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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文学》2019年第12期|阿来:水杉,一种树的故事

来源:《人民文学》2019年第12期 | 阿来  2020年01月02日06:25

阿来:当代著名作家。藏族。一九五九年生于四川省马尔康县。四川省作协主席,中国作协第八届、第九届全国委员会主席团委员。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尘埃落定》《空山》《机村史诗》《格萨尔王》《云中记》,长篇非虚构《瞻对》,诗集《梭磨河》,小说集《旧年的血迹》《月光下的银匠》,散文集《大地的阶梯》《草木的理想国》,以及中短篇小说多部。二〇〇〇年,长篇小说《尘埃落定》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二〇〇九年,获得第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作家奖”;二〇一八年,《蘑菇圈》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二〇一九年,长篇小说《云中记》获第十五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

水杉是一种古老的植物,在地质史上的中生代晚期的白垩纪就进化为参天乔木,蔚为大观。

白垩纪开始于一点四五亿年前,于六千六百万年前结束。这是在进化史上短暂的人类难以确切感知的漫长时间。那是恐龙称霸的时代,那个时代哺乳动物、鸟类和蜜蜂也已经出现。水杉就曾广布于那个遥远的世界。后来,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造成了生物大灭绝,恐龙就是在那时遭遇了灭种之灾。

人类第一次给水杉命名,不是因为发现了活的植株,而是在化石中发现了它的存在。发现者是日本的三木茂博士,他肯定这是一种与世界上所有已知杉树不同的杉树,并已经在地球上灭绝。这个时间是一九三八年。三木茂博士推断,水杉虽然在恐龙灭绝时得以幸存,但终究没有逃脱结束于两万年前的第四纪冰期的劫难。

这是关于这种植物的前传。

任何关心自然、对自然界中植物生存与分布有兴趣的人都知道,水杉就活在我们身边,而且广布于这个世界。十多年前,我在美国访学,进行人文学科的交流之余,我还去寻访那片大陆上的植物,比如和水杉是近亲的北美红杉。这是杉树中体量最为高大的一种。一天,一个美国教授带我去看了一株水杉,告诉我这是从中国引进的水杉的第一代亲本,也就是说,当今美国,甚至世界上许多水杉,都是它的子孙。他甚至告诉我,这棵树的一些种子,后来又回到了它的原生地中国,栉风沐雨,生根萌蘖,展枝舒叶。

行笔至此,我忍不住起身,下楼去看小区院中池边那几株水杉。刚入住小区时,它们的胸径不到十厘米,不及一层楼高。今天已经高过三楼了,舒展的枝叶互相交错,形成大片沁人的荫凉。梅和山茶傍着它们挺直的躯干。枝叶晃动时,投在池中的波光也在晃动,光影中有游鱼和可爱的杉叶藻。是的,杉叶藻,模仿了水杉羽状叶的杉叶藻。水杉不仅生长在我们的庭院,也生长在隔壁的庭院,生长在附近公园,还生长在包围着我生活的这座城市的广阔乡野,在道旁、在渠边、在山野。

对此景象,我不禁有些恍惚。

要知道,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以前,人们还认为这种美丽的树木早就从世界上消失了,和许多经历地质与气候巨大灾变的动植物一起灭绝了。

直到一九四一年,抗日战争最为艰难的相持阶段,一位中央大学的学者,在辗转行脚去往抗战大后方重庆的路上,偶然与一株古老的水杉相遇。这位生物学者,肯定自己遇见的是一种未知植物,是一个新的物种,但他并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什么。要知道这是什么物种,需要放在植物学的科学谱系中确定其位置,什么科、哪一属,然后是什么种。这位叫作干铎的生物学者能做的,是采集一些枝叶作为标本,向学界传递这个至少会令行内人感到兴奋的消息。

这个偶然发现的地点,据资料记载,在四川万县磨刀溪。据说在三峡附近。

这是我所知道的水杉的最初信息。

我查过万县地图,没有找到磨刀溪。

《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打电话来,邀我去湖北省恩施州利川市。

我犹豫,怕是去看土家风情。我愿意了解不同民族的历史与文化,但我害怕看风情表演。但他说出了一个词:水杉。接着又说,水杉发现地。我不假思索就回,去,去。

放下电话,又有些后悔了。水杉发现地在磨刀溪,磨刀溪在四川万县。后来,川渝分治,万县属了直辖的重庆,怎么跑到湖北去了?

