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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阅读:向大家致敬——北京出版集团第十三届世界图书和版权日纪念讲坛”发言摘编 贺绍俊:我们向大家致敬,大家向文学致敬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贺绍俊  2020年04月20日14:28

文学从本质上说没有实际的用途,不直接指向物质功利,但它是人文学科和艺术的基础,是所有与人的精神有关的专业,比如哲学、宗教,是这些专业的灵魂。人们从文学中获得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作家方方告诉我,多年前她曾收到一位农民的来信,说她尽管生活很困难,也一直受到别人的嘲笑,但她热爱文学,坚持写作,她恳请方方在小说写作给予她帮助。这是一位天天与土地、灶头打交道的农村中年妇女,方方问她为什么要写作,她回答说:“只有写作,才能让我活出尊严。”后来在湖北作协的帮助下,这位叫周春兰的农民妇女经过反复修改和打磨,完成了她的自传体长篇小说《折不断的炊烟》,并作为湖北作协组织的“湖北农民作家丛书”之一出版了。为什么文学能让一位普通的农民妇女有了生活的尊严?不就是因为她能从文学中获取精神的力量吗?不就是因为在文学中寄托了她的人生理想吗?

农民作家周春兰的回答让我更加坚定了我对文学的认识:人类为什么创造了文学,是因为人类需要理想。与理想相对应的是现实,人类因为有理想,才会不满足于现实,才会在理想的激励下去改造世界,才会有了人类文明的生生不息。而人类理想经过思想的整合便形成了理想主义,理想主义是高于现实并能调校现实的一种思想倾向。如果说思想性是文学的基本构成的话,那么,理想主义就应该是文学思想性的母体。其实,这并非是我的一己之见。在漫长的文学史中,它仿佛就是一个不证自明的真理。鲁迅曾经说过:“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把文学比喻为火光和灯火,不正是因为理想精神能够照亮人们前行的路程吗?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宗旨也强调了要奖励那些“具有理想倾向的最佳作品”。

但是,欲望扩张逐渐成为全球化的趋势,它带给文学的影响,便是文学的理想色彩逐渐淡化。多年前,美国的文学批评家希利斯·米勒的一本著作《文学死了吗?》在中国翻译出版,这个耸人听闻的书名曾引起人们的热议,有感于当时缺乏理想烛照的中国文学现状,一些人为文学唱起了挽歌。所幸的是,文学并没有死去,这至少是因为众多的作家并没有放弃理想,并且为了捍卫理想而努力与平庸、堕落的行为抗争。我想起了一位与《十月》杂志关系非常密切的北京作家史铁生,他最早的一本小说集《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就是1985年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史铁生是一位孜孜追求理想的作家。他的写作不掺杂任何世俗功利目的、从而能够真正进入到人的心灵和浩翰的宇宙进行搜索与诘问。他以惨痛的个人体验与独特的审美视角叩问个体生存的终极意义,寻求灵魂的超越之路,形成了有着哲理思辨与生命诗意的生存美学。在思想日益被矮化和钝化的当下社会里,看看史铁生在活着的时候是怎么思想的,是怎么写作的,我们可能会惊出一身冷汗。史铁生从他写《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起,双腿就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但因为他始终没有放弃对理想的追求,所以他可以用头脑继续行走,并走向了一个鸟语花香的精神圣地。

在这个物质突然变得特别丰富的年代,人们往往会忽略精神的追求而陷入空虚和迷茫,但是,那些优秀的文学图书,以理想主义的灯火照亮了人们的精神空间,也让更多的人感到活得有尊严。文学图书的巨大作用,是其他实用类和知识类的图书不可替代的。因此,当我们向大家致敬的同时,我还想冒昧地代表所有写出精彩作品的大作家以及热爱读书的广大读者,对文学表示崇高的敬意!我们要向大家致敬,同时大家也在向文学致敬!

 

贺绍俊:学者、评论家,著有《文学批评学》《鲁迅与读书》等多部理论评论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