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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对爱的神性情怀 ——评蒋韵《你好,安娜》

来源:《中国当代文学研究》2020年第2期 | 傅书华  2020年03月30日23:25

内容提要:蒋韵长篇小说《你好,安娜》书写了爱的神性情怀,这种情怀体现于女性对男性的爱,日常生活是其主要内容之一,罪感是其特殊形态的表现,描写语言的丰瞻与叙述语言的简练是其语言的特质。《你好,安娜》比较集中地体现了四个特质: 站在彼岸世界观照此岸世界;凸显个体生命日常生活的价值;对罪感的揭示;突出 了情感性这一小说的本体属性。

关键词:蒋韵 《你好,安娜》 女性 爱 神性情怀

在单独评论蒋韵的小说时,可以说是众口一辞,一片叫好之声, 但在论及新时期每一时段小说的创作成就时,无论是论及不同分期中小说的整体性成就,还是论及某一时段的女性作家的小说创作成就,却屡屡不见蒋韵的名字,至少她不是被评论的主要对象

这自然与中国文学评论界对优秀小说家的评判标准相关,但如果具体地细究到蒋韵的小说创作,则一言难尽。这与文学评论界认为小说所承载的整体性的社会历史内容高于个体性生命,认为小说的思想性高于小说的情感性有关。

近期问世的蒋韵的长篇小说《你好,安娜》是至今最能体现蒋韵小说创作特点的代表作之一,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我的两个女儿》《栎树的囚徒》《隐秘盛开》《心爱的树》《晚祷》等作品的神韵。

《你好,安娜》给人最深刻最直接印象的是女性对爱的神性情怀。

小说主人公之一安娜,与彭承畴一见钟情,当文艺青年彭把记录自己与初恋情人情感经历的黑色羊皮笔记本送给安娜时,“安娜明白这是什么样的信赖和托付。那不仅是他的秘密,他的隐私,那,是他的身家性命。”①

后来,安娜误以为这个笔记本被人抢走,不惜以自尽来表示自己对彭的歉疚之情与珍爱之意。小说另一个主人公素心,对彭暗生情愫,在被抢劫时,不惜以处女之身换取彭的羊皮笔记本。其后,虽然素心与外国人白瑞德身心相合,但终因放不下对彭与安娜的情感而放弃了自己的幸福。

这样的一种对爱的神性情怀,几乎体现在小说的每一个女性人物形象身上。三美是当时名盛一时的演员。她在落魄导演受到政治迫害,“丢了导演的职业……在工厂俱乐部里收门票”时,于众目睽睽之下,把一网兜当时很珍贵的肉罐头送给他,以表达自己对他的关爱之情。她又把每个罐头的商标细心地剥下来,在其背面写下充满情意的珍重之语再将商标复原贴上去,其痴情令人感叹。其后,三美对导演一直一往情深,而导演在平反走红之后却声言一生一定要为真正的爱情活一次,毅然离婚,与当红女演员结婚。导演在结婚时声言自己“最对不起自己的前妻”,三美在心里耿耿于怀:“那么,我呢?三美追问。她苦苦追问,我呢,我呢?我是什么?”……这种疑问折磨着她,病魔悄然来袭,然后就是手术的失败,一代歌星因之就此告别了舞台,也因之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丽莎因为两个孩子的前程,因为城乡生活文明程度的巨大差异,在与山里庄稼汉成贵离婚返城后,虽然有着优越的再婚条件,却始终单身—因为她心里满满的是对成贵的爱情与愧疚之情:“你就是给我介绍个阿兰德龙,介绍个唐国强来,我也不要……(因为我)是农民赵成贵的前妻。”

