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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战地”日记

来源:文汇报 | 许丽莉  2020年03月31日07:14

这是上海的一家医院,这里的医生、护士,都是最平凡的人,可就是这些平凡的人,成为了这场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战役中的战士。他们像朝阳,给生命希望的曙光。

如果不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暴发,上海90后姑娘诸玫琳也许还要过很多年才会去武汉旅游或出差,也许“金银潭”的名字都不会被她所知,却没料想,她的一次主动请缨,命运就让她和她的上海同事,做了武汉“守护者”,更别提这一守,就像一颗螺丝钉旋进木桩子一般,从大年初一牢牢扎根在“金银潭”,直到现在。

1月23日是小年夜,临近下班时,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接到上海市卫健委《关于组派医疗队援助湖北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的通知》,需要医院组建护理人员分3批共9人驰援湖北抗击疫情。收到通知后,医院第一时间在全院发出号召,很多党员同志和年轻同志纷纷主动请缨。诸玫琳护师也是其中一员。

短短20多分钟,医院的9人医疗团队便在护理部主任卢根娣的严格遴选下完成集结!和诸玫琳一起被选上的还有黄凤、程鑫、董春玲、朱佩敏、武文文、王芳、谷红杰和林凡菊。她们将作为上海援鄂医疗队的一份子,做好随时出发前往湖北支援的准备。

院领导问诸玫琳:“报名,你爸妈知道吗?”

诸玫琳说:“我是共产党员、我是重症监护室护士、我年轻,我就是天选之子。我爸妈都支持的!”朴素的一番话,让在场人闻之落泪。

1月24日,正值吃年夜饭的时候,诸玫琳的手机响了,是曙光医院医务处的领导打来的,让她2小时后到虹桥机场集合准备驰援武汉。和她同去的另两位曙光医院同事是黄凤和程鑫。

挂了电话,诸玫琳看了一眼父母还有满桌正在吃的饭菜,没有说话,转身进房间,把头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的拉链拉上,又拿了件厚实的外套穿上。

“爸妈,今晚我就去武汉。”她低着头,不敢看父母。

父母点点头,半晌说道:“去吧,自己多保重,每天报平安。”

拉着行李箱,踏出了家门,诸玫琳感觉似乎是要去到另一半地球。

2小时后,由136名医护人员组成的上海第一批医疗支援队,从虹桥机场出发了,他们前去的是疫情最为严重、收治患者最集中的武汉金银潭医院。

收治可怕的烈性传染病的医院为啥取名叫“金银潭”?一个大潭子里,装满了金银,多珍贵多贵重呀,明明是个难得的褒义词。诸玫琳这么想着,飞机起飞了。

1月25日大年初一零时刚过,医疗队员们到达武汉,住宿安顿在金银潭医院附近的宾馆。当天下午,大家接受了新冠病毒相关的理论培训。

时刻待命准备出征武汉的第二批队员之一董春玲,从山东老家回到了上海。她在除夕前两天刚到山东,准备和父母、妹妹一起过年的。想着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她又急急地同家人告别。

1月26日中午,诸玫琳、黄凤和程鑫进行了防护操作培训,由于被安排到的是中班,培训之后直接就来到医院交接上岗,她们三人负责接管金银潭医院北三楼重症病房。

中班护士每个人负责6-8张床位,绝大多数是病情较重的患者,生活不能自理,大部分严重低氧,需要使用有创呼吸机的无创模式来帮助患者维持呼吸。护士的职责比较多,除了要给患者静脉补液、推针、测血糖、呼吸机导管护理外,由于病区内没有护工,因此生活护理也均由护士完成。

在上海,即将第三批驰援武汉的林凡菊,向中共曙光医院党委递交了入党申请书,申请书里有这么一句话:“一直想入党,但怕自己不够优秀;也怕自己回不来,再也没有机会入党。”

1月27日,黄凤写道:“从昨天中午12:30培训,培训后直接去医院,交接,上班,整整16小时。全身防护服的状态下,到今天凌晨1点多与夜班护士交完班,我们算是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为了避免增加污染几率,也为了节约防护装备,整个工作期间我们没有喝水,吃饭,上厕所。里层工作服湿了干,干了湿,N95口罩脱下来里面全是水。冲洗后,大约2点40分从医院回到住处。到了住处后再次做好个人消毒隔离。现在时间是凌晨5点,我们准备休息了。虽然工作确实很艰苦,听闻昨天、我们在工作的时候,李克强总理来到了医院,看望我们一线的医务工作者,我们更有信心了,这场仗,我们一定能赢!”

