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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2020年第2期|李翔宇:生活小乱弹

来源:《朔方》2020年第2期 | 李翔宇  2020年02月20日09:14

生活是一部悲喜剧,得学会流着泪开心地观赏。

——题记

1

初中上学时读课文,读到《改造我们的学习》,里面对实事求是一词解释得非常通俗易懂——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求,就是我们去研究。从今往后,但凡起草文字材料,不假思索地写上这几个字,似乎理直气壮得很。后来看到一篇有关农村改革的文章,里面讲到有位老前辈对年轻后生语重心长地教导:“中国的事,不在于你想要干什么,而在于只能干什么;不在于你想要怎么干,而在于只能怎么干。”私下以为,这就是对实事求是生活化的解读,可谓经典。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再言谈或落笔实事求是四字的时候,竟有了莫名其妙的惶恐。

曾亲身经历过这样一件事。十多年前,我生活的县,风风火火地搞农业结构调整。有一次,县上领导带领部门、乡镇干部到乡村指导工作,现场拍板在某村连片种植土豆。同行的农技单位负责人说不可行,并列举了当地土壤条件、自然气候不适合土豆生长,而且当地群众不易接受等等理由。领导说:“搞示范,就是引导群众。群众都搞开了,还示范什么?”这位负责人在众目睽睽下,有些赌气地回敬:“非得种政治土豆的话,那就种么。”“不换思想,就换人。”领导撂下这句狠话,坐车走了。领导一生气,后果很严重。这位负责人很快被免职,继任者大刀阔斧地建成了千亩土豆示范点,在全市观摩中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但土地不会一直应景的,秋季挖下来,每亩收获不到千斤,收入连种子肥料钱都不抵。当然,在工作总结中,肯定不会如实写,否则,哪有继任者连升三级这样八辈子都等不来的好事呢。

说时容易做来难。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2

很长时间内不懂政治和哲学的区别,认为是一码事,故而将初中时学习政治课,自然视为在接受哲学教育。逐渐地才隐约觉得这样混同彼此是不妥当的。从功用上讲,哲学是研究世界观认识论的学科,初中课程里的政治,只是纯粹的思想品德教育,更重于价值观的养成,于世界观的形成和改造至少功用不是很大。如此看来,真正接触哲学,其实是从专业学校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始。

授课老师姓李,得益于老先生深入浅出、诙谐有趣的讲授风格,倒不觉得多么抽象深奥。犹记得,有节课是讲必然和偶然,在黑板上写下题目,先生先不讲内容,照例是先讲故事:“昨天,我上街买东西,在学校门口那个大长坡底下,被你们邻班的一个学生骑自行车撞了。娃娃看到骑车撞了人,被撞的还是老师,一脸的惊恐不安,连声道歉,一再解释车子失控是因为没闸。看着这技术不行,还敢骑没闸没铃自行车上街的娃娃,我宽慰他:人多、坡陡、车没闸、人没技术,撞人是必然的,这个教训得记着;至于撞到我,是偶然的,不必太过在意——这就是本节要讲的必然和偶然的关系。”哄堂大笑,继之掌声雷动。能把高大上的东西,如此不露痕迹地接上地气,老先生的功夫可见一斑。故而至今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发生。

3

创新是时下很流行的一个热词,关于创新的趣闻故事也很多。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故事,人们耳熟能详。据闻,国内某著名经济学家有次做关于创新的讲座,把这个故事改编成这样:有三座庙,离河都比较远,怎么解决吃水问题呢?第一座庙,三个和尚商量,挑水路途远,一人挑水太累,要不咱们来个接力赛,每人分段挑一程。结果,水缸很快就挑满了,大家也都不觉得太累。第二座庙,老和尚把三个徒弟召集起来开会,说我们立个新规矩,你们仨都去挑水,谁挑得多晚饭加一道菜,谁挑得少晚上吃白饭,没菜。结果,三个和尚拼命挑水,不大费事就把水缸挑满了。第三座庙,三个小和尚商量想办法,砍后山的竹子连成输水管道,把河水提引到庙里来,一会儿水缸就灌满了。并对三座庙的做法分别归结为:机制创新、管理创新、技术创新。

