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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2019年第8期|胡竹峰:怀念

来源:《芒种》2019年第8期 | 胡竹峰  2020年01月14日08:07

外婆

知道外婆走了时,正在吃早饭,手里剥开了一只煮鸡蛋,差点掉在地上。匆匆喝完一小碗粥,嚼蜡一样,没有胃口。放下筷子,待在椅子上想起过往。

外婆在世的时候,经常忘了她的存在。每次回家,不过买点礼物去看看,然后塞点钱,就匆匆走了。前些年隔三岔五给外婆打打电话,后来她耳朵不好,电话也不打了。如今即便想打,也听不到外婆的声音了。

在老家,每年正月初一或者初二,一定会去给外婆拜年。小时候,兴高采烈地穿上新衣服,路上熟人问:去哪儿呢?

外婆家呢!

外婆走了,没有外婆的家还能称作外婆家吗?

外婆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一辈子生活在乡下,去县城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外婆念过书,在乡村课堂教过几年学,一生好清静,厌喧嚣,有青天白日的清澈明净,不像是普通的乡村老妇。旧衣服破衣服一尘不染,晚年信奉基督教,经常手捧着《圣经》,戴着老花镜,头埋得很低很低,一个字一个字地看。邻居笑话她,儿子们也不理解。老花镜是我在县城买的,外婆戴上去,欢喜地说看东西好清楚。

后来那本《圣经》残了破了,我专门带了本新的送给她。那本新买的《圣经》渐渐翻得卷边了,书旧了书老了,人也老了。书老了可以换一本新的,人老了就彻底老了,时间不会倒流。花有再开的时候,人一走,尘缘散尽,再也续不上了。

母亲说她小时候缺衣少食,外婆能把野菜做出蔬菜味,红薯粥,面疙瘩,高粱面,那些至今依然挂在嘴边的美食,是外婆心灵手巧的见证啊。

这些年我太忙了,从南到北,做工,经商,从文,结婚,生子。外婆时常告诉我,活得自在就好,不要挣那么多钱。后来,在城里买了房子,外婆又恨不得我一下子有很多钱。

外婆的身体一直不错,后来被车撞坏了大腿骨,调养了很长时间,只是行动不方便。老了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身体不好了,精神也开始糊涂。经常要去我家看看,还想住几天。已经不敢让她走动了,我只好骗她说家里人都出门了,外婆狐疑地自言自语:“我一个人可以的,我自己会烧锅做饭……”再回岳西,我在地上,她在地下,犯糊涂的外婆都没有了。

古人说恍如隔世,隔世总让人恍惚。

人健在的时候,想起来总是生龙活虎,年纪再老,面容身段都是鲜活的。人一旦死了,再想起,面目渐渐模糊了,一片混沌。这是死亡黑暗吞噬的缘故吧,死总是决绝地带走一切。现在已经记不起外婆的模样,只记得生活过的细节生活过的场景。

返乡多回,去过两三次外婆家。老房子拆了,过去的日子零落一地不可收拢。屋后竹林,新笋一年一年冒出来,老竹子稀稀落落。再后来,当年生活的痕迹也没有了,只有山里那一座坟证明她来过世上。

舅舅新家,旧衣橱还在,那里装了外婆一辈子的时光。铜把手有岁月的包浆也有外婆的手泽,轻轻打开,当年的味道当年的气息兜头而来,既陌生又熟悉。

没有外婆,就不再有外婆家了。两个舅舅住家离得远,各过各的日子。他们见了我,又热情又生疏,不是亲人是亲戚了。坐一起有说有笑,总有些匆忙的样子,不复当年与外婆坐在屋檐下烤火说话的负暄之乐。

当年谈笑的辰光,从不觉得外婆有多重要。她实在太平凡了,和乡野任何一个老人没有任何两样。

外婆七十多年的人生,受尽欺负,受尽坎坷,没说过一句狠话,没做过一件狠事,软弱温吞地过着农人的日子。外公去世早,母亲当时十来岁,三个舅舅也还小。自此母子相依,贫苦中一天天挨日子。没吃的,找一点野菜果腹,母亲记忆中的玉米糊、疙瘩汤、红薯饭、南瓜粥,又贫瘠又甘腴。

早些年,我家穷,饭不够吃。外婆家田地多些,偶尔她背着几十斤米送过来。米太重,佝偻着背走几步,再卸下来歇会儿。到对门山上,实在背不动了,喊我们去接。那时候她快六十岁了,繁重的体力劳动让身体过早地衰弱下来。接过米,她慌着往回赶,说还有一堆事,揉揉腿,摇晃着身子下山。