这种对爱的神性情怀,不仅仅表现在男女之情上,也体现在女性对亲人、友人、外界各种事物之爱上。“母亲,一直是丽莎的大地啊!沉默而坚实的大地,支撑着她,背负着她,任她践踏,任她掠夺,取之不尽,毫无抱怨。”而丽莎则在母亲得了老年痴呆症之后,尽心尽力服侍母亲,且“一边做着这些琐事,一边和母亲说话:她把这一生积攒下来的话,一生没和母亲吐露的话,一五一十,全都倾吐出来”。初次进入社会的荞荞,吃尽苦头学习舞蹈,终于明白了“你会爱上你现在恨的东西”这句话的含义。而人到中年的子美“早已被生活造就成了一个实用、自私、庸俗、欲望满心的妇女,除了孩子和丈夫,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却不知,她竟把她的安娜,她少女时代的朋友,藏得这么深远和深邃”。这些次要人物身上所体现出的对爱的神性情怀形成了小说的神韵。

与小说中的男性形象相比,女性对爱的神性情怀显得更为突出:安娜、素心各自为着自己心上的情人彭付出了惨痛代价,但彭呢,“做红酒生意,在波尔多地区有自己的葡萄园和酒庄,(妻子)则是一个设计师,有自己的工作室。他们都拿外籍护照……家里有两个孩子……另有育儿嫂接送照料他们……原来,安娜早已来到了他身边,可他竟浑然不知。于是,她复活,她提醒他,死,并不是灰飞烟灭”。丽莎回城后虽然条件优越,但因为成贵而没有再嫁,成贵呢,则“结婚了,找了一个带孩子的寡妇”,因为本来与丽莎就是“耍笑着过…… 不海誓山盟”。三美质询导演:“所有的这一切,那种撕裂的滴血的疼痛,那种煎熬,那种无望的挣扎,都是三美一个人的,是吗?”也同样适用于质询彭与成贵。

这倒并不是说,多情女子负心郎,而是说,女性那对爱的神性情怀,追求的是彼岸世界中的存在,是此岸世界理想中的极致所在,故谓之“神性”,且因这神性之光的照耀,此岸世界的人之精神才得以升华。男性则遵循着此岸世界的法则,屹立于现实存在。

在蒋韵的笔下现代女性之爱与传统女性之爱的内涵有着本质的不同。现代女性之“爱”,不再仅仅局限于男女之间的情爱,而是升华为对彼岸世界的向往。时人多以“凄美”来概括蒋韵小说的风格,正因为“美”存在于彼岸世界,所以才有了“凄”的必然。小说中对“美”之内涵的阐释是通过一些具体的细节展现出来的。

《你好,安娜》中女主人公们对文学书籍的酷爱令人印象深刻。小说一开始,就是素心在绿皮火车上,给安娜与三美讲着浪漫的“安娜•卡列尼娜”的故事,讲者动心,听者动情。“小小的安娜,十几岁的小少女,却正是从(小说中的)牛虻这里,学会了一往情深,永恒的崇拜,对那些美好的事物”。彭的魅力也更多地来自彭给她们带来的文学世界。丽莎的母亲之所以反对丽莎将舞蹈作为自己的终生事业,而希望丽莎“做实际的工作”,是因为她本能地知道,舞蹈是超越此岸世界的艺术形式,但她希望女儿获得现实的安稳。

