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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情花,镇疫草

来源:文汇报 | 沈胜衣  2020年03月17日07:28

庚子新年以来,“太平草木”开春:读一点北宋 “太平三书”(太平兴国年间全面辑编前代文献的《太平广记》《太平御览》,以及地理总志《太平寰宇记》),和宋代崇医背景下涌现的多部本草名著。这是因今年的个人读书主题顺延至宋朝,也是在新冠肺炎疫情蔓延肆虐之时,以吉祥书名和药物内容作为祛灾祝祷。

这些巨著繁富浩博,我只选览了应合年时的动植物部分,重点是搜觅鼠年草木典故。虽然,关于鼠向来没什么好话,即使与植物的关系亦然,如《诗经》名句“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老鼠与民争粮,从一开始便是人与庄稼的对立面。但“鼠”与“书”、“树”谐音,故在书中缀拾一些相关花草,亦为宜焉。

美人蕉间痴情鼠

李昉等编《太平广记》的鼠之卷,收录了历代不少负面故事(如人对鼠的一贯印象)和正面记载(如鼠报恩救人、鼠助人富贵、见鼠舞为吉兆),最让我注目的是以下一则:

红飞鼠,多出交趾及广管陇(泷)州,皆有深毛茸茸然,唯肉翼浅黑色。多双伏红蕉花间,采捕者若获一,则其一不去。南中妇人,买而带之,以为媚药。

——在岭南的红蕉花中,栖息着成双成对的红色飞鼠,它们相伴甚笃,如果一只被人捉走,另一只决不肯逃去,人们视之为情爱象征,迷信的女人把它们当作可吸引异性的迷药、像饰物一样买来佩戴。这情景颇为诡异,却也诡丽,那红艳花间相爱相守的红飞鼠,是很有情味的意象。

该条是转载唐末在广州任官、定居的刘恂所撰《岭表录异》。我因之去查原书,却另有发现:商璧等《岭表录异校补》的注释中说,这写的是蝙蝠,土语称为飞鼠。

再牵连读相关书。刘恂之前不久也在广州做官的段公路写过《北户录》,已有类似记载,所述与《岭表录异》略有出入,但明确说是“红蝙蝠”,并点出其“背深红色”。更早一些,段成式《酉阳杂俎》便有“红蝙蝠”条,引用别人对他讲述:“南中红蕉,花时有红蝙蝠集花中,南人呼为红蝙蝠。”这似乎是最早的出处,看来属于唐代广为传播的岭南趣闻,而段公路、刘恂以亲身入粤的经历,对此一再深入细化记述。

综合以上资料,红飞鼠原来即红蝙蝠。事实上,鼠和蝙蝠因为形似,常被联系在一起,同出于李昉等编的《太平御览》引古书谓:“百岁之鼠化为蝙蝠。”而让人不堪的是,这次新冠肺炎的源头,很可能就是蝙蝠。

只是,蝙蝠虽身携多种病毒,原本自幽居深山洞穴,无碍于人,是人类扰乱自然环境、进食被其传染的野生动物(乃至吃蝙蝠本尊,《北户录》便有记载,称 “其肉甚美”,食之可长寿成仙;苏轼诗《闻子由瘦》,也说他南贬期间所食有“薰鼠烧蝙蝠”),以此陋习,才染病而成疫灾的,不能怪到蝙蝠头上。对此,老友罗生开玩笑说:红飞鼠因人类捕杀失去伴侣,失恋之后伤心过度,迷失了自我,情绪失控遂成 “鼠疫”了。另一方面,蝠与“福”同音,在传统中本是吉祥物,古画有钟馗蝙蝠图,乃驱鬼纳福之意。故此,鼠年在书中遇到这痴情鼠,也可算是以读解毒。

红飞鼠的传奇从唐到宋一直流传,除了《太平广记》引用《岭表录异》,钱易《南部新书》也将《酉阳杂俎》那几句话稍为改动收入:“南中红蕉花,色红,有蝙蝠集花中,南人呼为红蝠。”——请注意,这一前(《酉阳杂俎》)一后(《南部新书》)两处,视角是首先落在红蕉花上的,不像中间的《北户录》《岭表录异》《太平广记》,从飞鼠蝙蝠说起、以之为主角。是的,这个故事还有一个重要元素,即红飞鼠寄居的红蕉,以此才构成美艳画面。

关于红蕉,宋代从苏颂的《本草图经》到陈景沂的《全芳备祖》等草木专著,都陈陈相因地提到:甘蕉(即香蕉)中花色“红者如火炬,谓之红蕉”。但这似乎只是一种蕉的别名,并非通常作为独立名称的红蕉。乐史《太平寰宇记》的“岭南道”记各地土产,其中梅州有山蕉,昭州(今桂林一带)则有红蕉,但亦语焉不详。

