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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启元:少年谣

来源:《娘子关》 | 尚启元  2020年04月25日12:14

1

秋初,原野上有一片片黄绿相间的芦苇丛,白色的花絮随风飘扬。平坦的田间小路,蜿蜒有致。路边是池塘,远一点可以看到村庄错落有致的房屋轮廓,再远一点是群山的影子。街道两边几面彩旗随意飘摆,高音喇叭,正在放着流行歌曲。

老顾上身穿着土灰色的秋衣湿透了一大半,下身穿着一条肥大的草绿军裤,一双球鞋上多多少少有些磨破的痕迹,他面无表情地骑着自行车,他骑得很慢,有意无意地划着“八”字,他的眼睛盯着路面前方,漫无目标地蹬着车。然后,拐进街巷,沿街房是一些小店铺,小门头,卖鱼卖茶卖丝袜卖女人胸罩男人内裤卖成人用品。老顾买了菜肉,骑着车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后,到了家门口,一块写有“理发店”的破旧木牌上面布满了泥印,“发”字也有点模糊。

顾冬冬一个箭步冲出上去,从车筐中拿出菜肉。刚要拆开外包纸吃猪肘子,却被老顾一手夺了下来:“这是买给你姐吃的。”

顾冬冬有些不情愿,嘟囔着:“爹,你太偏心了。”

老顾把自行车倚靠在墙上,回到屋中,抽起了旱烟。在老顾心里总觉得亏欠女儿顾珍珍,在他的脑海中永远忘不了,那一支一路吹着唢呐、敲着锣鼓把自己女儿娶走的队伍,这也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老顾有一手出色的木匠活,在镇子上的家具厂上班,厂子不景气破产后,他待业在家,拾掇出一间屋子,专门打造一些家具,就像一张床或者一把椅子等等,然后拿着去集市上卖,但生意比较惨淡。妻子陈梅干脆开了家理发店,手艺虽然不怎么样,但价格便宜,街坊邻居的也会找她理发。但一家人的生活比较拮据,尤其是有了顾冬冬之后,更得拴紧裤腰带过日子。

村头的那片芦苇丛,是顾珍珍少年时的天堂。顾珍珍一有时间就会牵着陪她一起长大的一头牛,坐在池塘旁,随着摇曳的芦苇丛,唱起歌谣:

牛啊牛

游荡芦苇丛

金色的太阳照在湖面上

垂柳抚摸着大地

依哟依哟依哟

……

歌谣声音清脆,犹如天籁之声。那时候,顾珍珍7岁。

老顾每当听到女儿的歌谣,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后来,原来家具厂的老板郑生找到老顾,要订四副棺材。老顾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顾虑,猛吸了几口烟,迟迟没给老板答复,毕竟这样的生意比较晦气,但考虑到挣的钱比做普通家具的利润高很多,犹豫不定。正当老板等得不耐烦想走的时候,老顾突然答应一周之内完成四副棺材。

只要孩子们不在家,或者夜深人静,孩子们熟睡的时候,他都偷偷地在屋子里打磨着木板。每当他离开屋子,必然锁上门。老顾嘱咐妻子陈梅,不能让孩子们进入做家具的屋子,又是钉子,又是电锯,以防伤了孩子。陈梅一开始并没有怀疑,接连几天,她发觉丈夫不太对劲,精神总是有些恍惚。她为了查个究竟,趁老顾在屋子里订棺材木板的时候,推门而进,这把正在干活的老顾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前去,把门关死。怒视着陈梅,说:“谁让你进屋的?”

陈梅早就被屋里陈列的棺材木板吓得愣住了,两眼呆滞,吞吞吐吐道:“我们家穷,也不至于寻死路啊?”

老顾反问:“寻什么死路?”

陈梅回道:“你看这不是四副棺材吗?正好够装咱们四个人。”

老顾哭笑不得,赶紧给她解释。大半夜看到棺材,还是让陈梅感到慑服。老顾赶紧说:“等做完这一单生意,就不做棺材了。现在家里哪里也得花钱,这个生意来钱又快又多,但千万别让孩子们知道。”

陈梅觉得晦气,直接出门回卧室,但还是一夜没睡着。

老顾按照规定时间精心打了四副棺材,从每一块木板的打磨,到衔接,再到刷漆,都是尽力做到完美。他考虑到挣死者的钱,就得问心无愧。趁街巷邻居熟睡的时候,让老板派车把棺材拉走了。拿到钱的老顾,心里直乐,买了鱼买了肉,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顾珍珍和顾冬冬看到这么一桌子菜,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互不相让地吃了起来。陈梅一脸忧虑,筷子连拿都没拿起来。

老顾说:“珍珍,唱首歌谣吧。”

顾珍珍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一曲作罢,老顾眯缝着眼睛,抿了一口小酒。

2

陈梅在厨房里洗了洗芹菜,眼镜溅上了水滴,她用抹布擦拭了几下。大声喊了一句:“老顾啊!去村口看看女儿回来了吗?”