读了这个故事,突然想起十多年前发生在一位福建朋友身上的事。当时,他从事枸杞贩运经营,每次来固原都要收购十多吨枸杞,打包运输之前,需要分拣出其中破烂发黑的枸杞。起初的办法是,雇佣几十号人,每人称取一定数量的枸杞,分拣干净了,按完成数量领取报酬。很快他就发现,雇工们为着多挣钱,分拣时自然粗枝大叶,破烂发黑的枸杞总挑拣不干净;思忖琢磨一番后,他改变了方法,不再给雇工们称量枸杞,而是规定随各人自取分拣,收工时以检出破烂发黑枸杞的多少记取报酬,分拣不干净的问题立马解决了。对照印证一下上面的故事,实有异曲同工之妙,远非当初轻下结论商人就是精明那样简单。

4

关于计划生育,早些年曾流传过一个段子:某位农妇生养了六个女子,还不肯做绝育手术,任凭工作人员磨破嘴皮,就是油盐不进。乡长作为当地的父母官,闻听之后决定亲自去做该农妇的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比前比后、里里外外的道理讲了一大筐,临了农妇掏心窝地对乡长说:“好我的大领导,道理我懂呢,可实在没办法。如果我生下个当乡长的儿,早就计划了。”光生儿还不够,起码得生个乡长,这农妇还是很有想法和远见的。

最近,二孩政策算是彻底落地了,由此引发的议论和调侃颇多,而务实者已经付诸实际行动,算抚养费用账的有之,精研优生优育宝典的有之,对着价格疯涨的学区房大骂开发商心黑的亦有之。简言之,放开二孩政策,使计划生育这个天下第一难事,瞬间变成了第一愁肠事,据说好多人为生还是不生竟然纠结起来了。而有关部门给出的民意调查数据显示,实际有生育二孩愿望的夫妻比例并不高,至少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对于多数人选择不生育的原因,有关专家自然也少不了做出权威性结论,大约是计生国策实施以来,人们的婚育观念已经发生根本变化云云。

突然想起了村里的一个张姓老者,生育有三个孩子,小儿子自小过继给兄长了,女儿也是适龄出嫁,大儿子成家后另立门户了。现在老两口将近八十岁,独自过活,还要为保证每日三餐不至断炊而辛勤劳作,成为养儿防老观念活生生的终结者。如同乡里人概括的那样:“儿女嘛,就是一窝麻雀,翅膀硬了起窝,离巢后就别指望回来。”

千百次高大上的说教,远不如一次眼见为实的教训来得深刻。现实生活中好多事都是如此,概莫能外。

5

这是惯常的一天。早上八点整,收拾停当后出门,按照固定线路,沿着旭日照亮的街道走向单位。照常熙攘的车流人流,照常在街边摆放的蔬菜水果摊点,居间停放着两辆堆满野蒿的蹦蹦车,霎时间醒悟过来——正月二十三了。按照年俗,这天是要燎干的。

儿时在乡下农村,年节总是被缓慢地拉长。从腊月初八喝腊八粥开始,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到正月二十三燎过干, 年节才算完全结束,时间持续一个多月,而不像现在快餐式地过三天年。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现在的过年,好像是咀嚼一块压缩饼干,无滋无味,寡淡得很。

过去乡下人对于燎干,是很重视的。作为孩童,这一天承担的一项重任,就是吃过午饭后,背着背篓,拎着镰刀,去野外捡拾用来燎干的柴火。野蒿、刺蓬、作物秸秆,甚至根须都在收集之列。这活儿,或者主理或者帮手,我干过多次。