对此,另一位宋人范成大给出了答案。他曾执掌广西军政,通过在桂林的实地调查和见闻写成的《桂海虞衡志》,当中各种“蕉子”之外,还有一则“红蕉花”,即是不属于芭蕉、香蕉的另一种植物。他描述此花:“叶瘦类芦箬,中心抽条,条端发花……色正红,如榴花荔子,其端各有一点鲜绿,尤可爱。春夏开,至岁寒犹芳。”胡起望等《桂海虞衡志辑佚校注》说,这是美人蕉,并引宋人宋祁《益都方物略记》、明人王象晋《群芳谱》等为证,还指出在宋代已植为观赏花卉。

许逸民的《酉阳杂俎校笺》,也引了范成大的记载来注解那些红蝙蝠聚焦的红蕉,说俗称美人蕉。还有,范成大的部下周去非仿照《桂海虞衡志》撰写的《岭外代答》,基本袭用了前者的红蕉花内容,杨武泉《岭外代答校注》亦云,此即美人蕉。

真正的红蕉是美人蕉,已成定论。它属于美人蕉科,与芭蕉科的芭蕉、香蕉其实很不相同,没有后者那么高身大叶,更没有可食用的蕉果,但同样是受人喜爱的园林植物,形态美,花朵大,花色艳(不限于正红,还有浅红、黄、橙等),花期长,至今都常见用作绿化栽培。——十余年前我游湖北,在这次新冠肺炎的起源地武汉,买过真柏著《花花草草的七情六欲》,里面美人蕉一篇指出其“花色俱靓,茎叶俱美”:花朵夺目,火热燃烧,枝叶也动人,“宽厚大方”;并盛赞其随处可生的适应性,能净化有害空气和污染水体。当此疫中,读这样的记述别有意味。

再说红蕉与芭蕉之辨。陈菲等著《唐诗花园》,在同类书中难得地将两者区别开来,分两章介绍相对应的唐诗。确实,原产热带的红蕉,在唐代就已为来到南方的文人瞩目,柳宗元、李绅、徐凝、韩偓等都留下过专题诗文,我去年写的《大唐两广,草木三生》已谈到过,不多赘言,但要再次转引薛爱华《朱雀:唐代的南方意象》的一句话:“红蕉在古代诗词中备受赞美,它与这片朱雀的领土相得益彰。”——该书独到地指出,岭南以其自然环境,色彩主调是红,特有的红色花卉和果实最能代表当地本质。

这“绿罗丛里著朱衣”(宋人胡用庄《咏红蕉》)的花间,还生活着红色的飞鼠,一静一动红中红,更为耀眼。而古代绘画、瓷器中常出现红色蝙蝠,寓意“洪福”。然则,如果我们不将疫情迁怒于蝙蝠的话,新年记此,亦为红彤彤的吉利喜庆。

另外,美人蕉一名也给这个意象增添了韵味。该名称从前引《群芳谱》可知,自明代起已出现。(另于雷寅威等编选《中国历代百花诗选》检得,确是最早在明朝有皇甫汸等人赋咏《题美人蕉》。又明人高濂《遵生八笺》记“红蕉花二种”,谓:“种自东粤来者,名美人蕉。”)也许因为叶子与芭蕉相似,人们用“蕉”命名、甚至视为蕉的一种;而因花朵的艳丽、姿态的曼妙,遂被以“美人”为喻。——如真柏说的,美人蕉之名“妩媚而亲切”,它“也的确不虚此名”。而红飞鼠在美人之花中痴情相依,真是可爱的图景了。

所以,这美人红蕉堪称鼠之情花。——本文标题的“鼠情花”,便是此意。另一点微意,是冀以花事“抒情”。这个庚子鼠年,董桥所书的挥春有“鼠”之谐音的吉祥语:“舒心”。惟愿我们在紧张应对疫情之余,也能得些舒心舒缓,抒情抒怀。

青团黄酒鼠麴草

“太平本草”等书还记录了不少与鼠同名的植物,这里选谈一种有典实、有情味、且身边就有的:鼠麴草(也作鼠曲草,麴通曲)。

此草作为药物首载于唐人陈藏器《本草拾遗》,经宋代掌禹锡等《嘉祐本草》、特别是唐慎微《证类本草》引用而保存下来的内容,主要有:“叶有白毛,黄花”,可用来染色,又名鼠耳草;入药去咳除痰、“调中益气”,还能食用:“杂米粉作糗(按:干饭或米糊),食之甜美”;就此引《荆楚岁时记》:“三月三日取鼠麴汁,蜜和为粉,谓之龙舌(米+半)(按:同粄,米制糕饼),以压(按:原文为‘厌’,义相同)时气。”以下就由此分述鼠麴草的种种。