老顾掐灭了香烟,慢吞吞地起身,刚走到家门口,正碰上顾珍珍面无表情地进了家门。老顾笑着迎上去,笑容有些僵硬,说:“回来了?”

顾珍珍环视了家的四周,说:“一年了,还是老样子。”

陈梅听到院子里的声音,露了露头,又坐回凳子上,漫不经心地包水饺。顾珍珍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当走到厨房的时候,看到陈梅在低头摘菜,她迈进门槛,轻声说:“妈,我回来了。”

炉子上锅里的水沸腾地翻滚,陈梅停下手中的活儿,站在锅边前,搅拌了几下热水,强忍着泪水,对顾珍珍说:“把包好的水饺端过来。”

顾冬冬跑到厨房里,看到顾珍珍,笑着说:“姐,我把行李箱拿到你屋里吧?”

顾珍珍冲着弟弟笑了笑,然后看着一脸冷漠的陈梅。陈梅问:“这次回来待几天?”

顾珍珍敷衍了一句:“店里忙,明天就得走。”

自从顾珍珍进门,陈梅就没有看过她一眼,一直用忙碌来掩盖内心的酸楚。老顾进屋赶紧说:“珍珍,先去屋里歇歇脚。”

陈梅的余光瞥了几眼顾珍珍,等她离开厨房后,放下手中的活儿,眼眶有些湿润,坐在了凳子上。老顾赶紧凑上去说:“这事都怪我,都怪我……”

当年,老顾自从接了第一单打棺材的生意,后来的日子,郑生总是找老顾,希望他能多接几单生意,并给出了一笔不菲的价格。老顾早就下定了决心,不再碰这门生意,可听到报价的数目,内心的决定还是有些动摇,又一想,打桌椅板凳是靠手艺,做棺材也是靠手艺,又不是对不起祖师爷赏的这碗饭,还是偷偷地答应了郑生。

纸包不住火,老顾偷着打棺材的事情还是被陈梅发现了,陪伴顾珍珍的那头老牛也成为运送木材的工具。

陈梅奉劝老顾:“要不咱还是继续打家具吧?”

老顾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烟:“我打棺材既不偷工也不减料,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买家。”

陈梅顾虑道:“可这门买卖,毕竟有点晦气。”

老顾掐灭了烟,起身打磨木板。顺口说:“我靠本事吃饭,碍别人什么事了?”

陈梅眼见劝不动老顾,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乡里四社都传着老顾打了一手好棺材的事情。这让年幼的顾珍珍戴上了“棺材王”女儿的头衔,她不再牵着牛去芦苇荡唱歌,更多的时间都是宅在家里,而这所房子因为打造棺材蒙上了一层阴森的气息。

街巷邻居每逢经过老顾的家门口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老顾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理发店的门口挂上了“订制棺材”的牌子。顾珍珍趁老顾不注意的时候,会偷偷地摘掉牌子,这惹得老顾非常生气。

陈梅本来就不景气的生意,被老顾的棺材生意一捣乱,街坊邻居都不敢去店里理发。大家伙儿都担心理发的工具是不是也碰到过死人,陈梅一气之下,直接关门歇业,带着儿子顾冬冬回了娘家。顾珍珍更是躲着不去上学,班里的同学都嘲笑她是坟堆里出来的孩子,虽然坟堆与棺材并不搭边,但都是盛放死人的地方。很多时候,顾珍珍都是坐在芦苇丛中,从日出到日落。与以往不同的是,芦苇丛中不再有顾珍珍的歌声。

班主任眼见顾珍珍长时间不去上课,便准备去一趟顾珍珍家里。刚走到门口,见到“订制棺材”四个字,就打了退堂鼓,转身回了学校。

老顾还是得知了顾珍珍逃课的那一整个夜晚,他静坐在桌前,独酌着一杯清酒,思虑万千。

天刚亮,老顾摘掉了“订制棺材”的牌子,关了打棺材屋子的门,请回了住在娘家的媳妇,日子逐渐地恢复到了以往的光景。

3

热腾腾的饺子出锅后,老顾倒了一杯烈酒,抿了一小口。陈梅抬手上去就是冲着老顾的头顶,“啪”的一声:“赶紧把俩孩子叫来吃饭,自己喝得可够个舒坦。”