捡拾燎干的柴火,活儿当然不会轻松。偌大的野外,此时已经被扫毛衣的人搜刮得干干净净,如同狗舌头舔过的食槽。烧锅煨炕的燃料,除了从牲口圈、大场上分配到少许外,其余大部分只能依赖从野外土地上搜刮了。正是这些被称之为毛衣的燃料,扶摇了家家户户的炊烟,成就了各家土炕的温热。简而言之一句话,那时候因为贫寒,村里人扫毛衣的热情总是有增无减。走在这样的野外,感觉天空都升高了几分,也给捡拾柴火增添了更大的挑战性。所以有时候,为着能多捡些燎干的柴火,不至于无功而返,会带着铲子这个可以挖掘的工具,采挖些有烟无焰的作物根须滥竽充数。因为是过节,一般也不会招致大人的责骂。细想起来,过去的年节,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温情和讲究。

如果把捡拾燎干的柴火,简单地理解为缺少燃料,肯定是错误的。在包产到户之后,柴草明明烧用不尽了,但逢燎干,爷爷还会指派年幼的弟弟,背了背篓去野外捡拾柴火。不一会儿,弟弟就回来了,而背篓里的柴火,必定是冒尖的。想来,这个时候去野外捡拾柴火,弟弟不会走得过远,也用不着铲子、长杆等等用具,轻松到俯拾皆是的地步,几乎是用娱乐的方式来完成任务的。爷爷似乎不太注重过程,也不在意柴火多少,只要是捡拾自野外就行。这里面,是蕴含着朴素哲理的——所有的年俗,其实都是围绕着祈福来进行的。之所以燎干,无非也是期冀去除困厄,让往后的日子过得红火。而要想日子过得红火,只有期冀而缺少付诸行动的劳作,指定是靠不住的。由此推及其余,譬如过年时书写对联、上坟烧纸、到皇庙祈愿敬香、分方位野外接喜神等诸般仪式,都有劳苦劳作的成分在内,俱是如出一辙的道理。

时光倒流回三十多年前,我从到陕西求学起,就很少有燎干的经历。也是从那时知道了,燎干的习俗,是有固定区域的,而且也不是很大,仅限于甘肃、宁夏部分地区。随后以往,年味是一年淡过一年,燎干更是变得可有可无。城里人燎干,往往是花费三五元钱,从卖柴火的那里买一小捆,在街边点燃一小堆火,聚拢几人跳过来跳过去,跳个两三趟就灰飞烟灭了。这样的燎干,总觉有些应付和取巧的成分,意趣自然少了很多。

越来越多了应付和取巧,越来越少了虔诚和敬畏,这该是年味愈来愈淡的缘由吧。

6

城市的夜晚无非也就这样。当夕阳刚刚落下,西天云霞的光晕还没有完全褪尽,街灯便早早点亮,广告灯箱也不甘落后地璀璨起来,晕染装扮着城市的富丽堂皇。

出门走进朗照的街灯下,前后左右紧随着几个影子,烘托映衬出内心的孤独。在这样的氛围里,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可以随意打量几眼街边的景物和擦肩而过的行人,也可以意气平和地默想心事,一切都可以根据爱好取舍。似乎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感受到真实的自我,才是心身属于自己的一刻。

因为是无目的的散走,可以由着性子,步子便也不慢不快。沿着住宅小区走一圈,估计有七八里路,耗时约一小时。看电视剧的话,加上广告时段,基本就是一集的时数。如果换了看足球比赛,正好是踢半场的时间。而在散步当中,完全可以就一件事,或者一段人生,做完整或者简略式的总结。

今晚行走的线路异于往常,为着时间充裕,信马由缰地往城南方向走去,不期然地走到了过去曾经工作和居住的地方。入目的情景,令人顿生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里原本是城乡接合部。三十年前,毕业分配,兴冲冲地到单位报到,看到单位大院的样貌,除去院落宽阔、院门高大外,与周边农舍毫无二致,乡村意味多过城市成分,发展变化与城市比起来,明显要慢上两到三拍,便不由得有些泄气。事实证明,当初的感觉和判断是对的。在这里工作和生活过差不多有二十年后,总体上感觉这里变化不大,只不过房屋变得更为密集、道路更显拥挤而已。直到最近十年才有明显变化,大规模改造建设,还只是近几年的事。

