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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写“大上海”的城市史诗

来源:文学报 | 独孤岛主  2020年01月18日08:28

纵观去年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的影视作品,有两个比较突出的特点:对作品本身类型规律的重视,以及对家国叙事下微观书写意识的加强。电影《我和我的祖国·夺冠》里尽得风流的弄堂市井,纪录片《彩色新中国》还原苏联摄影队拍摄的影像幕后,皆是从前同类作品中较难见到的新鲜景观。而在东方卫视播出的“上海制造”纪录片《大上海》,也充分体现了主旋律作品的求新求变。

所有人挂心在口、念念不忘的“上海”,究竟具有怎样的超越时空的魅力?最初的上海,是否就是教科书上突然从《南京条约》里被一蹴而就般洞开的通商口岸?她的前世与今生,还有多少散落于历史沟壑里的细节?在纪录片《大上海》之前,我从未认真想过这些问题。在我的印象中,在重复了无数遍的上海叙事中,上海便是华洋杂处下一方充满魔幻现实色彩的传奇想象。而这部纪录片却让我深刻地认识到,上海之大,远不止于此。这是一座被赋予了错综复杂的政治、历史、经济与日常生活意义的城市,发生在这座城市的种种关于经济思维、匠人精神、文脉传承与中西合璧的历史,在近代以来的中国具有非常特殊的标的性,亦是近两百年来中国巨变的缩影。

《大上海》题旨为“大”,自然包括了要在八集篇幅中尽可能详尽地将这些变化悉数道来的野心。而这个“大”,也可以理解为对这座开埠以来最能引领中国风气之先的城市经历风云变幻却仍能包容万象的敬意。纪录片第一集,从矗立在外滩的“太平洋西岸最早的现代气象信号塔”开始说起,引出了上海开埠前便已进入中国传教的德国传教士郭实猎。片中详尽考证了他的生平以及他对中国的热爱,同时亦指出鸦片战争前后他对中国民众的殖民主义姿态,这一笔相当明确地表达了本片主创在认真还原历史之外对特定时代特定人物的态度:真实,客观,新颖,且切入角度让观众感觉很是适切。而这一贯穿始终的历史叙事的态度,从“洋人营救被小刀会活捉的上海道台”等掌故里触发对晚清上海时局细节的钩沉,或自今时今日的滨江岸线回溯当年黄浦江边的制造工业等等事件的叙述上,都可看出一二。

对上海历史的宏观描述,是《大上海》以时间线为坐标顺向叙事中的重要环节,但绝非最核心的部分。由“上海开埠”“上海文脉”及至“八百壮士”“解放上海”“住房问题”“改革开放”等等不同时代、面向、主题组成的脉络里,除了大量细致的考证与文档、访谈、口述重现工作之外,观众可以非常明确地感受到主创对于这座城市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赤忱与尊重,感受到他们在呈现上海这座城市的用心。草蛇灰线,伏行千里,在讲述上海文化演进的部分中,片中提到民国时期四马路(福州路)的开明书店,将其形容其为“开明留给时人的印象是,用土纸出的书籍杂志都没有一个错字”。这一例子,与后面展现的当代上海工匠精神产生了某种关联。在表现解决上海“住房难”问题的一集中,作品援引了大量1950—1990年代拍摄的新闻、纪录及专题片,在荧幕上直观呈现上海人居住条件的举步维艰与气候的变化,结合画外音与画内的直接影像,令在“00后”一代上海青年记忆中几乎已经不存在的集体回忆迅速重现……长约一小时的单集中,每一集的信息密度都相当高,在观看这部历时三年完成的作品时,我真实地感受到了主创团队的努力与用心。这种努力,不仅仅是主创所言的“我们暴走了大上海”,从中体现的主创团队对作品本身的热情与追索,可以透过屏幕真实地感染每一位对上海的历史与文化有兴趣的观众。

纪录片中访问了涵盖文化、经济、电影史的各位专家,从各个维度对上海发展过程里的线索进行解读,亦有大量对新时期及亲历上海腾飞过程的亲历者的访谈,由人物之点贯穿时代之线,最终达成对城市整体形象的描绘。除了纪录片惯常使用的照片、录音、影像、重现、访谈等手法之外,《大上海》还引入了动态沙画,大到外滩建筑变迁,小到“陆家嘴公司”草创时期简陋的门面,配合影片的微观视角,努力带观众重返一个个鲜活的历史现场。在这个意义上,我更愿意将《大上海》视为一部深情之作而非单纯的献礼史诗,作品是对时代的赞歌,亦是对生活在此的吾土吾民的内在精神密码进行的拆解、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