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钓鱼

来源:贵州民族报 | 老高  2020年05月12日06:48

时分春夏秋冬,万物才随之消长而写就了生命壮丽的篇章。但季节对人来说,总觉春光短暂,夏日暑长;秋天虽是一年中最收获的季节,又不免萧瑟;而冬令呢,更多了一份凛冽而枯黄。

人分三四五六七,古人云: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规。按常规,我这个既过了“知天命”之年的人,比起那“十五而致于学”的年龄正是如日中天抢收抢播的年龄。然而像我这等没有闪光的家庭历史和值得骄傲的社会关系之平庸小辈在坎坷崎岖、漫天风雨的人生旅途上,已经没有了那份抢收抢播的力气,身感疲惫不堪,给生活累得龇牙裂嘴了。我不禁长叹:流水落花春也去。人活到了这个份上,往往就会去寻找一种解脱和刺激,有的选择了歌舞厅、夜总会,有的选择了麻将扑克桌,以及打猎或三五成群调侃吹牛……

我选择了钓鱼。

每周五天工作制,双休日算是给人们带来了灿烂的阳光。它提供了根据自身需求利用的闲暇,使人们更自由更高兴地松弛一下神经,调节一下思维而愉快地度过周末。这不能不说“正合我意,乐到咱心坎上”了,我也将过上一种常人真正过的日子。

其实,我之所以要选择周末钓鱼,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的那一位一遇谁家男人钓了鱼回家,她总要在我耳边吹嘘一番,“你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你看某某某今天又钓了好多好多的鱼。”也许她原本是为了我好,让我经常走出去,不要活得太累了,什么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也许她也是随便说说,然而,她说话无意,我听者有音。我这个人听不得,她分明是在提醒我,暗示我,抑或是拿笑于我。我也得让她看一看,瞧一瞧我的本事。

那天,我给她说,我要去钓鱼。她听了,先是不相信,尔后又作震惊的样子,她知道我这个人,说要做的事,肯定会去做的,八头黄牛也拉不回头。我想,又不是什么尖端科学,人家能钓鱼,我为什么不行?于是,从来对钓鱼不屑一顾的我,这一次就来个太阳从西边出来,既给她一份惊喜,也给自己一份放松。

那天的天气特别好。一大早,我就全副武装,提着包,包里有收缩鱼竿、水壶、苹果、梨子、面包以及鱼网兜、鱼饵什么的,驾一辆单车出发了。

骑了约半个小时的单车,便来到一个乡的鱼塘,这里的塘很多,从院墙大门进去,有十几口,是原农场转包给私人的。环境独特而优雅。鱼塘水面开阔,晨风轻拂,碧波荡漾。不远处几个垂钓者,如雕如塑,纹丝不动。鱼塘四周一行行的垂柳,一排排青杨直上云天。绿叶发出清香、翠鸟尽情歌唱、蝉儿展翅长鸣,那悠悠的流水,随着阵阵清风,澜起粼粼波光。太阳火辣辣的,照在水面,直灼眼睛。还没等我把鱼竿伸出、浮头抛出,已是满满的一身汗了。

旁边又来了几个人,看来都是钓鱼的老手。只见他们很麻利地把鱼竿上缠着的线拉直,并把一根蚯蚓残忍地掐成几节,把其中一节挂在鱼钩上,然后甩出鱼钩,把鱼竿脚倒插在地里,然后静坐,眼睛死盯着浮头不移,就像一件雕塑品,一动不动。我学别人的样子,把鱼竿一节一节取出拧紧,把鱼线上好,挂上,把鱼竿举到身后,用力甩钩。可鱼钩并不听我的指挥,仿佛有些欺生似的,居然钩着了自己后背的衣服,幸好没有钩着自己的后脑袋。