首先,与形态有关的。《太平御览》引西晋郭义恭《广志》:“鼠耳,叶如耳,缥色也。”这是指叶子形状像老鼠耳朵,长着白毛而呈现青中泛白的颜色。李时珍《本草纲目》介绍,因为鼠麴草这“白茸如鼠耳之毛”,在北方还有个别名茸母,他引了宋徽宗一句诗:“茸母初生认禁烟。”——赵佶被金兵掳至蛮荒北地后的这首《清明日作》,写他在那祭祖追远的特别日子,遥望中土乡关、回忆帝城春色,直抒国破家亡的凄然;鼠麴草,独立于全诗开篇处,以幽微之身认证着亡国之君的故都之思,见证着文艺天子被囚禁异域至死的悲苦命运。

不过,鼠麴草属植物虽然分布广泛,在中国北方也有,但据邢福武等主编《东莞植物志》,其主要产地是长江流域和珠江流域。综合此志以及我昔年湖北旅行的背景书、中科院武汉植物研究所编著《神农架植物》等记载:鼠麴草初生贴地,之后草茎直立,叶子疏朗,全身密被白色绒毛,如绿中披霜,顶生金黄鲜艳的成团小花,形貌可人,花、果期在春秋两季;全草入药,清热解毒,主治的病症包括肺炎。

其次,与食用有关的。虽然鼠麴草一般记载是作药用,但它富含营养,人们在清明前后采来入馔,称为清明菜;更多则是制为糕点,因它可做天然的染色剂,让糯米团变青,颜色逗人,因而很受欢迎,南方各地都有这种食俗,称为青团、鼠麴糍粑、清明果、黄花麦果糕等。就此,抄两段文字:

周作人《雨天的书》中《故乡的野菜》记曰:“黄花麦果通称鼠麴草,系菊科植物,叶小微圆互生,表面有白毛,花黄色,簇生梢头。春天采嫩叶,捣烂去汁,和粉作糕,称黄花麦果糕。”下述他故乡浙江旧时清明前后扫墓,会以之作供品。另“日本称作‘御形’,与荠菜同为春的七草之一,也采来做点心用,状如艾饺,名曰‘草饼’,春分前后多食之”。

郭宪《那些花儿》中《清明菜,清明粑》写道:清明时节,清明菜即鼠麴草生长茂盛,花叶“黄绿相映,也是山城的一道风景”。“外婆将我们采摘回来的清明菜用水淘去泥沙……切成短短的节,掺进面粉里调成稠稠的面糊,那面糊就绿莹莹地可爱……在锅里浇上一点油,舀上一瓢面糊,薄薄地摊在锅里,借着火力和滚油,那面糊就变成了一张漂亮的清明粑,黄黄的面皮透着亮,悠悠地散着香气,可可地吸引人。”(这是作者在重庆的儿时往事,但该书是我十余年前在宜昌买的,由此也就唤起对疫区湖北的印象和怀想。)

需要说明的是,这些糕点,各地除了叫法和做法不同(如还会包着咸甜不一的各种馅料),用作材料的植物也不止鼠麴草,还有艾草等。但这艾草又不同于一般中医药用、常见于端午民俗的正宗的艾,而是野艾蒿或五月艾。(以上种种,宋乐天《无尽绿》中的《青与清明果》,蔡珠儿《种地书》中的《艾之味》,殷若衿《草木有趣——跟着二十四节气过日子》中的清明一章,都有详尽介绍。)我所在的莞邑,至今仍保持清明时节吃艾角的传统习惯,那些加入米粉做成面皮、染色添香的野草,除了艾,就有鼠麴草(邻邑惠州的老友严君则见告:当地做的粉果,也会在面皮里揉入土名叫艾的鼠麴草)。艾角的碧绿色调和独特清芬,是我的春日乡土记忆。

上述背景多为清明,但也有其他节日的。如严君说的惠州做粉果,是在冬至和除夕(用的是上一年采收晒干的鼠麴草)。又如周松芳的《广东味道》,讲潮州特色的粿,其中“春节有鼠曲粿,系将鼠曲草熬成汤汁,调入粿皮,裹馅压模,置叶上蒸熟而成”。另外就是前面提过的《荆楚岁时记》所载农历三月三,沈书枝《八九十枝花》中的《艾蒿与鼠麴草》,记她的家乡安徽用新采的鼠麴草做青团,也是在三月三的。

南朝梁代宗懍的《荆楚岁时记》所云:“三月三日取鼠麴汁,蜜和为粉,谓之龙舌(米+半),以厌时气。”后来还被收入唐人韩鄂《岁华纪丽》、宋人陈元靓《岁时广记》的三月三上巳节部分。此外,近代王蟫斋《月令杂事诗》的三月三日一首有云:“染罢高丽青艾饼。”自注典出《宋史·高丽国传》:“上巳日以青艾染饼,为盘馐之冠。”可见这种三月三艾饼(如前述,应包含了鼠麴草)在宋代流传远至朝鲜,还是该节日的顶级食品。

