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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苍茫的雪原上

来源:北京日报 | 安宁  2020年03月03日07:18

一踏入呼伦贝尔雪原,我便看到一团飞奔而来的黑影。看那虎虎生威的样子,我一点都想不到会是朗塔。八月时还小小的它,现在竟然长得像一只野生的藏獒一样,有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威猛与彪悍。它看到我,理也没理,就绕过去,奔向贺什格图,对他又搂又抱。虽然夏天时它就不怎么对我亲热,每日懒洋洋地,连我喂食给它,都不看一眼,但而今它这副完全忘记了我的模样,还是让我微微难过,好像它早就知道我只是一个每年来住一两次,而且以后有可能两年才来一次的过客,所以也便不对我这外来的人,费力讨好。

小黑熊一般的朗塔

1 回雪原

着急,又有什么用呢?钱,还不是得一天一天地慢慢去挣。

不过大家很快就忘记了郎塔,也因为它长得太过高大,又不擅长跟“熟人”打交道,怕一不小心跑出去咬了人,被拴在了牛圈旁边,安静地尽着看家护院的职责。

朗塔胖了,凤霞也胖了,但是阿妈却瘦了。家中的活,喂牛归阿爸,挤奶归阿妈,做奶皮奶干,则归凤霞。凤霞从二婶那里学来了技术,在仅仅做失败了三张奶皮后,便成功地走上了正道,开始扭转靠卖廉价奶汁生活的困境。当晚凤霞一不小心,就将放在火墙旁边的一个奶皮盆给碰歪了,下面的奶汁溢了上来,奶皮做不成了,凤霞立刻心疼地说:白瞎了25块钱!而贺什格图则高兴道:真好,又可以吃废弃的奶皮了!大家都笑起来,凤霞也跟着笑了。

等到凤霞做奶干的时候,和她聊天,她边做边感慨地说,当初来镇上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做奶皮,这一学会,就觉得世上什么活计都能干,都不在话下了。接着又带着微微的羡慕,说起在乌兰浩特的故乡,这时候的小媳妇们,什么活也不干,天天凑到一起打麻将。我笑着安慰她说,天天闲着也没意思不是?她停了一会儿又说,现在挣上一点钱,就赶紧想着还钱,家里还卖了三头牛,现在还有两万多没有还清。原来的时候还着急,后来看着贺什格图和阿妈从不为此着急的样子,生了一阵子闷气,干脆就放下了,想着何时还清何时算吧,着急又有什么用呢?钱,还不是得一天一天地慢慢去挣。

早晨起来,外面依然在飘着细细的雪花,只是比昨天更密了一些,朗塔的脸上,挂满了雪沫,看上去像是不小心撞入了面缸里。今天它对我稍稍友善了一些,看我过去,还摇着尾巴迎上来,在我身上不断蹭着。我竟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这已经是它最亲密的举止了,曾经,它还咬过试图喂它吃饭的小叔。贺什格图为它开脱,说是它的毛发太长,挡住了眼帘,所以看不清自家人。不过它对阿爸阿妈及贺什格图,却是撒开了欢地讨好,只要见到,就要跳起来,猛扑上去。它的个子,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基本赶上一个成人的身高,所以它卧在院子里,人猛一瞥见,会以为那是一只森林里的黑熊。我怀疑它真的有黑熊的血统,那种森森然的沉默无声,和不与任何外人套近乎的凛然之气,总是会让人望而生畏。我完全想不到暑假时还能抱在怀里当宠物的它,能长成如此庞然大物。