《你好,安娜》对日常生活事物美好诗意的描写同样令人印象深刻。小说中有对美食的精湛描写:“刚出锅的热油渣,刚出笼的热馒头,香得让人灵魂出窍”;有对生活用品的描写:作为安娜家餐桌的圆形的大桌子是“一件舶来品,是欧洲 18 世纪的老物件。它的木头,是胡桃木,越旧颜色越沉稳漂亮,四个桌腿有雕花,玫瑰花饰和丝带的图案……”;更有着主人公对日常生活的精心安排:“她用一道布帘,分割出了房间不同的区域……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布票,所以,那布帘,是用破床单、他们小时候的旧衣服,以及零零碎碎的布头,一块块,如同拼百衲被一般,用心拼接而成……只不过,那一块块的碎布料,无论颜色还是质地,都更趋于华美和古典”;还有主人公对美的追求:安娜临摹《摩特枫丹的回忆》,“这幅柯罗的名画,一棵舞蹈般的小树下,穿红裙的女子是这幅画最诗意的地方。此时,站在这小树下面的,是一个穿着红上衣梳一根独辫的中国姑娘,和两个中国乡村模样的孩子。居然,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和谐”。类似如此的种种描写,充溢于这部小说的方方面面,既出现于知识分子阶层中也出现于荒山僻壤中的穷困之家。物质富裕时个体生命的日常生活不失典雅,生活贫困时个体生命的日常生活也葆有诗意—安娜即使病,也要病成一幅画,病成一首诗。所有这些,存在于此岸世界的个体生命的日常生存之中,但却只有在彼岸世界才能使这瞬间成为永恒。蕴藏于日常生活之中的人性,通向着彼岸世界的神性,而只有通过彼岸世界神性的烛照,才能使得此岸的人性得以“去蔽”与“敞亮”。这或许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生命本体之属性,相较男性的家国情怀,女性对爱的神性情怀,或许与此属性更近,这也使蒋韵的小说,因此有着深刻的意义与厚重的分量。

罪感是《你好,安娜》重点揭示的内容之一,罪感看似与对爱的神性情怀无关,但实际上是爱的的另一面,正因为神性情怀的完美标准,正因为神性情怀生成的神性,才使得罪感得以发生。

在小说中,罪感首先最为惨烈地体现在安娜身上。因为误会了素心被抢劫了笔记本,安娜为自己失信于自己所爱的人而在公园长椅上喝药身亡。这不是不懂人生可贵的轻生,这也不是不负责任的逃避,更不是不谙世事的幼稚与无知,这是面对彼岸世界神性审视时的回答,在这样的回答面前,一切的教诲,都失去了光彩与重量。

在小说中,罪感更难以承受地体现在素心身上。素心为保存彭的黑色羊皮笔记本,被夺去了处女之身。但为了自己对彭的爱,她对安娜隐瞒了这一事实,她没有想到如此做的后果造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安娜的悲剧。相较安娜的一尘不染,素心行为的毕竟有着某种自私的成份—因为爱情,因为嫉妒。如此难以承受的罪感,折磨了素心一生。素心经过了生死考验与洗礼,也没有做到如三美所说的那样解脱,甚至连将真相倾诉给三美也没有做到:“就让这可怕的故事埋在我身体里,让这罪埋在我身体里,成为我的血肉,我的灵魂,我的黑夜和白天,我的四季,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和每一下脉搏的律动,成为我。我做了,所以,姚素心,我不赦免你,永远。”进入身体成为血肉的负罪感,甚至在热烈的相爱之后也没有能得到缓解。在小说中,如此的罪感,也体现在三美身上。素心、安娜的悲剧,均与彭的黑色羊皮笔记本相关,而这相关却起始于三美最初的如实相告,这让三美一生都不能释怀,正如三美对素心所说:“你知道吗?在你面前,我常常觉得自己也有罪,为什么当初我要告诉你笔记本的事?我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挑起你的妒忌?假如,你压根儿不知道有那个笔记本存在的话,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素心,我们都有罪。”当落魄导演在政治运动中受到迫害时,三美因为自己无意中对导演的一句话使导演的罪状又增添了一条而对导演有着强烈的负罪感。相比三美,丽莎母亲的罪感则显得更为复杂:丽莎的母亲是出于在频繁的政治运动中对丽莎的保护而禁止丽莎从事舞蹈职业,最终却对丽莎构成了最致命的伤害,且因之终生负罪。因爱而负罪,这虽是这部小说的一个次要情节,却使这部小说对罪感的表达更富张力。