而在上海,面对不知何时将来的召唤,曙光医院第二批危重患者救治医疗队的成员董春玲、朱佩敏、武文文,正为随时出征做着紧张而周密的准备,医院领导及行政部门、各科室负责人纷纷调配物资、细细叮嘱,各种医疗物资装了好几个大箱子。考虑到防护物资并不充足且穿脱花费大量时间,将会有连续6-12小时在防护服里。不吃不喝可以克服,但是如何解决上洗手间的问题呢?她们便自行购置了成人纸尿裤装在行李箱里。如此,穿在隔离服里面,就没有顾虑了。

她们三人把长长秀发,剪成了板寸头。理发师在得知她们的身份后,硬是没有收钱。看到她们理完发、还笑嘻嘻地摆出必胜姿势的照片,同事们没见过她们留短发,更别提板寸头了,一时感叹不已。

1月28日。“今日我们是责任护士,每人负责4位危重患者,7:20到病房,做好个人防护后进病房,16:30交好班离开病房,其间因考虑到物资紧张,且穿脱隔离衣容易造成污染,9小时没有离开过病区,3位同志均未进食喝水,使用了纸尿裤。下班后,我们仔细做好个人消毒隔离,避免传播。10分钟快速吃饭后,19:30参加了援鄂医疗队全体党员第一次会议。”身在武汉金银潭医院的黄凤继续在日记里写道。

在上海,董春玲、朱佩敏、武文文接到了通知,随即跟随第二批共148名上海医疗队告别亲友、出发了,他们去往的是武汉市第三医院。

1月29日,大年初五,是迎财神的日子,而抗疫战士们最迫切的心愿是迎健康。

“今天我们是早班责任护士,每人负责4-6位危重患者,排班已变更为6小时模式,工作流程及模式已基本适应和掌握。物资与第二批队员已安全交接,感谢院领导及战友,强有力的保障让我们工作起来没有后顾之忧。”

金银潭医院病房工作一开始,武汉患者们不了解情况,对这批来自上海的医疗队员尚有一些怀疑。通过几天的相处和医护们的悉心照料,她们各自负责的患者,竟然能通过层层厚重的防护装备认出她们,也逐步坦露了心声,有了希望。

黄凤继续写道:“我们鼓励他们积极配合,落实重病人的各项护理,看着病人病情有了起色,我们就觉得自己来得很值得。”

队友们之间也互相帮助,在忙完自己工作后,积极协助处理别的危重病人的突发事件,她们从平日里的同事情谊逐渐升华成为了“战友、生死之交”。

黄凤还写下了这么一件事情。“由于长时间佩戴口罩,隔壁病房的护士,具体是上海哪家医院的不清楚,在工作中因缺氧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症状。我为她按摩内关穴,合谷穴,她的不适感有所减轻,但继续工作30分钟后,又感不适。这个时候临下班接班还有2个多小时,但身体已经不允许她继续工作下去,万一在病房晕厥,就需要按暴露处理。我顶下了同事负责的病人,让同事赶紧离开病房。虽然一个人负责8个重症病人确实有些忙,但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我们都是‘战友’,战友安全,就是我的安全。”

“今天我还是早班责任护士,排班已变更为6小时模式,我还是负责昨天的那个房间,和病人熟悉一些了,在工作之余,和病人聊聊天。有一位病人是金银潭医院的医生,他爱人是本院的护士,不幸也被感染了,他手上的留置针,还是爱人为他打的。这个医生,话不多,但是人很和善,我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会从床上起来自己换盐水;看我手上戴了两层手套,撕胶布不好撕,他会帮我全部撕好。