老顾一肚子怒火地摸了摸头,刚要训斥媳妇几句,可一想屋子里的女儿顾珍珍,还是强忍着怒火喊了句:“冬冬,快和你姐来吃饭。”

窗户上残留着水雾,顾珍珍和顾冬冬坐在了餐桌前,老顾端起了酒杯喝了口酒。顾珍珍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说:“爸,我陪你喝。”

老顾举着酒杯傻愣着,看着女儿一饮而尽,慢吞吞地放下酒杯,回忆起顾珍珍大学毕业那会儿。村里出了个大学生,是件非常长脸的事情,顾家这些年因为打造棺材而笼罩的“阴霾”,仿佛被这件喜事给吹得烟消云散。

顾珍珍一毕业就被镇上请到了中学当音乐老师,而且与镇上的一个小伙子潘小鸣谈起了恋爱。潘小鸣个子虽然不高,但长得清秀干净,不过,性格有些懦弱,他第一眼见到顾珍珍就被这个女孩的美貌给吸引住了。

从镇上到家,一路上坑坑洼洼,要途经大片的芦苇丛,学校又没有提供住宿的地方。老顾担心女儿的安全,就找到了住在镇上的姐姐家,让顾珍珍暂住一段时间。可当顾珍珍没住多久,姑父就因为顾珍珍住在家里一事,与姑姑大吵一架。顾珍珍二话没说,收拾好行李直接甩门而出。

潘小鸣骑上自己的摩托车载着顾珍珍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这是顾珍珍离开大学后,第一次感受到人世间的亲情冷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家人以外的“陌生人”带来的幸福感。

两人也经常手牵手到湖边散步,谈情说爱。微风吹拂下,湖水显得格外清澈。在这清绿纯净的湖底看见了芦苇摇曳的身影。顾珍珍唱起了少年时的歌谣:

牛啊牛

游荡芦苇丛

金色的太阳照在湖面上

垂柳抚摸着大地

依哟依哟依哟

……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经常牵着一头牛,在池塘边唱歌。”

“现在你牵的不是牛了,是个人。”

两个人一起大笑了起来,笑声在芦苇丛中回荡。

4

顾珍珍与潘小鸣的恋爱如同歌谣一般,青涩而又暧昧。在不知不觉中,两人进入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那一天,顾珍珍穿上了雪白的裙子,骑着单车穿越过嫩黄的芦苇丛,飞驰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老顾和陈梅注视着女儿的身影,直到从他们的视线消失后,才慢吞吞地转身回了家。

顾珍珍是一路高唱歌谣,直到与潘小鸣在学校门口相遇后,歌声才戛然而止。两人骑着单车并排着驶向潘小鸣家。

顾珍珍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怎么还有些紧张呢?”

潘小鸣笑了笑,劝慰道:“不用紧张,我爸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两人一路上边聊天边骑车,拐了几条街巷,转了几条胡同,终于到了潘小鸣家门前。顾珍珍鼓了鼓勇气,跟在潘小鸣的后面,进了家门。

潘小鸣的父母刚听到门外的动静,就一股劲地往外瞅。当顾珍珍迈进门槛的时候,潘父和潘母猛地站了起来,笑脸相迎,顾珍珍彬彬有礼地坐在两位长辈之前交谈,场面比较融洽。

潘家对自己满意,这也让顾珍珍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她和潘小鸣的感情也进入了如火如荼的美好日子里。

老顾和陈梅虽然有些心疼女儿将要出嫁,可考虑到女大不中留,女儿能找个好婆家,过上好日子,也算是让他们老两口感到欣慰。

沉浸在爱情喜悦之中的潘小鸣刚回到家,就被潘母叫到了屋子里。

“今天早上,我和你爹,去给你和顾家的闺女看了日子。”

潘小鸣一听这话,赶紧凑到潘母的面前,问:“啥时候结婚合适?”

潘母瞟了一眼坐在一旁抽烟的潘父,又把目光转移到潘小鸣身上,问:“你知道这闺女家是做什么的吗?”

潘小鸣笑着回:“她爹是打家具的木匠,她娘开了个理发店,她有个弟弟在上学。”

潘母赶紧说:“她爹原来是个打棺材的,你爷爷的棺材还是出自他的手呢。”

潘小鸣苦笑道:“娘,你肯定是弄错了。”

潘母说:“我早就让人去打听了,千真万确。”

沉默不语的潘父,忽然开口:“我们潘家虽说不是大户人家,但也不能要打棺材的亲家,如果真像街坊邻居说的那样,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潘父说完,起身回屋。

潘小鸣一夜没睡着,一早就跑到顾珍珍的家门口,想当面问个究竟。可刚开口没说几句,就见顾珍珍两眼一愣,说:“我爹在我小的时候,是打过棺材,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潘小鸣一脸气愤地说:“你怎么不早说呢。”

顾珍珍说完后,一脸迷惑,追问:“这怎么了?”说完,上去准备拽潘小鸣一把。

潘小鸣愣了一阵,猛地甩开顾珍珍的手,说了句:“脏。”

顾珍珍莫名其妙地瞪着潘小鸣,怒斥道:“什么脏了?”