有一年乡里说外婆家得给外孙做红袋子,放个苹果,放枚鸡蛋,放块镜子,可保一年平安。外婆专程送过来,还是没进家门,站在稻床外,把东西交给我和弟弟,然后慢慢一步步拖着脚擦着地回家。二十几年过去,还记得那苹果真香,那鸡蛋真香。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香的苹果那么香的鸡蛋。

有天晚上和我妈闲聊,说这些年吃了多少山珍海味,都记不住,不如外婆做的家常菜好吃。那些普通的鸡鸭鱼肉青菜豆腐粉条海带留在脑海,每一道都是美食。

老了之后,外婆烧出来的饭菜不是太咸就是太淡,甚至忘了放油,把菜烧煳了。年节来客,她忙前忙后张罗一桌饭菜。母亲嘴直,怪她把菜烧坏了。外婆小心地赔着笑,一声不响在锅灶下添柴。然后,外婆更老了,随大舅二舅轮流过,再也做不动饭了,锅灶给了小舅。我偶尔去看她,还挣扎着起来要给我一碗红糖鸡蛋,我慌得赶紧按下她。

我喜欢外婆做的红糖鸡蛋。十年了吧,十年没吃过外婆的红糖鸡蛋。时间快如白驹过隙,快得彻底老去了一个人。以前外婆在世,还有一份惦记,现在只能怀念了。那天晚上,敲开两个鸡蛋,想做红糖鸡蛋,真想念十年前的味道啊。

慢慢地,外婆什么也做不了,每次吃饭,悄悄捧着碗站在一旁。再后来,站都站不起来了,终日坐在椅子上。记忆中,外婆总是站着吃饭。桌子再空,也不大落座。来我家,也多好站着,偶尔甚至在灶台下吃。我们看不过,拖她坐下,她也是侧身坐在板凳尖上。

我不知道外婆的名字,不知道她生于哪一年。只知道她逝世于二〇一二年六月二十八日早晨。

附记:打电话问我妈,她告诉我,外婆叫秦桂香,生于一九三五年八月初五午时。秦桂香,是个好听的名字,有秋天的桂香气。枇杷晚翠,桂树也晚翠,外婆一生暗淡,不曾翠过。她七十多年的日子,平常得像屋后竹林里一片片纤细的竹叶,清清淡淡。

爷爷

椿树上的嫩芽,铁锈般红,是春天开在枝头的一抹晚霞。屋后的椿树,高且直,笔挺地站在那里,人路过时,仰起来才能看到树冠。爷爷告诉我,说树顶嫩芽叫椿树苗,可以吃,炒鸡蛋,香,下饭。我歪着头,一路小跑回家找奶奶要竹篙。

爷爷站在坝顶,像打板栗打枣子一样,挥着竹篙。那些发自春天的香椿落在脚下,像云头飘下的花朵,有一朵甚至俏皮地插在我的鬓角,小男孩儿顿时像个女孩儿似的俏起来。刚好有个老太太经过,用不关风的嘴开玩笑问:哪家来的女丫啊?

够吃的了,打太多,会伤了树,爷爷罢了手喃喃自语。扛上竹篙,大手牵着小手,走远了。中午吃饭,爷爷掌勺。细细切碎了香椿,不时轻嗅一下,真香,真香,奶奶闻闻。我凑过去,嗯,有煤油的味道,骂奶奶骗人,皱着鼻子走开了。吃饭时,爷爷拿来锡壶,牛眼大的酒盅,兴致很高的样子,一连两杯。吃吧,我也欣喜地夹了一口,涩,还有煤油味,强吞下去,一边做着鬼脸,一边嚷着真难吃,真难吃,故意龇牙咧嘴。猪八戒吃人参果,不知道味道,我还是嘉奖你哩,爷爷笑骂。我慢慢长大,进学校读书,忘了屋后的那棵椿树,只有到了春天才会偶尔想起,因为饭桌上隔三岔五总有一盘香椿炒鸡蛋。

爷爷渐渐老了,所幸身板还硬朗,腰挺得直直的,牙出奇好,吃炒蚕豆一口一个响亮。奶奶常常炖只子公鸡,烂烂地用瓦钵装着,鸡汤散发出浓烈的香气,等他回来。家里人都说爷爷最喜欢我,鸡也就只夹给我吃,他的眼睛透过筷子尖,穿过热气眯缝着看我,不过这些,在脑际已是朦朦胧胧。

那时每天和他一起睡,他喜欢把我搂在怀里,说不然着凉了。我一点都不喜欢,扯他的胡子,说扎死人了,他也骂我睡觉不安分。可是每天晚上我们还要赖在一起。

爷爷家里有很多冰糖,都给了我。可是我更爱甘蔗,常常在晚上,睡着睡着,就想了。他下床带我去地里,砍上一根驮在肩头,他跟在后面。月亮挂在天上,拉着两个人影,他的长,我的短,都极淡极淡。