另一个床位上的阿姨问我:‘妹妹,我会好吗?我家里还有93岁的老母亲呢。’还把手机上她妈妈的照片给我看,我安慰她说:‘每天用这么多药呢,会好的,等你能离开这台机器,就可以回家了。’这就是我的工作:偶尔在治愈,常常在帮助,总是在安慰。”

程鑫在日记里记下的两个小故事,平凡的叙述如平静的海面,而海面下涌动着的是人间温情。

1月31日,程鑫休息,她花了较长时间和女儿视频。女儿快四岁了。

“妈妈,英雄,加油!妈妈,我有点想你。”女儿奶声奶气地说道,紧接着又问:“妈妈,你做武汉人了吗?不做上海人了吗?”

程鑫回答道:“妈妈在武汉这里有很多病人要照顾,等病人病都好了,妈妈就回上海。”

视频时,女儿时不时地摸摸手机上程鑫的影像,又时不时对着摄像头亲她,还时不时对着手机做拥抱的动作。程鑫也在手机这头做着亲吻和拥抱的动作。

“有那么一刻好像抱在了一起。我多想真的紧紧搂住她那肉乎乎的小身子,把她抱在我怀里。”屏幕咫尺,人却在千里之外。

2月1日,黄凤是责任护士班,患者所有护理工作都需要责任护士完成,可以说既是护士,也是护工,还是家属,亦是“心理咨询师”。

31岁的患者有个4岁女儿,每每想起女儿都是红着眼睛,情绪低落。

“我也有个女儿,13岁,你的孩子四岁,正是天真可爱的时候,我们家这位青春期,像个小刺猬”。为了纾解患者的情绪,黄凤和她聊起了家常,“等疫情好了,你可以带孩子去我们上海迪士尼,我可以给你写份攻略,取完票先玩……”

黄凤在日记里写道:“这个时候,我们不是护士和患者,而完全是两个宝妈、闺蜜,聊着育儿经验,出游攻略……患者能暂时忘了病痛,多一些微笑和期盼。”

2月2日,金银潭医院的她们仨应该休息,可是病房里有个13床病人,做ECMO,护士长抽调人手去做专人护理,她们三个就又去上班了。

外围班,黄凤做主班,程鑫做治疗班。

治疗班的工作也不轻松,早上先要把病人第一批补液加好,插好输液器从传送窗送进去。带着手套,关输液器水止比平时困难多了,经常会把橡胶手套夹在滑轮里,抽出来时手套就破洞了。冲好盐水,还有早上的推针和雾化。然后第二批、第三批的盐水不断添加,中间需不间断听着对讲机,如果里面的护士缺什么东西,需及时送进去。忙好已是中午了。再把病人的饭和中午吃的药送到传送窗。等主班把医嘱理好后,和主班一起对医嘱。对好医嘱后,贴第二天的补液瓶贴……到下班时,又是8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她们开玩笑说,脂肪肝要被治好了。

“我和程鑫晚上21:30回到住处,看到保温袋里面诸玫琳给我们打了两份饭放在保温袋,外面还拿件棉衣包着,怕冷了。12小时高度精神集中下来,我和程鑫感觉没胃口,但现在吃饭也是一件任务,不吃东西就没有体力坚持下去,所以我们必须互相监督着完成。诸玫琳凌晨1:00返回了住处。”黄凤在日记里写道。

同时,在武汉市第三医院的第二批队友董春玲、朱佩敏、武文文,终于在微信朋友圈露脸了。她们全副武装站在医院做的背景墙前拍了照,背景墙上写着“沪鄂情心连心同舟济战疫情”。简短的报平安和祝福,浓缩了太多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我没告诉我父母,不是怕他们不支持我去武汉,是怕他们知道后太过担心。”董春玲写道。

