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大江东去》:鏖兵江水犹然热,流不尽英雄意气

来源:中国作家网 | 瑶华  2020年01月13日19:24

类型评价:

作为“中国网络文学20年20部作品”之一,成书于改革开放三十年之际,曾获中宣部第十一届“五个一”工程奖、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的《大江东去》,以其大气磅礴的题材、对政治和经济领域改革的深入思考、对社会生活的现实描绘,精心刻画了国有企业、村办集体企业、私营企业、外资企业等改革前沿经济体的代表人物宋运辉、雷东宝、杨巡等,深入描写了主角群体在大时代中的悲欢和命运的起伏,展现了千千万万改革弄潮儿“不尽狂澜走沧海,一拳天与压潮头”的精神风貌,勾勒了社会各阶层千姿百态的画卷,以独到的深度和广度书写了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进程,诠释了中国特色创业精神和实干精神,堪称网络小说接壤严肃文学的有益尝试。

作者介绍

阿耐,著名作家。著有《大江东去》《不得往生》《欢乐颂》《都挺好》《艰难的制造》等小说作品。其作品改编的《大江大河》《欢乐颂》《都挺好》等热播电视剧广受好评。《大江东去》曾获中宣部第十一届“五个一”工程奖。

文本评析

一、有据可依,有文可循:对时代细致入微的书写

《大江东去》作为编年体叙事作品,每一章节都是用具体的年份和月份串联而成,和现实中的重大历史事件紧密相关。1977年恢复高考,1979年联产承包责任制,1982年严打,1988年下海之风,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在“大历史”中,以“小人物”为中心题材,以纪实性、原生态书写成功刻画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记忆,将小人物的人生历程与大历史的风云激荡有机结合,使宏大叙事和个体悲欢相融相生,无愧于一部“个人的《人民日报》”之誉。包产到户、包干到户、乡镇企业、技改、联营厂、挂靠、转制……这些略嫌佶屈聱牙的名词,浓缩了三位主线人物二十年间的搏击历程,他们或为从书斋打拼向上的国企高管,或为从贫困农村奋斗出来的农民企业家,或为白手起家的私企老总,命运沉浮与时代变迁紧密相连。《大江东去》的洋洋数百万字篇幅,正是因主线人物的起落悲欢而丰满生动,每一个人的经历既可以独立成篇,又和他人紧密相连,形成了一部新时期的创业史、改革史、奋斗史。

二、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三位代表性主角的人生经历

宋运辉:冰与雪,周旋久

书中第一男主角宋运辉,是一代“中国特色技术型官僚”的典型代表。来自偏远小镇的宋运辉,自小背负着“黑五类子女”的烙印,饱受社会歧视的磨难,让他从少年起就塑成了沉默寡言和敏锐善思的特点。所幸,时代的变革为宋运辉个人的命运带来了转机,在“科学的春天”时代,进入大学的宋运辉展现出了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的心智,养成了“把报纸上的新闻理论与自己的生活学习联系在一起”的思考方式并因此受益一生。宋运辉对《人民日报》社论的深刻研究,不仅帮助了未来的姐夫雷东宝,使之一手将贫困村小雷家打造成首个联产承包和砖厂计件试点,更在雷东宝的介绍下,和深谙官场之道的县委书记老徐相识,被引荐进入金州化工厂。身为当时难得的名校高材生,宋运辉入厂的第一年,却是从“三班倒”的基层员工开始做的,在工人们不解的眼光里,他大展拳脚,里里外外将全套生产程序磨了个透,每天平均在车间工作十四个小时,不仅在工友中赢得了广泛的认可和赞许,也以“狠劲”为自己打下了技术水平和实践能力的基础。经历了一次次的职场站队、新技术革新纷争,从一线工人到技术员、车间主任,善于审时度势的宋运辉成了程厂长的东床佳婿,随之进入厂领导层,完成了从下属到领导的华丽转身。在创新和守成的博弈之中,在对时机的把握和放弃之中,宋运辉一步步成长,也一步步深入权力核心的漩涡,但他初心未改,坚持加入东海项目的筹建创业,实现了仕途的又一重大转折。宋运辉的人生经历之中,有对理想的十年坚守,有不甘为人后的野心,更有无法界定的灰色地段,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他的婚变,放弃了和自己思想、能力都无法并行的前妻程开颜,与多年知交、互为师生之谊、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梁思申终成眷属。实际上,不妨认为,梁思申是宋运辉内心深处的理想主义的化身,宋运辉是在现实中遭遇坎坷、有时背离初心的本体。尽管被认为“太求上进,姿势一点不优雅从容”,并不意味着宋运辉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仍然具备自己的道德底线和处事原则,行事不乏大气和担当,甚至有着为做出事业不计个人得失的纯净一面,这也是他不同于一般作品中“凤凰男”之处。可以推断,在他的身上,寄予了作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期望,并将他作为改革开放以来懂技术、会管理、敢担当的一代学者型官员代表。