语言是存在的家。蒋韵小说语言的精美一直被学界称赞,在《你好,安娜》中,其语言特色则是表现为描写语言的丰润与叙述语言的简练。

描写语言的丰润表现在小说描写安娜诀别于世的时分:“一抬头,看见了远处东山顶上半天的霞光,真美, 整座城市都被染成了血红,太阳就要出来了。她眼睛一热,想,上天对她不薄,用这样壮阔的清晨为她送行。”景色的壮阔映衬的是安娜离世的悲壮。再如,小说写素心为了保留黑色羊皮笔记本而受辱时的描写语言:“我尤其喜欢这条路的夏天,那是合欢花盛开的季节,粉红如絮的花朵,在清晨,灿若云霞;夜晚,则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之美。而阵阵清香,若隐若现,整条路,整条街,都被这使人魅惑的清香笼盖。只是,我从来也不知道,这条路,将夺去我的初夜……我不能看他的脸,我更不能看满天的星光,和月亮。我那么爱的月亮和星星,从此,我不敢再抬头看它们。它们见证过我的羞耻。还有我的树,我的合欢花,我的清香袭人的街道,我从此再也不能爱它们,它们见证了我最丑陋和难堪的时刻”。对美好景色的充分描写,才能最为充分地体现热爱生命的素心在受辱时不得不告别美好生命的牺牲。

《你好,安娜》非常细致地不厌其烦地写了几个主人公及相关人物做饭的过程,从菜蔬的颜色,到佳肴的形状,看似繁琐,却因此传神地体现出了人物在不同情境下的不同的心情。譬如,作者写素心为白瑞德做饭:“宵夜她常做的是酒酿桂花圆子,或者,一碗鸡汤小馄饨之类。酒酿是她自己用糯米和红曲酿制,鸡汤则是她精心熬煮,滤去沉渣之后的清汤。第二天的早饭,她会煮各种粥品,小米南瓜粥、红豆粥、八宝粥、皮蛋瘦肉粥、鱼片粥,等等,不重样。配粥的小菜,样样精致。午饭和晚饭,她会烧一样大菜,比如,荷叶鸡、红烧肉、清蒸鱼、糖醋小排之类,再配两样下饭的时蔬。有时她会煲广式靓汤,有时则做北方的面食,或是饺子,或是韭菜鸡蛋盒子,或者,是本地特有的剔尖、刀削面。当然,偶尔也会煎块牛排或者鳕鱼,调制各种西餐酱汁,安慰一下他的美国胃。”只有如此详尽丰瞻的描写语言,才能体现出素心对生活对白瑞德的热爱之情,也才能体现她其后离开白瑞德的痛惜。

叙述语言的简练则表现在出现彭的下落时,作为保姆的丽莎向三美讲:“‘那家的男主人看见了荞荞,像看见了鬼一样惊讶,说,太像他从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儿了……后来,他们离开了北京,去了香港,临走,他问了我一句,说:你认识安娜吗?我吓一跳,他告诉我,他说,他是安娜的朋友。’三美瞪大了眼睛。三美说:‘你说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迈克’丽莎回答,‘我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姓呢? 姓什么?’‘彭’,丽莎回答。三美一下子捂住了嘴”。短短的文字,就把逝去的时空、人物与在场人物的心境联结在了一起。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叙述在小说中可谓比比皆是。譬如,作者写三美问彭计划开的酒庄叫什么名字:“‘薇安’他望着她,这样回答。三美一下子静默了。薇安。她懂了,那是—小薇和安娜,他生命中的伤痕。”再譬如,作者写素心用安娜作为自己写作的笔名:“记得三美曾经问过她,‘你为什么对自己这样狠?你为什么不肯放自己一马?’素心回答说:‘我活一天,安娜就活一天,还能怎么样呢?’这回答很蹊跷,三美知道其中一定有些隐情,而这正是她害怕和恐惧的事。”叙述文字的简练,显示的是作者对事物外在形态与内在关联的把握与概括的能力。