那年我四岁,读书了,他不让,心疼那么小的孩子就要去上学。固执地说:“只有拿钱买稻,没有拿钱买字的。”可是我还是去了,成绩还不错,他逢人就夸,快活地在邻居家闲谈。

岁月像秋天的树叶,一天天飘落下叫“今天”的日子。我更大了,爷爷越来越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的头发花白花白的,脸色见黑,褶子多了,精神也不好。再后来他生病了,病得很重。连感冒都很少的人,彻底垮了,恹恹地卧在床头。奶奶讨孩子的口彩,每天问:病会好么?我总是快乐地点头,说一定能好的,奶奶很高兴,憔悴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初秋到晚春,病没有好起来的迹象,人下不来床,不能正常进食,只能喝粥。那年香椿格外茂盛,骄傲地长在枝头,一簇簇,像大红公鸡的尾巴。

爷爷还是走了,六十三岁生日的后一个月。丢下我,丢下屋后的香椿树。多好的香椿树啊,笔挺地站在那里。他却站不起来了,那个晚上漆黑一团,融进了漫无边际的黑色中,避开了灯火。他躺在那里,睡着了一样,用手摸着他的脸,冷冷的,瘦瘦的。天明来了很多人,在伤痛欲绝的哭泣中摇着纸幡不紧不慢地游荡,房间里弥漫着香火蜡烛的气息。天井漏出几朵阴云,几米残光落在阴沟里,爆竹噼里啪啦。唢呐响起来了,是他常吹的一把,哨音苍凉地划过空气,在我的耳畔呜咽。这是他最熟悉的声音。

我一天天长啊长啊,长成一个小伙子。有一天吃了香椿,拌的是嫩豆腐。那一次吃出了惆怅,很奇怪,那惆怅在舌间舒卷,如云似雾,风雨如晦。老家的香椿还在,笔挺地站在屋后。我多次梦见他,他朝我微笑,温暖且慈祥,还用手抚摸着我的头顶,等我唤他时,却消失了。

春天的树木,总是那么让人喜爱,坐在屋后的山口,迎着风。爷爷躺在不远的山坡上,那个隆起的地方长满青草。我一竿子又一竿子打在椿树上,那些嫩芽四处飘散,有的飞到了爷爷的身边。那青的草在一簇簇酡色的香椿芽的掩映下,越发青翠如洗……漫天落霞,琵琶轻弹。

爷爷走了快三十年。印象中,人很瘦,但精神好,双眼明亮。一年四季穿着蓝色的对襟褂。脖颈上搭扣总是扣得严严的,整洁而干净。他喜欢喝酒,尤其是冬天,白酒暖在锡壶里,吃饭前斟上满满一杯,打个呼哨就进嘴了,咂巴着舌头吃两口菜。最普通家常时蔬,干净,散发着热气。

爷爷的遗物有一把废旧的唢呐,麻亮光滑,显示出很有些岁月了,哨子早已坏掉,只剩下芯筒挂在墙上。有时候拿来把玩,整个人刹那清冷,少有喜气。耳畔仿佛带来了旧时的声响,不是欢歌,也不是哀乐,静然平和地吹奏。感觉是四月的山风,八月的天空,和煦而又凛冽,声响越飘越高越飘越远,渐渐拧成一股细线,飘荡到故园清凉洁净的瓦片上,顺着椽子沿瓦的凹处往下流淌,溅落在地上喧哗一片。那不是雨。

人生在世,花开庭前,如云在野,云散了又聚,并不是那原来的云,看云的人也不是那心境。五伦八德,儿女情长,衣食住行,人间多少喜欢多少惆怅,都逃不开生老病死,都是虚空。真怀念爷爷活着的日子啊!

奶奶

奶奶走了竟有十几年,时间真快。每次回家,觉得那路口拐弯处,会有一个灰色的老人等我,头发是灰色的,脸色是灰色的,鞋也是灰色的。我走过去,并没有那个熟悉的灰色的老人,只有那草和树木无言地在路口绿着。心里一时空落落怅然。

起初,听说她病了,我并不以为意,老人年纪大了,身体偶有不适也很正常。不料一病无救。木木地买票,木木地收拾衣物,木木地返家,木木地随着火车晃荡,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早上身上一热,遽然惊醒,抬头一看,车外太阳温暖而明亮,随车而起伏。可惜奶奶再也看不到了,她去了那个冰冷的世界。

一下车,和接我的姑爷一起回家。奶奶安睡在灵床上,穿了寿衣,浑身都被盔上棉子,脸上盖了黄表纸。掀开看了看,奶奶双目紧闭,脸瘦多了,再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欢喜地过来抱我,也没有高兴地说:你可回来了。也没有我递给礼物时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笑容,这个人不能与我说话了。