它算是狗之中最忠诚的。曾经家里一只小猫死了,放在草原上“天葬”,就为了曾经在一个院子里呆过的这点情谊,它为那只猫守护了两天两夜。而今天早晨,看到凤霞端出去的奶皮,明明口水都流出来了,但却只是看着,并不去讨要,或者,自己进房间里偷吃。它背后的储藏室里有各式的吃食,但只要阿妈放进去了,那香味哪怕将它的五脏六腑都勾引出来了,它也蹲在门口,不为所动;不像邻居家新养的一只狗,被镇上人带着点调侃,称之为“自来熟”,见到陌生人,从不吼叫,还会跑到人家房间里去,一跃跳到沙发上,毫不客气地趴在那里睡觉,甚至扒开人家的抽屉,主人一般翻找吃的。

2 串门

朗塔一路跟着,才觉出在这样空无一人的雪原上,能有一只身强体壮的大狗跟着前后奔跑,那孤独感会稀释掉许多。

等到我们顶着雪花,走着去鹏鹏家的路上,朗塔一路跟着,才觉出在这样空无一人的雪原上,能有一只身强体壮的大狗跟着前后奔跑,那孤独感会稀释掉许多。狗与人,在厚厚的雪地上,一前一后咯吱咯吱走着,天地之间,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但因为那狗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活力与热量,人心便也雀跃起来,好像路两边萧瑟的篱笆上,忽然落上去一只喜鹊,灵动的,奇迹般的,是火苗一样的希望与温暖。

除了牛们,朗塔跟别的狗一比,那阔大的体型优势,立刻凸显出来,那些瘦弱的狗们见了它,竟是有些胆怯。它也不屑与它们为伍,在那森家门口,它穿越路边上的牛群,竟然一跃跳进了墙里去。不知道它去寻找什么新的天地,我们也无暇顾及,忙着去那森家商店里,挑选送给小叔小婶的礼品。

没过多久,就看到客厅里的窗户旁,朗塔在砰砰地用前腿扒着窗户,我们知道它的意思,是在催促我们赶紧离开,于是便选好了一桶当地产的粮食酒和一条烟,出了门。可惜朗塔能跳进去,却因为窗户旁的夹道太小,跳不出来了。贺什格图跑去帮它打开了铁门,才让它解除了困境。不过它一点也不因为这点小难堪而愧疚,照例跑在我们最前面,时而在栅栏旁边撒一泡尿,时而跟头顶上的喜鹊逗上一逗,时而隔着人家的铁丝网,与里面的某条瘦狗,说一阵狗语。它甚至因为这一起出行的兴奋,而在我们面前显摆起来,和那些大道上横亘着的牛们,追赶起来。不知是它战术精明,动作迅速,还是牛们不屑与它为伍,只战了几个回合,牛们就丢掉它,重新回到队伍里去了。

快到鹏鹏家的时候,见到一只头上鲜血淋漓的奶牛,近前一看,才发现它的一只犄角不知何故没了。我们都推测它是跟牛打架,被撞掉的。但到了小叔家,才得知它的犄角是被一辆大卡车给撞掉的,因为它没有“眼色”,不懂得让道,所以就被飞奔的卡车削去了犄角。但主人并未给它包扎,它在摄氏零下20多度的雪地上,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顶着血淋淋的被冻住的残缺的犄角,在牛群中,安静地站着,似乎,那种疼痛从来就没有过,只有偶尔它扭头过去的时候,才能从它的眼睛里,瞥见一丝难言的感伤。

已经在呼和浩特读了半年大学的鹏鹏,成熟了许多,他还当上了系里的文娱部长,先前的羞涩,褪去了大半。他开始关注起国家大事和民生新闻,在我们聊着这些的时候,炕上那只已经7岁的老猫,丝毫不被打扰,继续着它的美梦,甚至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噜。就连小叔将它抱过来,给我们看它冻掉的一小块耳朵尖时,它连眼睛都不睁一下。不过小叔说它这是在装,如果人一不在房间里,它能立刻机警地跳起来,将小婶放在盆里的牛奶,捡最上面的精华,全给偷吃干净。一整个夏天,猫都没有回来,它在草原上奔走,可以随地安家,即便是看到了小叔小婶,也可以做到目不斜视,继续去玩它的。但天气一冷,它便乖乖地从不知哪个地方冒了出来,而且就躺在炕上最暖和的角落里,人忽然看到,会以为它一直就在那里,从未曾离开过。