2月4日。“今天是立春,昨天我上了夜八八班,从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上班的时候,在病房忙碌不停,每天都有人转入,有人转出,也有人不治……病房里的气氛有点凝重。”程鑫写道。工作的压力,除了体力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凶疫随风祸,人间渡厄忙。白医更胜雪,众志盼春棠。就如在寒冬时节渴盼春日海棠一般,正焦灼在抗击新冠病毒肺炎中的人们,是如此渴盼疫情的早日平复。

“早上吃了早饭,发现外面的阳光好灿烂,就戴着口罩出去酒店附近转一转。春天的风很轻柔,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酒店旁边有很多树,小鸟在树林间飞来飞去,发出悦耳的鸣叫声。路边的花开得正艳,阳光洒在花间,落下斑驳的影子,一切都是温暖而美好的。”

2月5日,董春玲写道:“防护用品脱下,脸也破了,手也破了。贴上了创可贴。等回上海,我要和丽莉一起去看最美丽的花,吃最好吃的肉。”

2月6日,黄凤上12小时的班,早八点到晚八点;诸玫琳是早上八点到中午12点。平时形影不离的三个人,只剩下程鑫一个在酒店。她写道:“房间里有点安静。虽然我们六个人都在武汉,却没有见过一次。在这里,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洗衣服的叶大哥说,衣服洗好可能会有点染色、缩水,但是每一件衣服,都是高温消毒的,让我们放心穿;运物资的志愿者,只要打个电话就会来酒店帮忙运送各种急需的医疗物资。从我们住处到三院,来回要两个小时,志愿者却分文不收。每个武汉人都那么友善,经常感谢我们远道来支援,感叹我们工作的辛苦,夸赞我们是巾帼英雄。其实,我们何谓英雄,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工作。”

2月8日,这个元宵注定不平凡。董春玲更新了微信朋友圈:“已来武汉半月,平安。过了一个特别的元宵节,白日有医院领导同事、长辈朋友送上的关心和祝福,夜晚有当空明月,凌晨一点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心情平和。感恩远方的家人、同事,有你们,我们才更有力量和信心。”

2月14日情人节。朱佩敏的日记里记下了这样一件事。

虽然收治的是危重症患者,但部分患者还是有意识的,只是自理能力比较差。有一位老奶奶,长期卧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再加上这次新冠肺炎,无疑让她生理和心理承受巨大的压力。开始对护理工作是抗拒的,态度也不友善。这一日她把大便拉在了床上,朱佩敏发现后,立即帮她打水擦身更换衣服。

“妹妹,你从哪里来的?”老奶奶问朱佩敏。

“我是从上海来的。”

听闻此,老奶奶很激动地说,“谢谢,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自家的孩子也没有帮我这样做过,上海小妹妹,谢谢你!”

“这是应该的,不管在哪里,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别担心,您会好起来的。”

“我心疼你们啊!太心疼了。”老奶奶说着低下了头,拉住朱佩敏的手。

朱佩敏写道:“这是我在情人节听到的最感人的话。我为那些抗疫第一线的同仁们骄傲,为正在与疫情作斗争的病患们祈祷,为我们能生活在这样的国家而自豪!”

2月15日,第一批上海市援鄂医疗队全体党员第一次会议在武汉金银潭医院举行。在党员们的誓词中,抗疫前线临时党总支正式建立,黄凤担任了临时第六党支部书记。在党旗下,党员们备受鼓舞,并为所有患者写了一封信,鼓励祝愿他们早日康复,同时写信向每一位坚持在岗位上工作的最美“坚守者”致以感恩。

“在工作中,我深刻意识到,疫情阻击战,也是心理战,医务人员唯有保持良好的身心健康状态,才能为他人提供最好的帮助。因此,我组织援鄂医疗队第六党支部的党员们召开了支部会议,带领大家学习救助人员心理自我调整方法,引导党员们深入思考和畅谈如何践行初心使命,在抗疫工作中发挥党员带头作用。”黄凤在日记里写道。