三月三上巳,是我很感兴趣的古代重要节日,喜欢其水滨洗涤、祓禊祈福的古意,和后来演变出的曲水流觞、踏青游春等风尚,正如《荆楚岁时记》在“取鼠麴汁……”之前记:“三月三日,士民并出江渚池沼间,为流杯曲水之饮。”现在才喜悉,除了这类已熟知的赏心乐事,原来还有制食鼠麴汁龙舌(米+半)、青艾饼的古风。这也对的,上巳的起源是洗垢消灾,人们要用香薰草药沐浴;而鼠麴草或艾草,可入药治疗肺炎等,且有香味,正可兼辟邪之效。——《荆楚岁时记》记述的古荆楚地区,即湖北,正是这次新冠肺炎疫情的重灾区,借此也祝愿可如鼠麴草之“压时气”(驱镇时疫),早日祛除疫病。

最后,是与名称有关的。“镇疫草”只是我给起的名字,至于正名鼠麴草,“鼠”字当如前面说过的、形容其叶如鼠耳;“麴”,李时珍《本草纲目》解释,是指 “其花黄如麴色”。 麴(曲)乃麦、豆等制来酿酒或做酱的发酵物,上面长着灰尘般的黄菌。古人似乎颇看重此物此色,衍生了“麴尘”等词,因此用来命名这种黄花小草,应是出于喜悦的心情。

上面还谈过鼠麴草的一些别名,但我更感兴趣的是在《太平广记》读到的一则“无心草”,说:“蚍蜉酒草,一曰鼠耳,象形也。亦曰无心草。”该条出自《酉阳杂俎》,许逸民《酉阳杂俎校笺》注释说即鼠麴草。

《本草纲目》也引用了这则记载,猜测可能是“蚍蜉食此,故有此名”。不过,蚍蜉酒草一名中还有个“酒”字,我想大概亦由麴延伸而来;蚍蜉是大蚁,它们吃鼠麴草,让人联想到形如蚂蚁的酒上浮滓泡沫(白居易“绿蚁新醅酒”便是这种“酒蚁”)。至于无心草,李时珍没有说明,不知典出为何。但《太平御览》引三国魏时张揖撰《广雅》:“无心,鼠耳也。”可见此名起源很早。

“无心”,这个词让我低回。“于心无事,于事无心。”既高迈圆融又虚空倦慵。“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唐李益《写情》)惆怅至极的决绝。而拜网络搜索之便,查到我今年主题宋的重点人物苏轼,也多次写过“无心”,当中不少源出于他服膺的陶渊明之《归去来辞》“云无心而出岫”,表达类似的出处心境,如《和文与可洋川园池三十首·望云楼》:“出本无心归亦好,白云还似望云人”等等。此外《送范景仁游洛中》:“得酒相逢乐,无心遇所安。”反映了苏东坡的重视友情、豁达乐天、随遇而安。这两句诗正好将蚍蜉酒草与无心草二名结合在一起了。是啊,天地不仁,人如蝼蚁,但正因此才要互相珍视而勿彼此伤害(老友李兄的意思);世事纷扰,无非麴尘,但正因此对再糟糕的遭遇亦可蔑视之而自乐自安。聊尽杯中酒(忽想起曾在武汉喝过很畅快的酒……),无心且去来。

——行文至此,前线疫情依然严峻,说这些话,进而包括写这些花草小情趣,似乎有点远离现实而无心无肝了。然而,我在鼠年读的第一本书、E·B·怀特的《精灵鼠小弟》,有段对话印象深刻:“你先告诉我们,什么是重要的?”“阴暗下午到头来出现的一束阳光,音乐的一个音符,一个小宝宝脖子后面的香味……”是的,在生死大役之外、在各尽职责之余,对这样的日常美好点滴,同样应该看重。就像鼠麴草,不无悲凉气息,除了曾相伴宋徽宗的清明涕泪,还有它制作的黄花麦果糕,如周作人所记,是用作清明扫墓祭祀;然而,这些青团在供奉死者的同时,亦供人们分享,且像《证类本草》等说的:“食之甜美。”这是一个很好的象征,是面对死亡阴影的生活姿态。什么是重要的?也许就包括心系防疫的同时,仍可以无所系心于苦涩、而守护一点点家常的甜美吧。

2020年2月8日、元宵节,新年启笔;

2月19日、雨水节气,重温自己昔年游鄂的书籍、游记、照片(原来很多美妙的花草,都是在湖北及武汉首次认识的),完成初稿;

鼠年正月收结的2月22日,修订二稿——是日偶然发现,阳台花盆竟然野生了几棵鼠麴草,此乃首度飞来我家,恰好佐我此文,岂非天意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