3 轻喜剧

今天早晨,朗塔把阿妈的手套衔出去很远,丢在一个它以为人会找不到的角落里。我猜测它也是觉得阿妈太累了,所以才要藏起她的手套,让她歇上一歇。

早饭后,透过窗户看了一幕由朗塔主演的轻喜剧。邻居家一只牛,不知怎么就穿越栅栏,进了院子,大大方方地吃起了堆在牛圈旁边的草料和玉米秸,好像这丰美食物是专门为它准备的一样。阿爸和贺什格图看到了,赶紧过去撵它。不过朗塔早就看到了,不等主人操心,它就尽起了保镖的责任,铆足了劲儿,绕着草垛,追赶着那头体型超大的母牛。母牛仗着自己高大,根本不怕朗塔,见朗塔追过来,它机灵地绕起圈子,边绕还边不忘了衔一两根玉米秸,给自己加足点马力,以备持久迎战朗塔。朗塔可不怕它的这点小精明,只一口气追赶着这偷吃东西的庞然大物,嘴里还发出警告似的吼叫声。母牛听了,心里大约真的是生了怕,好汉不吃眼前亏,战不过,走为上策,赶紧开溜。但它被朗塔赶出了门,也没敢松口气,因为朗塔早就做好了奋战到底的准备,将它赶出去几百米远还不罢休,非得将其“遣送”回家,又看着它乖乖进了牛圈,才豪迈地转身,大踏步跑了回来。

大家都说,如果训练一下,朗塔铁定是最好的“牧牛犬”。我还未曾见过镇上的狗们,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跟牛决斗,它们大多与牛们和睦相处,常常是那牛走上前去,与狗大方地耳语几句,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开。但朗塔在这方面,表现出了优秀的品性,它不仅不惧怕比它体型庞大的牛们,而且还主动挑战,如果外人的牛进入自家的院落,想要偷吃,那无异于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

等朗塔回来,我出去慰问了它一下,经过刚才一遭,它今天特别兴奋,见我拍它的脑袋,帮它清扫脸上的积雪,它竟是微微低下头去,很安静很温顺地接受了这样的爱抚。而见了照日格图,它也不再吼叫,主动过去舔舔他的手背,向他示好。

因为两个姐姐今年都不回家,凤霞在她的阿爸一再电话下,只能带着贺什格图回她的娘家过年。他们一走,家里就冷清多了,天气也似乎心灵感应似的,温度骤然降到摄氏零下30多度,人的脸刚刚伸出门去,空气中便像有无数把锐利的刀子般杀了过来,那刀是血淋淋的,寒光也不见,便热腾腾地过了人的脸。

但尽管如此,人还是要生活下去。我还在睡梦中,阿妈就已经起床,打扫院子,砸煤块,朝火墙中添加干牛粪,挤奶,喂食猫狗,汲水;而阿爸则推了草料,一趟趟地给牛们添加吃的,他的腿脚比起暑假更加地缓慢,走一步,好像在向前挪移,总是让人担着心。除了喂牛和捡牛粪,我就很难在院子里看到他的影子,他总是半躺在床上,边吸烟边看他半懂不懂的电视,云雾缭绕中,会听到小猫嘎塔在他枕边香甜的呼噜声。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他的六十大寿,但是大家都怀疑到时候他连宴席也不会参加,只让阿妈给他操办,他自己则依然躺在床上,守着这一方院子;因为,贺什格图的结婚喜宴,他作为阿爸,都没有出席,而他自己,更是得过且过,万事不放在心上。