奶奶躺在那里,我心里只是伤感,并无悲痛。更不觉得这个人死了,好像过一会她还能到门口亲自来迎我。院子里爬山虎的青藤绕满墙壁,是一片又一片的浓绿。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太阳静静照过,真是好太阳,身上却觉得冷。多少白玉迢迢的阳光在院子里日出日落,人进进出出,只有奶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姑妈告诉我说,前不久奶奶看到了刊了我照片的报纸,一把夺了过来,贴在脸上,满脸笑容地说:“这不就是我孙子唛!上报了。”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我,照片里的我。

晚上做法事,我们这些后人捧着莲花灯,行走在奶奶生前经常去的地方。走到她种过菜的地里、砍过柴的山上、洗过衣的河边,一种物是人非的悲怆涌上心头。天上的星星依然润朗明亮,奶奶却永归寂灭了。晚上两点,几个人一起把奶奶抬进棺材,好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坐在灵堂里,对着遗像,像梦一样。第二天早上,封棺了,亲戚后人簇拥着看最后一眼,棺材合上了。突兀有无限的失落与恐慌,泪水出来了。那一刹那才彻底知道,这个人死了,这个人再也见不到了,这一刹那是真正的阴阳两隔。

参加葬礼的人散去后,偌大的稻床上满是香火味和爆竹味。父与叔父们颓然坐着,天起了小雨,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妈还在淋雨。院子哭声四起。

如今,奶奶早已下葬,从此入土为安,在地下保佑着我们后辈。她在另一个世界那么多年了,不知道那个世界有没有花开花谢、日出日落,只知道我经常想起她。

人生的光景几节过,前辈子好了后辈子坏,后辈子好了前辈子坏,奶奶一生几乎没有舒心的日月。六岁做童养媳,田里地里,锅前灶后什么事情都要帮衬着。寒冬腊月还要砸开河面的冰冻去洗衣服,手泡烂了,生有冻疮,脸也皴裂了。事做最苦最累的,饭吃最坏最差的。稍不如意,轻则恶语相向,重则拳打脚踢。哪怕是生病了也要下地干活,还要赤脚下田薅草。奶奶说那个时候最大的想法就是能自己淘米吃一次饱饭。听她说起这些,我总难过很久。

随后奶奶嫁到了我家。吃苦的日子并没有结束,那个特殊时代,一片浮夸之风。我们那个处在大别山腹地的穷乡村早已是饿殍遍野了。草根吃光了,野菜吃光了,人饿得腿浮肿起来。这个时候,奶奶产下了大伯,不得不一边带孩子一边干活。后来条件慢慢好了,孩子也渐渐多起来,我父亲出世了,三叔、小叔、四个姑妈相继出世。一个孩子一张嘴,奶奶更忙了,没有歇过一天,没有吃饱过一天。口粮紧张,父亲说奶奶从来就不一起吃晚饭,每次总要等爷爷和孩子们吃剩了才动筷子,孩子们小,也是长身体的阶段,不懂怜惜人,奶奶经常饿着肚子过夜。

20世纪80年代,我们的家境终于好了很多,不用为吃饭而发愁。大伯和父亲相继结婚,我与弟弟陆续出生。奶奶又开始忙着带孙子了,从我开始到小叔家孩子,一共七个。再加上自己生的十个,奶奶一生背大了十七个孩子。

光阴催人老,奶奶再也没有往日那么好的身体,多年劳累给她留下了满身伤痛,坐久了就会打瞌睡。家里人不忍心让她干活,她却歇不下来,抢着帮儿子做些家务,我们都恨不得骂她。这个时候奶奶也知道自己老了,做事没以前干净利落,经常丢三落四,最后不得不闲下来。闲下来了,人却不快活,常常埋怨自己吃白饭。

奶奶晚年一到冬天就戴上我买给她的帽子,黑色的帽子,奶奶说保暖,她最喜欢。现在我才明白老人的心思。

记忆中每次外出每次回家,奶奶总要抱抱我,我也俯身抱抱她。外出的时候她抱的时间长一些,不舍得放开,手紧紧放在我的背上,像是安抚,偶尔还轻轻在我身上一下一下拍几下。那几下很慢,人生就这么慢慢地一下又一下变了。不知不觉中,孩子变成青年,青年渐渐成人,成人又进入老年。一年一年、一月一月、一日一日、一时一时、一分一分、一秒一秒地渐进。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日子在洗手吃饭中默默走了,带走了多少岁月,带走了多少人事。

胡竹峰,1984年生于岳西,现居合肥。出版有《不知味集》《民国的腔调》《雪天的书》《竹简精神》《茶书》等散文随笔集十余种。曾获孙犁散文奖双年奖、人民文学之星散文奖、滇池文学奖、林语堂散文奖、《草原》文学奖,《中国文章》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提名。有部分作品被翻译成日语、英语、俄语、意大利语对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