我努力调动所有的记忆细胞,条分缕析地回顾了一番原先单位集资建楼的事情。大概是在2002年,时任领导心血来潮地要开发单位地皮,动员职工集资建住宅楼。大多数职工明确表示反对,首先担心的是单位何去何从。本来由于业务关系,上级领导对保留单位这个机构已经颇有微词,如果再将仅有的办公场地搞了开发,就像是阵地都丢弃了,士兵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其次是造价预算过高,每平方米价格超出同系统兄弟单位集资楼好几百元,便有不少人怀疑其中存在猫腻。围绕着建与不建、如何开发建设,顿时搅起了漫天风雨,还引发了职工集体上访。最终,住宅楼还是在颇多争议,甚至是诅咒声中开工建设了。惨不忍睹的结果(不计单位近十亩土地价值,直接亏损六十多万元),证实了大多数人的预判完全正确,起初的担心绝非杞人忧天。两年后,原单位机构撤销,职工如鸟兽散。

现在,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住宅小区,拔地而起的二十多栋高层住宅,现代气息和时尚元素都很亮眼,与成为城市核心地段的身份也很匹配。原先稠密低矮的平房瓦舍荡然无存不说,单位院子里东侧处修建的六层住宅楼也没有逃脱拆掉的命运。回想起来,这座当初称得上地标的建筑,只存在了十年出头,就寿终正寝了。短命的结局,建设初始的不被看好,真可谓命运多舛。在多数老同事心中,这座建筑无疑是一种耻辱的存在。现在它是倒掉了,随着倒掉的,应该还有众人胸臆间的块垒,以及所有人心头的重负吧。失去了建筑物刺目的提醒,当初的风风雨雨,是该到湮灭消失于以往的时候了。起码,我现在走过这里,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心中已然没有丝毫波澜,还有些为当初义愤难平的抗争而哑然失笑。是非对错,随着时过境迁,尤其在亘古如斯的时光面前,渺小得连尘埃都算不上。又如同街头夜晚光怪陆离的霓虹,虚幻得让你无法触及,荒诞到无从辨别真伪。

读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老先生感慨“且独享这份清净好了”。平日里为着消食而行的散步,多数情况下,总会因为偶遇老友旧识,或目睹景物勾起些陈年旧事,清净不见得有,独享更谈不上,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忆起过往,多了一份淡然与从容,从而生发出一些新的感动,已足令人欣喜。

真心喜欢这样超然物外地走走。最好,能一直这样心无芥蒂地,走完此生剩余的时光。

7

我在陕西读中专时,正值上世纪80年代。那时改革开放只五六年时间,计划体制痕迹还很明显,带给我们的最大福利,是毕业后工作实行统一分配,人人有当干部之望,而无就业之忧,学习生活就显得单纯而快乐。

班额不大,只有三十三人,女同学仅占两个席位,自然属熊猫级的宝贝疙瘩:一位来自辽宁,所在县是喀左县,老电影《朝阳沟》就是在那疙瘩拍的;另一位来自盛产美女的陕北米脂县。据说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蝉,故居就在米脂。在陕北有句总结概括当地物产风物的顺口溜: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头瓦窑堡的炭。由此可见,米脂婆姨那是非常有名的。米脂的这位女同学,大名冬梅,谈不上漂亮却很端庄,与另一位女同学的婉约淑静不同,为人之豪迈爽朗,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为活跃班里的气氛出力不少。很多搞笑创意,至今还记得。

快乐欢愉的时光总是短暂。三年学生生活很快就过去了,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忙事业、忙家庭、忙生计,相互联络渐趋减少,好多同学“黄鹤一去不复返”,竟然杳无音信了。直到手机微信大行其道的当下,情况才有所改善。

