深淹没的节奏浮现出来。古老的南音中也许有，也许没有这种潜意识中的节奏，但这轻踏的舞足或者就能踏醒人心底的灵魂节奏……⑥

这段文字中，“摆动若柳” “玉手空握” “半隐半露” “轻踏的舞足”等也都是文言文法，以此来描绘王屋山跳《六幺舞》，可谓古色古香、形神兼备，增添了古典的韵味。

《故国宫卷》在描写人物时，根据人物的不同个性、地位、性格，准备了数套笔墨，随着叙事的展开，人物形象跃然纸上。无论古人还是现代人，均能惟妙惟肖。

宋天一是一名电脑工程师，从事的是软件开发、游戏设计工作。作为IT 男，他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既有着个人的特点，也有着行业的特点。因此，小说在对他进行描写时，充分突出了他的单纯、富有好奇心，脾气好，内心浪漫、对爱情专一的特点。他的语言往往简短明快，直截了当，不加修饰，有时还带点羞涩腼腆。作品写到他在琉璃厂邂逅张好好，他直愣愣地看着这个梦中的小仙女，跟在她们3 个舞蹈学院女孩后面，又有些不好意思。等到她们回过头来招呼他，便有了这一番对话：

“帅哥，一起呗?”

宋天一赶紧向前迈了几大步：“我叫宋天一，洛杉矶来的，在北京工作。”

“呵呵，你还是美国来的，怎么那么腼腆?”

“我，我……”宋天一不知该怎么回答，其实无论是洛杉矶还是纽约，都没有当街搭讪的文化……但他不能这么说。

他笑了一下，幽默地道：“洛杉矶是个大农村，街上没什么人，没机会练!”

嘻嘻，女孩们笑成一团，绿衣女孩一边笑一边被他看得有点脸红。

这番对话在简洁朴实的语言中，很传神地将宋天一这个IT 男的性格表现了出来。再如他后来见到张好好的日本朋友矢野正浩，担心他们有超越普通朋友的关系，因此当张好好给他们相互介绍时，他的反应便如一个“直男”般慌乱：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宋天一，美国人。呵呵，现在就在你要去的故宫工作，也许他还能帮到你。”张好好拉着正浩到了宋天一面前，给他们俩做介绍。

“不，不，我，我只是个电脑码，码农，对历史、文物都，都一窍不通，帮不了什，什么忙。”宋天一仿佛被一吓，结结巴巴的，引得女生们一阵哄笑。

这段对话生动地将人物的性格和心理揭示出来。

正是有了以上叙事特点，《故国宫卷》成为一部好读又耐读的文学作品。这部长篇小说充分展现了施玮作为一个优秀的华文女作家出色的叙事能力，也预示作者在小说创作道路上当会有更大的收获。

注释：

①施玮: 《歌中雅歌》，珠海出版社2009 年版，第 350 页。

②③④⑤⑥施玮：《故国宫卷》，花城出版社2019 年版，第41、280、89、97、276 页。

[作者单位：谢天言 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 方忠 盐城师范学院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