在武汉三院的武文文发了一段小视频,武汉下雪了。“大雪纷飞,挡不住我们前行的路,上班喽。”她配了这么一段文字。

2月18日,是朱佩敏到武汉三院工作的第20天,这一年是她从事护理工作的第20年。到达武汉三院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冷静面对这次的疫情,但真正在那里工作,却又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情怀。

“到武汉三院上的第一个班是夜班,凌晨四点到八点。由于不熟悉工作环境和流程,武汉当地的护士带着我们一起工作,没想到第一个带我的老师是个97年的‘弟弟’,防护服上写着他的名字,但是我更喜欢他的同事们给他起的外号——龙哥。从护目镜中看到的是双稚嫩而有神的眼睛,但看到他二话不说娴熟地为一位阿婆擦洗身体,我觉得我们来武汉很值得——武汉的同仁们已经坚持了很久,希望我们能并肩作战,一起打赢这场战‘疫’。”

2月22日,武汉三院因氧气供应设备的问题,重症监护室由原来的11楼骨科病房,搬到了一楼急诊处,近30张病床,分散在了抢救室、观察室以及烧伤皮肤处理室,这三个诊室相隔较远,因此给各个病房的护理协同工作带来诸多不便。

那天,董春玲所在的组内还有一名“战友”因身体不适暂不能上岗,四人战队秒变三人战队,造成了人手更加紧缺,但三名队员毅然接下重症监护的工作,相互合作,相互支持,把当班工作安全顺利的完成。“那晚下夜班,风雨交加,随身没带伞,也没有班车回酒店。于是三人决定走回去,她们用垃圾袋做成防雨服,走在风雨中的武汉街头,一路上有说有笑,并肩前行——这风雨不就正如当下肆虐的疫情吗?作为一名白衣战士,纵使风雨再大,困难再多,只要齐心协力,共战病魔,定能胜利。”

2月23日。不知不觉中,去武汉金银潭的三人已“满月”,她们的生活和工作依旧,对武汉这座城市的感觉从初来两点一线的扁平,到现在越来越立体起来。

程鑫写道:“脱下一层层穿好防护服,推开缓冲区的门,来到熟悉的病房,初春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洒在走廊上,有点刺眼,也仿佛刺破了多日的阴霾。随着阳光到来的还有病房里的生机和活力。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更多病人的病情已经明显好转,吃好晚饭,他们陆陆续续来到走廊上活动,平时安静的走廊上顿时有了小公园的感觉。”

“65床是一名厨师,因为工作需要,去过华南海鲜市场,1月22日被确诊,一周前转到金银潭北三楼。他前些天核酸检测是阴性,等第二天再复查一下,如果还是阴性就可以出院了。他大概是整个病房心情最好的病人,听,他正放声高歌,唱的是那首耳熟能详的《我和我的祖国》。歌声方歇,一位老爷爷从病房走出来了,选个空旷的地方,打起了太极拳。虽然没有伴奏音乐,一招一式还很有范儿……眼前的画面太美好,看着看着,我的眼眶湿了,于是赶紧抬起头,不能让眼泪流出,这也是一个月来医疗队里几乎每个人都学到的新技能。”

3月2日,武文文写道:“听说,武大的早樱开了,朋友们发来樱花的图片,好美。他们对我说,加油!等到疫情散去,可以去武大赏樱。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有开心事。病区里好几位患者病情趋稳向好,这样的消息是我们每天工作最大的动力。”

“医院第三批援鄂医疗队到武汉雷神山医院已经半个月,副主任医师宋秀明和护理部卢根娣主任来看望我们。虽然下雨,但我们的心情无比的晴朗。卢老师像妈妈一样跟我们相拥,我们也卸下了所有的掩饰和盔甲,肆无忌惮地在她肩头笑着、哭着……他们还带来了来自曙光大家庭的物资,吃的用的好几箱,我们太温暖太幸福了。”

临行前她们剃的板寸头,也在春风里生长迅速,二月二那天,她们象征性地自己剪了几根冒出来的长毛,图个好彩头。“现在的样子,挺好看的,回去再找Tony老师整一整,哈哈,肯定很帅气。由于队里有人员补充,今天终于可以轮休了。今天是来武汉一个多月以来的第一个休息日,今晚不用上班。不多说了,我们先去梦里赏樱花漫天飞舞,登黄鹤楼看大江东去。”