潘小鸣连瞧都不瞧顾珍珍一眼,边骑上单车边说:“挣死人的钱就是脏。”

顾珍珍望着潘小鸣离去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知道,这样的画面,就像他们俩的感情,逐渐的疏远,直到消失不见。

不出所料,无论顾珍珍如何挽留,潘小鸣还是因为顾珍珍家做死人的买卖一事,与她断绝了关系,直到潘小鸣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出现在顾珍珍的面前的时候,她才彻底死心。老顾得知自己曾经的职业连累了女儿,悲痛交加。

不久后,一队娶亲的队伍吹拉弹唱朝着潘家走去,喜庆的歌声弥漫着整个田野。

顾珍珍从另一条小路跑过来,站在队伍的后面,她的身边周围尘土飞扬,看着娶亲的队伍远去,瘫在地上。

顾珍珍满脸泪水,喊着:“小鸣,小鸣……”

5

顾珍珍非常懂事,眼见父亲茶不思饭不语,就劝老顾:“爹,前邻的张大婶给介绍了对象,听说人还不错。我赶明儿去见见。”

陈梅舒了口气说:“闺女,咱不图大富大贵,人本分就好。”

顾珍珍点了点头。

相亲没过一段时间,顾珍珍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在镇上,偶尔碰到潘小鸣,心理还是有些不舒服。可她相了几次亲,不是因为人家嫌她家里干过打棺材一事被拒绝,就是她看不上人家。久而久之,她准备自己过日子。可随着岁数的增长,村里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了。于是,就领着一个男子回家了。

让老顾万万没想到,这是一个满腮黑胡子的剽悍男子,他用热情的眼珠子盯着老顾和陈梅,老顾的心立刻就沉甸甸的委屈。

男子给老顾讲城里的生活,谈摄影艺术。老顾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只想和他聊一聊以后的打算。男子也不收敛,讲得头头是道。老顾心里明白,这个男子不是个本分的人。

陈梅和顾珍珍在厨房里做饭,陈梅问:“你觉得这个人真的可以?”

顾珍珍苦笑着回:“和谁不是一样过日子,人家不嫌弃咱家,就挺好了。再过几年,冬冬也要娶媳妇了,家里有个老大姐嫁不出去,也不太好。”

陈梅的手落在半空中,眼眶有些湿润。自言自语道:“都是我和你爹造的孽,把你给连累了。”

最终,顾珍珍还是选择了嫁给这个男子。结婚当天,顾珍珍唱着少年时的歌谣,一步步离开自己生活二十几年的家,而那只陪伴她度过美好日子的老牛,也被宰杀后摆在了喜宴上。

当然以后的生活不出老顾所料,这个男子生性爱酒,不务正业。顾珍珍实在和他过不下去了,就瞒着父母和他离了婚,自己开了一家服装店,勉强能接济生活。

可哪有不透风的墙,事情还是被老顾两口子知道了。多次劝顾珍珍回家住,还是被顾珍珍拒绝了。搬回家,对家里的名声不好,在城里离家远,村里人都没什么消息,弟弟顾冬冬谈对象了,不能连累弟弟。

6

桌子上的水饺冷却了下来,陈梅说:“我再去把水饺热一下。”

顾珍珍说:“妈,别热了,吃饱了。”

老顾喝得满脸通红,说:“回来住吧,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

顾珍珍笑了笑说:“习惯了。”

老顾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说:“都怪爸,当初光想着挣钱。”

顾珍珍劝慰:“爸,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没觉得丢人,打棺材也是靠劳动吃饭。”

老顾摇着头说:“话虽这么说,可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你能嫁个好人家。”

顾珍珍苦笑:“爸妈,你们和冬冬早点休息吧。”

陈梅凑过去问:“不多住些日子了?”

顾珍珍回:“不了。”

第二天,天刚亮,顾珍珍拖着箱子出门,“轰隆隆”的车轮声仿佛像顾珍珍的爱情之路。老顾躲在屋里,透过门缝看到了女儿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些凄凉。

清晨的芦苇丛中一片寂静,几只燕子叽叽喳喳叫了几声,飞走了。

刊发于《娘子关》2019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