今天早晨,朗塔把阿妈的手套衔出去很远,丢在一个它以为人会找不到的角落里。我猜测它也是觉得阿妈太累了,所以才要藏起她的手套,让她歇上一歇。尽管凤霞不在,但朗塔还是很忠实地恪守着她在家时的准则,再冷也不进客厅暖和一下。我敞开了门,唤它进来,它半个身子探进来,另外半个则始终没敢跨进来。任凭我用什么方式唤它,甚至拿牛肉干诱惑,都不能改变它的这种意志。而阿妈房间里的嘎塔,被抱进客厅里来后,紧张地四处要找角落藏起来。后来是阿妈又将它送回到自己卧室的床上,它才重新找到了家一般松了口气。朗塔已经跟我熟悉起来,甚至还像与贺什格图嬉戏那样,抬起前腿搭在我的身上,要跟我耍闹;而我一给它挠痒,它就温顺地俯下身去,一动不动地享受这片刻的温暖。

4 舐犊情深

甚至,她对凤霞唠嗑时的那种亲密与迫切,让一旁的我,看了都有些微微的嫉妒。

因为昨晚太冷,早晨起来发现压水机冻了,结了厚厚的冰,无法汲水。照日格图只能去鹏鹏家拿来一根长长的带漏斗的细皮管,将热水灌进去解冻,同时井的四周,还用火烤着,来加速冰的融化。当照日格图站在椅子上,一手高高举着皮管,一手提着很沉的热水壶灌热水时,感觉像是在给压水机输液一般好玩儿。不过实际操作起来,可不是一件好玩儿的事,大家在寒冷中瑟缩着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让井水解冻。甚至阿妈沾了水的手,因为碰到冰到彻骨的压水机,立刻冻了上去,扯下来的时候,连皮都撕扯下了一块,并露出鲜红的血肉。

一听到井水哗哗流淌出来,牛们便哗啦一下从牛圈里跑出来,成群结队地到井旁边的胶皮水槽里喝水。朗塔也过来凑热闹,在牛群里穿来梭去,好不快活。不过它一看见我去拍院子外面大树上的鸟窝,便移情别恋,转而向我飞奔过来。我扔一个雪块到远处去,它也讨好我似的,风驰电掣般地冲将过去,并以一种非要把那雪块从雪地里捡拾出来给我的精神,执着地将大半个脑袋深入雪地里找寻着。耍闹一阵后,它便兴奋起来,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并用嘴啃咬着我的鞋子,似乎让我留下来再陪它一会儿。

中午看看无风,阿妈便兴致勃勃地说要带我去乳品厂附近玩。有阿妈做向导,我更乐意出门,因为她总能给我讲很多镇上的故事,而且她有很好的审美,这种审美好到不亚于到此地采风的艺术家。她总能从日常生活中,寻找到那些被人忽略了的别致与美好。尽管她在草原上住了大半辈子,可是时间并未曾消磨掉她对那些灵巧风景的捕捉与感知能力。一起出门,常常她能比我更快地发现可以进入相机镜头的风景。在她的眼里,草原上一块冒着热气的牛粪,都像盛开的蘑菇一样好看。更别说猫猫狗狗们的一举一动,或者一只鸟飞翔的动容姿态,再或一只挑在屋檐上的灯笼,一垛堆砌得饱满漂亮的牛粪堆。

朗塔当然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它除了守候在阿妈的门口,就是庭院门口,时刻为家人报告谁来访了,或者家中人谁要出门,它寻找时机,看能否一块跟着出去。见我和阿妈出门,它基本不用犹豫,嗖一下就窜了出去,一气跑出去一里路。我担心它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阿妈则说,它跑一阵就准会停下来等我们。果然,它很快就雄狮般骄傲地蹲在地上,回头静等我们赶上它。它还趁这工夫,在雪地上打了一个悠长的滚儿,借此将身上的灰尘给滚落掉,算是来一次清爽的雪花浴。