分析了蒋韵小说的以上特质,可以研判出其创作的价值所在。

一、中国新时期的小说创作,大多是立足于此岸世界剖析此岸世界,如是,尘世的现实利益关系,是书写的重点所在。作家大多关注的是公平正义、利益选择 ,亦或是爱恨情仇,等等。但是蒋韵的小说,却是站在彼岸世界来观照此岸世界,从而挣脱了现实社会法则对人的局限与规范,无论其表现形式是阶级斗争、家族历史还是城乡矛盾。中国传统社会信奉的是一个世界观,现实世界与价值世界是一而二、二而一的统一体。西方社会信奉的是两个世界观,在现实世界中不能实现或者注定不能实现的,寄托于彼岸世界之中实现,并由此构成了价值之所在。这价值,就是存在于彼岸世界的神性之光对此岸世界人性的召唤与指引。蒋韵的小说,通过女主人公的人生选择及命运转向,肯定了这种召唤与指引,虽然其在现实世界中,必然是牺牲者、殉道者。中国的传统社会,是以群体伦理为本位,所以,传统小说所倡扬的,无出现实社会伦理或民间伦理之右。但蒋韵小说通过女主人公所体现的,却是对爱的神性情怀。当经济社会中经济力量冲击着各种伦理规范时,对神性的崇敬及神性情怀所导致的神性自律,或许是时代转型所发出的召唤之声。

二、正由于中国传统社会是以群体伦理为本位,所以,个体生命价值的大小,更多地是体现于对整体需要的满足程度上。至于个体生命的日常生活,相比之下则是次要的。但现代社会,是以个体生命为本位,日常生活的意义就凸显出来。蒋韵的小说,对个体颇为重视且日常生活是其小说书写的主要内容。

三、罪感本是神性情怀的一个组成部分,但却仍有单独列出给以强调之必要。群体伦理本位的社会,个体的罪责很容易被淹没,所以,在大的社会劫难、动荡之后,很少有主动进行忏悔的个体。如是,罪感的提出与强调,怕也是一个时代的当务之急,蒋韵的小说在这方面,不说是空谷足音至少也是难能可贵了。

四、蒋韵的小说注重情感性,其思想性精神性是内孕在情感性之中的,是以情生理。这特点只要与其夫君李锐的小说作一比较,就相异立显。李锐的小说注重思想性,其情感性精神性是内孕在思想性之中的,以理生情。读蒋韵的小说,读者的情感会伴随着人物的命运即喜即悲,甚至击案甚至顿足,类如《三国演义》之“闻刘皇叔胜则喜,闻刘皇叔败则悲”的情感效应。读李锐的小说,则如同读鲁迅小说《狂人日记》《孤独者》那样,因思想受到震动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但中国文学界对李锐小说的评价要远远高于蒋韵,这或许是与评论界注重思想性相关,但从文学的情感本体属性来说,蒋韵或许更胜之。

最后要说的是,蒋韵生于 1954 年,是中国新时期文坛“50 后”作家群的重要成员之一,但她却与这一群体有着很大的不同。其在 12 岁时突遇时代的大变动,原有的价值体系崩塌,新的价值体系尚未形成,但蒋韵对外界的各种感受却永远地定格在 12 岁的纯净上。从这样的起点出发,虽历经各种时代风雨,历史沧桑,她的生命底色不变。所以蒋韵在各种文学思潮中难以被彻底同化,也因此就难以成为各种文学思潮的代表性人物。蒋韵纯净的本色,在与外界杂多的对抗中,一步步地与神性趋同—但这却与“50 后”所普遍具有的理想主义有着根本性的差异,当许多“50 后”作家还纠缠于历史价值与生命价值的青春无悔之时,蒋韵却从个体生命出发,执著于对爱的神性情怀,并由此对罪感提出了追问。

注释:

① 蒋韵:《你好,安娜》,《花城》2019 年第 4 期,本文涉及的引文均出自该版本。

[ 作者单位:山西大学商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