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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透明的红石榴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杨梅莹  2020年05月11日12:06

2019年10月17日,适逢我国第六个扶贫日,我第四次来到新疆和田策勒县。这次是我的长篇报告文学《红石榴》在亚博依村举行新书发布会,前三次是为创作《红石榴》深入实践生活。

亚博依村是我深入生活的村庄之一。此外,我还去过乌喀迪村、恰合玛村、托格拉克艾格勒及巴什克科买提村,它们同属策勒县,都是维吾尔族村庄。

策勒县位于昆仑山北麓,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策勒属干旱型大陆荒漠气候,气候干燥,降水量少,昼夜温差大,日照时间长,常年浮尘天气。策勒有句顺口溜:“一天要吃半斤土,白天不够晚上补。”虽然有些夸张,但也真实反映了策勒乃至整个和田的生态环境。我深入生活时,住在亚博依村的国网新疆电力有限公司“访惠聚”驻村工作队宿舍。初到亚博依那天,大概是晚上10点多钟,“访惠聚”驻村工作队的小李提着行李送我到宿舍。进了宿舍,小李第一句话就嘱咐我说:“杨老师,您可千万别开窗户。”

我心里一惊,问道:“为啥?”

“沙尘太大。”

我释然地笑了笑说:“额,是这样,我当是啥情况呢!”心里却不以为然。不就是风刮起的沙尘吗?又不是老虎。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天总要打开窗户通风,即便是北疆冬季寒流天气也是如此。新疆南、北疆无论是生活习俗,还是地理环境都很大差别。我在北疆生活,对沙尘没有经验,确切点说是没概念。北疆的天空除了阴雨雪,就是蓝天白云,天空是透明的。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没把小李的嘱咐放在心上。第二天一早起床便打开窗户通风。天气尚好,没有一丝风。然而,空气混浊,浮尘飘摇。早饭后,我去了托格拉克艾格勒村,两村相距约五六公里路程。张新杰是托格拉克艾格勒村第一书记兼“访惠聚”驻村工作队队长,我跟他约好了去一个贫困家庭看望两个幼儿,她们是双胞胎,驻村工作队给她们捐助了两年的奶粉和一些生活用品。我跟张新杰看过双胞胎姐妹,出门才发现刮起沙尘暴,天空浑黄,风卷着密集的沙铺天盖地往身上扑,我的长发在风中乱舞。眯着眼睛,我侧身跟在张新杰后面。张新杰上身穿件藏蓝色体恤,不一会儿,体恤便落满沙尘,浑身就像在水泥堆里打了个滚。我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估计也好不到哪里。想起宿舍窗户没关,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悔不该没听小李的话,估计这会儿,宿舍早是一片狼籍。然而,傍晚归去,宿舍窗户紧闭,室内干净如初。大概听见我回来的声响,小李跑来对我说:“我帮你把窗户关上了,策勒的沙尘暴说刮就刮,即使不刮沙尘暴,窗户也不能开太久,不然,屋里全是灰尘。”

这里的维吾尔族老乡家,即使大白天,也把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我原以为是他们的习俗,这才明白应该跟环境有关。对小李,我心存感激。

中国电力作家协会和电力出版社选择在亚博依举行《红石榴》新书发布会,是有所考虑的。这部书写的是策勒县农村在“访惠聚”驻村工作队带领下,脱贫奔小康的故事。整部书用四十个精品故事、二十万字讲述了6年来,“访惠聚”为了新疆的社会稳定和长治久安,在农村脱贫攻坚以及建强基层农村党组织过程中默默奉献的那份执着和坚守,书写了他们丰满的、立体的、火热的农村实践。我尝试在书中重现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和驻村工作场景,去表现驻村工作队员“成功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精神境界和历史担当。

在生活实践过程中,我多次被发生在驻村工作队员和村民群众身上的故事感动得泪流满面。在乌喀迪村时,正赶上库尔邦节,我跟着驻村工作队员王卫斌去老乡家走访,在我们准备离开时,从门里冲出一个十二三岁的维尔族小姑娘,她张开双臂挡在王卫斌面前,说:“叔叔,我不让你走,吃了我妈做的凉粉我才让你走……”这一幕是真实的,没有半点造作,一切来得那么自然和朴实。当时,我就想,得有多少故事才能联结出他们之间像家人一般的感情。这个情景,我没写进《红石榴》里,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太多太多,我无法一一赘述。

南疆多跳蚤,“访惠聚”驻村工作队的同志个个遭遇跳蚤“伏击”,跟跳蚤斗智斗勇,严重的时候,还要跟跳蚤“火拼”。我也未能幸免,被跳蚤咬得满身是包,尤其是脖颈,那些包像项链一样一串串的。“访惠聚”驻村工作队第一书记黄谊平刚来策勒县的时候,搁不住跳蚤咬,想了很多土办法跟跳蚤斗。听说核桃叶能治跳蚤,他在床上铺层核桃叶,又把核桃叶汁涂在皮肤上,这个方法果然奏效,跳蚤的确少了。黄谊平没高兴两天,又来了新的问题。村里的维吾尔族老乡告诉他:核桃叶有毒,它在赶跑跳蚤的同时,对身体的伤害也很大。黄谊平吓得再不敢用核桃叶除跳蚤。他买来大包大包的樟脑丸,身上床上塞得到处都是。裤腿裤腰衣领口袋袖筒,凡是能搁住樟脑丸的地方,他都塞了樟脑丸。他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也没战胜跳蚤,最后只能习惯了跳蚤骚扰。而这只是驻村工作队要克服的困难中,很小的一个。

《红石榴》是在生活实践的同时创作的,用时七个月。起初,书名拟为《在那石榴花开的地方》。但是,这个书名我总感觉缺点什么,好像内心郁积了一种无法释怀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直到有一天,我在村民阿布拉江•玉素甫家里遇见从乌鲁木齐市来恰合玛村走亲戚的赵宜明,才找到了原因。

赵宜明居住在乌鲁木齐市,在央企任高管。乌鲁木齐与和田策勒相距3000里,并且没有直达车。路途遥远不说,他跟阿布拉江•玉素甫,一个是维吾尔族,另一个是汉族,两人怎么会是亲戚呢?

“你们是啥亲戚关系?”我问赵宜明。

“玉素甫是我的维吾尔族兄弟。”

我更加疑惑。“开玩笑吧,你们俩怎么能是兄弟呢?”

阿布拉江•玉素甫亲热地搂着赵宜明的肩膀。“我们俩是一家人,就像那棵树上的石榴一样,不过是秋天的石榴。”他指着门前的石榴树,用不太熟练的汉语乐呵呵地对我讲道。树上缀满红彤彤的石榴花,开得正艳。

阿布拉江•玉素甫的意思我当然懂得。那就是“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拥抱在一起”。他或许不会用汉语说石榴籽,才用“秋天的石榴”来表达他的情感。阿布拉江•玉素甫一句话点透了我的灵感,我决定将《红石榴》作为书名。

在《红石榴》新书发布会上,有心的工作人员精心准备了石榴来烘托现场氛围。十月,正是石榴收获之季,剥开的石榴,籽粒颗颗饱满,通红、透明。

但愿《红石榴》能以真挚的情怀、奋斗的精神、文学的力量,打动每一位读者,让它成为内地读者认识新疆“访惠聚”驻村工作队的窗口,看到书中共产党员身上质朴而高尚,平凡而伟大的精神,感知共产党人所坚守的初心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