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窗外雨丝纷飞，江南春天特有的润湿迷漫开来。庚子年的疫情，在暴发出残忍的恶作剧后，渐渐偃旗息鼓。此刻，我扯下口罩，狠狠地吸了口气，这次疫情把人都憋疯了。此刻这春雨，不依不挠地漫过大地，提示我们，春天不可阻挡地来了。

我居住的小城在年底开展双禁，“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禁止焚烧纸钱冥币”，而老祖宗传承下的燃放爆竹习俗，要想禁止掉，很是费事。从腊月二十四开始，单位排班落实到人头，确保24小时都有人值班值守。我们在元旦前后，从网络上知晓武汉发生了不明原因的肺炎，那时我们想当然地认为，这病毒在武汉在湖北，仿佛离我们很远，根本没当一回事。大家在上班间隙，家家户户忙着备年货，春节嘛，中国人最隆重的节日。那时的我们，谁会想到接下来的年会过成这样的宅年呢。

让人震惊的时点发生在1月23日，腊月二十九，武汉封城。为防止新冠病毒扩散，对一个达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实行封城，史所未见。当我们听到这个消息时，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了，这疫情若不严重，想必也不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措施防控。一时间，我居住的安徽的一个小县城，口罩被抢光了，哪还分什么N95，什么普通口罩。消毒酒精买不到了，清毒液也买不到了，就连感冒冲剂、消炎药也在疯抢，大家像是在抢抓一根救命稻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慌裹挟着每个人，游荡在人群中。

我原本打算正月初二回乡下老家看望父母。腊月三十，我县出现了首例新冠肺炎疑似病人，大街上流动宣传车大喇叭宣讲，没事尽量住家少外出，出门戴口罩，回家勤洗手。一时间，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毒就隐藏在我们身边。其实，从电视新闻就知晓了，国家调遣军队医疗队驰援武汉，大过年，一拨拨的，赶赴救援，肯定疫情严重，非常的严重。正月初一，电话联系父母，和母亲说，明天不打算回去了，这疫情看样子很厉害，你们在家也得注意，尽量少外出。

此时疫情防控摆在最紧要处，县里遂将“双禁”值班直接变成“防疫”值守。

大年初三，轮到我值班。晨起出门，戴上口罩，五公里长笔直的银塘路，这条路我几乎每天早上都走过，步行上班，八年多了。而今晨，像是我的一条专用道，除了三两个环卫工人在扫马路，没有车。遇到一位住在我家屋前的四爷，同他打了招呼，问起这么早还扫地，他说“这是我的事呀，再怕也得扫呀。”听后我忽地醍醐灌顶，今天值班也是我的事呀，疫情再严重，我们每个人还是得做好本份的事，生活总归得继续呀。

老陆是单位保安，他们家就在单位后面的小村子里，从昨天开始他又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办公楼内的卫生防疫。走进办公楼，电梯面板已敷上了一层透明薄膜，是防止消毒液损坏线路板，楼道一股消毒水气味。今年县城刚开始搞“双禁”，也许是少了爆竹的声响和火硝的味道，小城冷清了许多，老陆见到我，笑着说：“这个年过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像年，过年不是这个味道。”我听后，摇摇头说：“这个禁烧禁放都不是事儿了，这满大街人戴口罩才是大事哩！”我没有跟老陆说得更细，从驰援武汉的医护人员名称就能看出，本是白衣天使的医护都称为战士，是上战场，是参加“战疫”，是一场不见硝烟却又艰巨的疫情阻击战。

此时，有一个最硬核的词——最美的逆行者，向死而生是这个词最好的注脚。

逆行者中，最醒目的是医护人员，也有快递小哥、有援建火神山、雷神山医院的建筑工人、有运送医疗物资的师傅，他们奔走在武汉的大街小巷，他们成了武汉这个春节流动的风景，是他们陪伴了孤单沉寂的武汉。

一个叫刘丽的姑娘，她把一张美丽的脸交给口罩，透过护目镜，我看见了一双比天空星星还亮的眼睛。口罩挤压下脸颊，一道道深深的勒痕，磨破了鼻梁，妈妈问，痛吗？不痛，女儿坚定地回答。都出血了，哪能不痛，妈妈心疼了。真的不痛，在这里、在一线、在病房……拼命的又何止我一个？女儿再三安慰妈妈。那你的脸能恢复吗？当然能，我还是你漂亮的乖女儿。好揪心的母女对话，世上没有比这更揪心的对话了。我的双眼湿润了，如同此刻窗外的细雨。真的感谢千万个像刘丽这样的医护人员，说是医者仁心也好，说是人间大爱也罢，是他们用一种舍我其谁的忘我精神奋战在武汉抗击疫情前线，这个春节他们不能在家陪伴父母和家人，因为他们是战士，是在执行任务，他们是在陪伴千千万万个父母和兄弟姐妹呀，陪伴他们共渡难关。

写到这里，我还想多说一句，这些白衣战士中有许许多多是90后，甚至还有95后，他们其实就是一群孩子，不过学着大人的模样，义无反顾地走向战场，他们背负着责任二字。面对访谈，他们说，我们这代年轻人已经长大了，我们必须尽到我们的社会责任，我们必须有这个时代的担当。

是的，这次庚子疫情，我们全体中国人重温了一个词，责任和担当。

小城从1月31日起严格按照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要求，各村、社区在出入口精准设置卡点，封闭式管理，严控居民出行，严格值班值守。这就是所谓的一级战时管理吧。所有小区，只留一个通道，其余的路口全部硬措施封闭，一户一个临时出入证，每户每两天可以派一人外出一次，购些生活用品。值勤点处，测温枪，消毒液，人人测体温，卡点24小时值守，气氛相当严峻。我们机关单位全部投入到防疫值守中，人人有责。

位于长江边上的下枞阳菜市场，是条老街，上百年的历史了，因靠江边码头，人员往来多，盛极一时。但由于历史原因，是个露天市场，占道经营，卫生状态极差，前些年，县里多次想将它迁移到附近的蒲洲农贸市场，新菜市场基础条件非常好，分区规范。但小街上的住户一百个理由不愿意搬走。这次新冠肺炎疫情后，面对这座菜市场存在的疫情防控难点，县里果断决定取缔关闭，据说这次菜市场搬迁十分顺利，小街的经营户空前配合，毕竟防疫事关全局。

我特地写上这件事，它让我看到灾难的双重性，也就是说在灾难发生时，在战胜灾难的过程中汲取更多的教训和经验。汲取灾难的教训是推动人类文明的一只轮子，人类文明的重构有时也得借助灾难这只推手。比如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98年长江大洪水，许多沿江城市都修建了城市防洪墙，比如安庆，临江的滩地建成了水文化公园，市民休闲公园，防洪墙为多功能的亲水平台，这些已经成为城市的一道景观。

再比如，有人认为这次新冠病毒来自某种蝙蝠，吃野生动物无异于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干扰了物种间经过上百万年进化而达成的自然和谐关系，容易导致动物易感的病毒传播，引发人类新的传染病。也有人认为，应全面禁食野生动物。但也有专家认为，目前全面禁食有一定难度，建议科学、精准地建立禁食清单。人是自然界的一分子，动物也好，植物也好，都是生物链上的一环，是一个整体，想起恩格斯的一句名言，“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

写到这里，窗外雨丝依旧没有停歇，我望着窗外，春雨正无声地洗涤大地以及大地上的生灵。‍

吴志龙，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首届国土班学员。就职于安徽省枞阳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