旁边的熟人帮我取下了衣服上的鱼钩,笑得嘴都合不拢,说,“你还行,差点钓了一条大娃娃鱼!”然后又为我做示范,帮鱼钩甩出几米远,把鱼竿交给我,忙他的去了。

好大一会儿功夫,浮头动了几下,我急急一拉,没有鱼,连蚯蚓也不在了。一连几个小时,我空欢喜了好多次,太阳把人都烤焦了。我真有些感伤和丧气了。在家里有电扇吹着,开水喝着,又不热,又不凉,哪一点不好,何苦要来受这份罪?想吃鱼,就几十米远的农贸市场就有,这些年托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一家三口,吃点鱼还是吃得起的,我想。可我眼前又总是浮动着一些奇怪的影子,我想到了我那一位以及很多女同胞对钓郎那羡慕的眼光,想到我在单位忙忙碌碌一天后,回到家里还得学习、拼搏,为着自己的事业和前途冥思苦想而憔悴的样子我也要活得潇洒,我要坚持。钓鱼都学不会,还能干什么?于是我又暗下决心。我又挂上蚯蚓,吃力地抛出鱼钩,静静地伫立岸边,手持钓竿,两眼直盯浮头,一眨不眨,仿佛石雕木刻一样。有时蝴蝶飞起,停留在钓竿上,久久不飞,这情景真可算是出神入化了。

浮头又在往下坠。说时迟,那时快,把握时机,不用丝毫犹豫,拉!一条约半斤的鲫鱼被我拉起来悬在了空中,“我钓到鱼了!”我高兴得狮吼,引得周围钓鱼的人直盯着我,像盯浮头似的,我这才知道太忘乎所以了。

那天,我钓了四条。

晚上我躺在床上,眼前始终浮现那一颗浮头在动,在往下坠…… 就这样,我开始钓鱼,瘾子也逐渐有了,只要哪里有鱼,不论是郊外或是农村,有时甚至是翻过一山又一山,涉过一水又一水,大步流星地直奔目的地。有一次,应朋友之邀,我们来到了几十里以外的地方,可刚把鱼钩抛入水中,便下起了雨,也就只好收竿。在乡下朋友家吃了饭,仍不见雨停,回到城里,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但一行人都很不甘心,因为第二天是端午节,我们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归。于是,又到四十多里路的一个电站,我们淌过齐小腿深的河水,头顶如注的雨,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我们说,不论多少钱一斤,只要让我们钓。可好说歹说,主人家就是不让钓,只好失望地打道回府,裤衩都湿透了,那种滋味,那种乐趣,我们算是体验到了原汁原味。冬天钓鱼,特冷,鱼大多不愿上钩。我孤零零地坐在寒风里,呆呆地盯着半天不动的浮头,那滋味实在是太受罪了。自然,空欢喜的情形也就经常发生。有时我拿着鱼竿在塘边走来走去,以为总会漏万挂一的,结果徒劳大半天,一条也没搞到。时间长了,手软了,干脆把鱼竿搁在岸上,盯着浮头往下沉时,再弯腰去提竿,可又晚了,鱼饵也没有了,还得重新挂。

慢慢的,我那耐不住的性子也开始磨疲了,钓鱼就像干其它工作,要想立竿见影是不太可能的,有时即使钩住了,如果没有涵养和鱼马拉松式地周旋半天,遇上了力量大的,拼命在水里逃窜,你稍一急,一拉竿,鱼悬在半空中摆来摆去,千钧一发之际,殊不知,鱼没提上岸,线却先断了。于是,只好捶胸顿足,扼腕叹气,十分后悔和遗憾。把鱼钩住了,要不急,手腕一收,用竿猛往上一抬,慢慢地与鱼耗体力,一会儿从塘的这边跑到那边,一会儿又从那头跑到这头,耐着性子陪它游,无论好久不拉竿,直到那家伙累得无力动弹,再轻轻将它牵出水面。一条水淋淋、活鲜鲜、金灿灿、银闪闪的鱼儿就提上岸来了。一个“战役”下来,浑身汗水湿透,脱下汗衫一拧,哞哞的汗水洒满一地。然后,在树荫下小憩,喝几口凉茶,啃几口干粮.又继续进行战斗,直到鱼兜沉甸甸的了,才心满意足地收起鱼竿。每当满载而归时,儿子见了欢天喜地,邻居们见了羡慕之极,我那一位更是抿嘴直笑,还要嗔怪几句:“看把你晒的,像一条黑牛儿。”我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这才叫男人的阳刚之美呢!”每当这时,我就好像完完全全的回到了原始的大自然,忘了疲劳,忘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忘了各种关系的残酷,享受到了真正的天伦之乐。晚上,便甜甜地睡上一个好觉,有时梦中也在钓鱼,也在领略垂钓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