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科技•媒介•人性 ——《隐形人》的三重批判

来源: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 | 张义文  2020年04月28日08:52

《隐形人》是美国导演雷•沃尔纳执导的科幻恐怖片,自近期上映以来,口碑不俗,在豆瓣获得了7.3分的评分,这样的评分对于一部恐怖片而言已属难得。影片讲述了妻子西西莉亚为了摆脱丈夫阿德里安的控制而四处躲藏,但因阿德里安发明了一种隐身衣而被持续跟踪并陷害,最后西西莉亚想尽办法将其置于死地并逃脱的故事。从叙事模式看,影片与其他以复仇为主题的作品并无太大区别,甚至显得俗套,但通过对该片的分析解读,会发现其中隐含了多向度的文化批判,至少包含了科技、媒介、人性三个方面。

《隐形人》海报

科技批判:人文关怀的缺失

与一般恐怖片不同的是,《隐形人》加入了科幻成分。影片中,阿德里安是一名顶尖的光学科学家,从事并致力于光学革新,而他发明的一款遍布摄像头的隐身衣成为监视、控制妻子西西莉亚的重要道具,显然,科技成为凌驾于人之上的工具。自十八世纪工业革命以来,科技发展日新月异,逐渐缔造出以技术为主导的工业文明社会,人们越来越依赖机器,享受科技带来的高效、便捷的服务,逐渐变得盲目服从于科技理性,忽略人文关怀,成为马尔库塞口中的“单向度的人”。

缺乏人文关怀的科技往往走向歧途,造成一系列的恶果(如原子弹的发明使用),人们逐渐意识到科技的“双刃剑”属性,对科技负价值的表现和人文主义的呼唤在电影中也有所表现。早在1931年,詹姆斯•惠尔导演的《科学怪人》便表达了此类主题,天才科学家弗兰肯斯坦企图像上帝一样制造生命,最终却制造出“怪物”为祸人类。而在《隐形人》中,阿德里安研制的隐身衣不仅是他控制他人的工具,最终,他也死于穿上隐身衣的妻子的致命一击,可谓既是阿德里安的咎由自取,更是对科技理性至上、人文关怀缺失的莫大讽刺。

媒介批判:图像化时代的自省

如果说,本片中隐身衣作为以控制别人为目的发明,指向的是科技批判,那么,穿戴使用隐身衣来监视、控制西西莉亚和引起他人对西西莉亚质疑、孤立的过程,则指向对图像化时代的媒介批判。毋庸置疑,当下电影、电视、短视频等各种影像化媒介大行其道,视觉文化盛行,人们越来越习惯于通过观看而不是阅读获取信息,由此带来的后果是人的认识能力在倒退。正如尼尔•波兹曼在其著作《童年的消逝》中提到的,“图像要求我们诉诸感情,而不是理智;它们要求我们去感受,而不是思考。”当图像消失,人们无法再相信自己的逻辑判断。

影片中,阿德里安利用隐身衣构陷西西莉亚,在诸多场景中都可以发现蹊跷,但众人却一致认为是西西莉亚患了精神病,而不是通过分析论证布下抓捕阿德里安的计划,相反,西西莉亚却懂得利用泼油漆、观察脚印等方式锁定目标,甚至推理阿德里安的心思,最终揭露了“隐身人”存在的事实。人们习惯了以具体可见的物象为真实,所谓“有图有真相”,但处在图像化盛行的媒介社会,图像与事实相脱离的例子早已不胜枚举,若仍将图像奉为“真实”的圭臬,则必然会产生误差,这暴露出当代人自身逻辑判断能力的退化。

人性批判:欲望与吞噬

对人性的探讨是艺术作品永恒的母题,回归本片的故事内容,其本质的叙事内核是丈夫与妻子之间的控制—反控制,并以控制一方的丈夫身亡结束。事实上,控制的问题在于更原始的人性命题,即欲望。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欲望来自于本我(id),是先天存在的,而对欲望的控制来自于超我(superego),即后天的学习改造,两者的平衡最终呈现为健康的自我(ego)。因此,欲望首先并不是贬义的道德代名词,恰恰相反,合理的欲望为人们提供足够的动力,但失去超我控制的欲望则会让人误入歧途,显然,影片中的丈夫阿德里安便失去了超我的控制。

影片开篇便展现西西莉亚逃走的场景,继而叙述丈夫对她全方位的控制,这种控制不仅体现于外在行为,还包括她的思想、心理。影片制造紧张感、铺陈西西莉亚的生活背景的同时,也建构出一个“控制狂”的男性形象——阿德里安,妻子是他的附庸、玩物,甚至是生育工具,无所不在的控制成为其人性欲望“脱缰”的表现,而欲望的尽头就是吞噬。结尾,西西莉亚本欲联合警察以诱导的方式将阿德里安伏法,但阿德里安早已猜透她的心思,无奈西西莉亚铤而走险,伺机穿上隐身衣将其致死,控制他人的欲望也最终遭到反噬。事实上,以此为结局并不能简单认为是反控制方的胜利,而是回避了法律的制裁,以个人行为完成复仇的人性的胜利,这也再次引发对人性的批判,正如《消失的爱人》的结尾一样。

近年来,恐怖片的创作开始植入大量文化议题,如《我们》中对种族歧视的批判,《遗传厄运》中对宗教与神秘学的探讨。在《隐形人》中,也表达了对盲目信奉科技理性、过度依赖图像媒介以及无法控制的人性欲望的批判。电影作为大众文化的“晴雨表”,往往与社会变化息息相关,在享受电影的娱乐性的同时,剖析其蕴含的文化肌理,会给予我们更多对社会的深刻思考与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