3月5日,朱佩敏生日,托志愿者帮忙买来了生日蛋糕。“不敢吹蜡烛,怕飞沫;不敢把奶油抹脸上,怕洗不干净。但不妨碍会用一生去牢记这个生日。”

3月6日。“19楼8病区,今天正式关闭!”一条广播回荡在武汉三院。经过38天和武汉三院同道并肩作战,上海医疗队已救治300多名病人,治愈出院150多例。

近些日子,平均每天接受其他医院转来的重病人约在5名,出院人数大于入院人数,病床逐渐空了出来。为集中医疗救治力量,上海医疗队决定:合并病区!两个重症病区合并成了一个重症病区,继续保留重症监护室。床位数从141张减到85张,其中重症病房50张,重症监护室35张床位。

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3月10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武汉考察疫情防控工作。

在金银潭医院的黄凤写道:“今日上午8-12点班,安静的病房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欢呼,一看是12床阿姨举着手机,脸上洋溢着难掩的兴奋,‘习总书记来啦,来武汉啦!’我也抽空赶紧看了看新闻,作为援鄂医疗队中的一员,我无比自豪,倍受鼓舞!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划过了脸庞。今天是我们援鄂的第46天,疫情防控阻击战已经到了决胜关头,我们一定坚守岗位,坚决打赢!疫情不散,我们不退!”

武汉三院的董春玲写道:“方舱医院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全部休舱了。我也觉得备受鼓舞,无比自豪!”

3月17日,金银潭的诸玫琳记录着:“金银潭和火神山、雷神山,会驻守到最后,送最后一名新冠肺炎患者出院。其他医院的全国各地援鄂队员们完成各自使命后,近日将陆续撤离。”

3月18日,驻守方舱医院的上海援鄂医疗队撤离。这是第一批回沪的上海医疗队,当晚,上海市委书记李强,到虹桥机场迎接英雄们凯旋。

3月19日,驰援武汉三院的护士们得到通知将于22日回沪。“我们回上海后,直接去隔离了,不能回医院。”董春玲写道:“今天,湖北省新增确诊病例为零、新增疑似病例为零、现有疑似病例为零。我国首次实现了新增本土确诊病例和疑似病例零报告。”

3月22日下午,上海第二/三批驰援武汉三院的148名医疗队员,在队长陈尔真的带领下,整整齐齐出现在了上海虹桥机场。他们在武汉战场历经55个日夜,终得凯旋。截至3月19日零点,他们累计收治患者332人,累计收治(危)重患者237人。累计治愈出院总人数278人。总治愈率:83.73%。其中治愈(危)重患者154人,(危)重症患者治愈率达65%。高治愈率的背后是高风险,但他们始终拼尽全力。

“从武汉三院到武汉天河机场的路上,路两旁站满了自发前来欢送致谢的武汉市民,警察骑着摩托开道、汽车停下鸣笛,看着市民们挥舞小国旗、高呼欢送恩人,我们在车上,泪水也就止不住地流了一路。这么些天,和这个城市一起经历生死,感情已经非常深了。”董春玲流泪记下了这一幕。

“海上儿女壮志逆行,荆楚人民铭感于心。”这是武汉市民送给上海医疗队的临别赠言。樱花和白玉兰一样,此刻正骄傲怒放着,往年人们抬头欣赏她们的美,今年她们昂首欣赏人间大爱。

金银潭医院的援鄂医疗队员们依然在攻坚,剩下的均是危重症并有各类慢性病史的患者,救护难度是最高的,但是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位。

诸玫琳终于明白了“金银潭”的意思,医者在这个大潭子里与烈性传染病博弈拉锯,拯救回来的一条条生命,便是世上最珍贵最贵重的。

(作者为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实验技师、上海市作协会员。本文刊发时有删节,全文可见于文汇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