雷东宝: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宋运辉的姐夫雷东宝是全书另一主线人物,他代表了“农村因温饱所迫而自发改革,而后转向乡镇企业的群体”。雷东宝由部队转业回乡,当上小雷家村支书,面对的是一个全村吃不饱饭、年轻人娶不上媳妇的烂摊子。小雷家面临的困难,正是在经历了“人民公社”时代后广大贫困农村的缩影。所幸,他们迎来了雷东宝这样一个敢拼、敢闯、一往无前、莽劲十足的带头人,他在结识了宋家姐弟后,了解到“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创新,以强势手段让村民们接受了分组单干;他白手起家,艰难创办砖窑、预制品厂、养猪场、电缆厂、铜厂,让穷村翻身成了人人羡慕的富裕村,本人也成了说一不二的老总。所不幸,雷东宝又是一个极度强势、刚愎自用、缺乏长远眼光的领导者,在个人私德方面更是无法让下属全然信服,他把集体企业的财富视为自己的囊中物,最终导致众叛亲离,锒铛入狱;第一任妻子宋运萍流产身亡后,再婚的雷东宝为了圆儿子梦,找“小三”生下孩子后直接夺走,放任妻子将其毁容;他带头的小雷家村办产业从兴盛走到衰败,对自然环境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最终在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中一蹶不振。经历了从赤贫到富有,再到近乎一无所有的雷东宝,在命运的大起大落中,将走向何方?和小雷家一样经历污染之痛、前途风雨飘摇的集体企业,在过往激荡的四十年中,更是比比皆是。这是当代中国转型期的代价,也是回顾历史不容粉饰的一面。

杨巡:草木有本心

杨巡作为民企老板的代表,是典型的东南地区个体户形象,自幼辍学,靠卖馒头养活母亲和弟妹,独闯东北靠贩卖电线、开电器市场攒下第一桶金,回到老家创办营销市场,筹建合资百货商厦,进军房地产,始终走在追逐利润的第一线。杨巡经历了破产的大起大落,遭遇过有背景的竞争对手的直接打压,被前妻背叛过,也背叛过自己的合作伙伴,追求过“女神”梁思申,也在财富温柔的诱惑中迷失。他没有宋运辉的睿智、高瞻远瞩,也没有雷东宝的一言九鼎、敢作敢当,一直将自己放在一个小人物的位置上,该下跪就跪,绝不在乎“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也因此具备能屈能伸的坚韧,在残酷的现实中坚持立足。但杨巡由于性格和眼界的局限,仍然在人格方面存在着站位不高、思虑不广的不足之处,虽然在全书结束时拥有了幸福的家庭,作者在续书中暗示杨巡也将面临家庭分崩的危机。

三位主线人物和衍生出的其他重要人物之间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雷东宝是宋运辉的姐夫,杨巡是他们的老乡,又是小雷家电线厂的合作伙伴;三人之间,以及和其他人之间,有互相指导和扶持,也有竞争和压迫,背后有权力的倾轧,也有命运播弄的身不由己,有真有假,有善有恶,有直白的欲望也有崇高的理想。可以说,《大江东去》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和富于张力的人物关系,正是变革大潮中千千万万中国人的缩影,是社会和时代沧桑巨变的象征,作为二十年网络文学的代表之作,有其独到意义。

三、宏大叙事下的未尽完美之处

在欣赏《大江东去》带来的大气磅礴的阅读快感之时,需要正视本书的不足之处,由于过度强调大格局、大历史观,相对忽视了文学性的把控,过多的“上帝视角”让全书显得编年史有余、艺术性不足,引入的历史背景时常偏生硬,对改革相关问题和成因的剖析往往流于表面,人物塑造也显得较为脸谱化,使得对叙事意图的支撑力度不够。但瑕不掩瑜,《大江东去》仍然是当代现实主义网络文学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