沿途总有许多人家的狗们,嗅到朗塔的气息,隔着栅栏朝它呼唤,或者挑衅似的叫喊。用阿妈的话说,都是些“脸色”不好看的狗,远没有朗塔“狼一样”帅气。朗塔对这些挑衅,采取的姿态一律是不给予回应。任它们在那儿汪汪地叫着,它只淡淡看上一眼,便又寻找新的比如一块落满雪的牛粪之类的玩伴了。那些狗们也就只好偃旗息鼓,很无趣地回了自己的地盘。

不过在遇到一个小小的宠物狗时,它不知是对人家生出怜爱之心,还是忽然玩心四起,竟是停下来,与那小狗左亲右吻,好不热络。甚至在那小狗撒了一泡尿后,它也跑过去,而且就对着那一片尿迹,也撒了一泡。似乎,它在用此种方式,记住这难得的一点情谊。不过它对这些事情一会儿就忘记了,路上谁家宰羊留下的一片羊毛,也成了它的玩物,乐此不疲地衔着它们从一个地方,奔向另外一个地方。

路上还看到一个牛犊努力地想喝母牛的奶,但那母牛却百般躲避。阿妈便说那母牛一定是“弃犊”了,我想起电影里总是用唱歌唤醒大牛爱心的方式,便问镇上也是这样吗?阿妈说镇上原来都是专门的人来做这事,但是那人总是将人赶走单独行动,好像怕人偷学了技术,无法挣钱一样。不过后来大家还是都“偷学”到了方法,大多数时候,这方法还是有效的,但是一定要赶在牛犊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将母牛产道中黏湿的液体,取出来,抹在牛犊的身上,并将牛犊抱到母牛的脸旁,它嗅到那来自自己身体的气息,就能认出这是自己的孩子,且同意它喝身上的奶汁了。

这让我想起舐犊情深的成语来,大约,这种用体液连结母子的方式,就是来自于这个成语吧。不过如果这种方法也失败了,那么就看哪个牛犊嘴软了。蒙语里有一句谚语说,嘴软的牛犊能吃千家的奶,便是对那些嘴巴软、擅长撒娇的牛犊的描述,因为只有撒娇,才可以唤起母牛们的爱心,并因此喝到不同的奶汁。不过阿妈和凤霞都是倔强的女人,因为贺什格图和凤霞还不回来,阿妈一个人操持所有家务太过劳累,她便有些不悦,所以贺什格图打电话来拜年的时候,阿妈故意不接,几次之后接听了,也不问他们何时回来。凤霞更是嘴硬,从不肯对阿妈说一句谢谢,但是她却私下里对我说,其实大部分时候,阿妈对她挺好的,不让她干活,也疼她;她还告诉我说,阿妈已经去世的婆婆也疼爱能干的媳妇,甚至阿妈出去串门,婆婆都要接她回家,所以这样好的传统,也传给了阿妈。而阿妈呢,则也对我说,凤霞从小受了很多的苦,没怎么上过学,出来打工,什么活都干,什么苦,也都吃过,所以这样命苦的孩子,应该好好疼她一些才是。

凤霞他们一回来,家里又恢复了热闹与笑声。阿妈前几日还朝我唠叨凤霞的缺点呢,但见了凤霞立刻就忘了。凤霞做饭,阿妈就站在她的旁边,一口气都不喘地,给她絮叨起几日来的大事小情。甚至她对凤霞唠嗑时的那种亲密与迫切,让一旁的我看了都有些微微的嫉妒。

夜色如一件魔法师所穿的密不透风的黑色帷幔,很快罩住了茫茫无边的雪原。而那满天的繁星,则是其上镶嵌的神秘的钻石,在人家屋顶上,静静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房间里传来一家人打扑克的笑声,所有白日里的痛苦、烦恼、劳累、艰辛、矛盾、纠结,都在这静谧的雪夜之中,消融,消融。如一滴牛奶,消融在另一滴牛奶之中。世界,只剩浓郁的芬芳,飘荡在这广袤的大地之上,和苍茫的夜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