微信确实是个好东西,如果忽略不计群内养生宝典、心灵鸡汤泛滥成灾这个负面影响的话。就在最近,我加入了三个微信群——原先同事的、初中同学的、中专学校的。还别说,由此成就的好事不少。最为直观和实惠的好处是,好些多年未曾联络过的同学,渐次打探出了消息。加入中专学校同学微信群的人数直线上升到二十余人,而且先后有过两次小规模相聚,约定了在毕业三十年之际,在母校来一次“一个都能不少”的聚会。暂时没有联系上的同学分头想办法联系,即使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联系上。记得当时精确地统计了一下,未联系上的共有十人,分别是辽宁六人、甘肃武威两人、陕北两人。很快,甘肃威武的两名同学也成为群里的常客。不久,辽宁的六位同学聚会的照片发到了微信上。犹记得,当时有个特幽默的同学,还曾经有过如是调侃:东北已经全境解放,下一步的战略任务是,重点进攻陕北。查找联系陕北两名同学的工作,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三十年后母校聚会的曙光,似乎正在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有天晚上准备睡觉时,接近零时。临睡前查看微信群里的消息动态,是我近年养成的习惯。慢条斯理地扫了一眼,我就像遭蜂蜇一样跳将起来——群里一个同学发的信息直白得刺眼:冬梅同学不在了,车祸。惊愕、悲痛、落泪——同学们的表情鬼脸般在群里闪烁。打听来打探去的,米脂的这位女同学以这种结局,把“一个都能不少”的期冀,撕扯成了再也无法修复的碎片。

有些事,想起了就做,不要再等待,更不要因为等待而错过。多数时候,完美恰恰是个美丽的陷阱。当你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会无比尴尬地发现,遗憾才是完美外衣包裹着的唯一果实。

8

所谓同学聚会,无非也就这样。十年聚会,一群处在青春尾巴尖上的人,小心翼翼地默数着渐行渐少的青春;二十年聚会,一群刚刚告别风华嘉年的人,用思量拣拾、整理着滑向时光隧道深处的青春;三十年聚会,一群“而今识尽愁滋味”的人,用或许只能感动自我的温情和远眺的目光,辨识、回忆着再也无法重新走过的青春。

最近这次初中同学聚会,恰恰是第三种情形。这是一次猝不及防的同学聚会。起初是几个女同学,在微信群里发起倡议,嚷嚷着毕业作别已经三十余年,还想见一见当初有缘聚合在一间教室里的那些人。一时间,赞同、跟帖、报名,群里一派繁忙,必不可少的组织策划工作都抛诸脑后了。好在临近约定的日子,终于有人猛然想起还需要定地方、定议程这档子事。于是,拉差派活。经过一番东跑西颠的奔忙,竟然也将就餐住宿、活动议程等事项安排得妥妥帖帖。可见,联系约人或许有些曲折复杂,聚会本身倒不是个多难的活儿。

聚会只两天时间,相约赴会的三十三人。两天里,这群毕业后天各一方、行将跨过五十岁人生大关的人,退隐了青涩稚嫩,披挂上风尘沧桑,怀揣千思万想,兴冲冲地聚拢在一起。说来讲去的,总是绕不开那些高兴了就笑、委屈了就喳喳吵闹的旧日时光。在这样如同播放默片的闲谈中,追忆拉长了岁月的影子,伤感丰满了平淡的过往。在奔波无止的中年,竟然还会为曾经的年少轻狂来一次告别盛宴,足见这是一群多么珍惜旧情的性情之人。

一场狂欢一场梦,一次相聚一次痛。相见即是别离的同学聚会,又能载得动多少离愁别绪?同学聚会,不管是刻意安排,还是突如其来,都无非是给忙乱的生活再添一份伤感罢了。

昨夜看《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大学校园的爱情生活,与当年年少春衫薄的初中生活大异其趣,但怀旧感念的情感却人同此心。清早起来,一场不期而遇的漫天飞雪,粉白了楼宇,压矮了缀满黄叶的树枝,迷漫了每日惯常走过的甬道。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毫无征兆但注定要来地飘扬起来。

生活中有些东西,譬如这次同学聚会,就像这场不期而遇的雪,该来的,或迟或早,总会来的。

李翔宇,宁夏固原人,在《朔方》《六盘山》等刊物发表散文作品十万字。宁夏作协会员,宁夏固原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