上网查,才知道,行政区划调整,发现水杉的磨刀溪,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就划归湖北了。

既如此,那当然要去。

动车时代,乘火车穿过四川盆地,穿过盆地东缘绿意盎然的群山,四个小时,利川到了。一个海拔一千多米的秀美的山间盆地。主人赛宝一般介绍当地美食、文化与风景名胜。我行期短促,迫不及待要问水杉。水好、茶好、歌好、酒好,但我是为水杉而来。在利川的清水河边行走,已经见到许多略带秋意的水杉。

一早起来,就去看更老的水杉。

星斗山,距县城七十余公里,一路上满目苍翠。农田、庭院、茶园、苗圃——大多种着等待移栽到别处的水杉幼苗。从满山的原始林中,也能时时看见水杉,更多的却是它的近亲柳杉,还有连香、女贞、樟、楠、柏、松……

终点,是一个植物繁育园。园中全是水杉,树身上挂了牌子。我拍下存档的这一株,就明确写着:“14号无性系。原生母树编号:1909。生于桂花村猫鼻梁上段。”翻译成大白话,就是编号为1909的原生母树,并不在此处,而是在桂花村猫鼻梁上段。利川人说话,口音与基本词汇都与四川相同,这个猫鼻梁定是指一段山脊,形状像猫的鼻梁。无性系是一个生物学的专用术语。用种子繁殖是有性繁殖,无性繁殖就是从植株截取枝条来扦插,培养成新的植物。无性繁殖的好处是保持母本特性完全,有性繁殖则容易产生变异。利川保护水杉,是讲科学的,这个并不容易。我见过野生珍稀植物保护,因为不讲科学而帮了倒忙的事情,而且不止一例。

在这个水杉种群保育地看了几百上千株无性繁殖的水杉,出了园子,在公路边的溪流边,就看见一株粗可合抱的老水杉,枝柯交错之下,流水潺潺,溪石圆润,其间有绿,其状如兰。也许,园中这些无性繁殖的水杉中,也有全盘承继了这株老树基因的后代。

光看这些我并不满足,心心念念的还是磨刀溪。

这里的参观结束,又去了邻近的佛宝山。山里的蔽天林木、悬垂于绝壁上的瀑布我都喜欢,但还是有些心猿意马。从佛宝山下来,过一夜,我的行程就只剩下半天了。

终于要去看那株有故事的水杉了。

当地一位朋友开车陪我去,但他说的目的地,却是谋道镇。见我狐疑,他缓缓解释。那株水杉就长在谋道镇上,磨刀溪就在镇子边上。我释然,难怪我查地图没有查到过磨刀溪。路上,他又给我解释谋道这个地名的文化含义,或者说是得名的典故。说实话,没怎么听进去,心思不在这上头。谋道、谋道,有谋有道,怎么可能不跟文化扯上些关系呢?

车出盆地,面前横亘一道苍翠山岭,不高,却绵长幽静。朋友说出这道岭的名字:齐岳。其实并没有高齐天际的气势,没关系,其中也是寄托了某种向往。

心生欢喜。

心头没来由地涌出两句前人的诗:“行尽山岭头,欢喜入乡关。”作者想不起来,诗题想不起来,前后句想不起来,就想起这两句。因此,心生欢喜。

以为要上这道岭去,朋友说不用了,山下通了隧道了。我想上岭去,但没说。

出了隧洞就是谋道。很安静的一个小镇,公路穿镇而过。想当年,干铎先生由鄂入川的道路也是这样穿镇而过,只是更为崎岖、更为狭窄也更为寂寞吧。停车,下来,抬头,一树蓊郁的浓墨重彩的绿就矗立在眼前。不用问,这就是那株水杉了。移步往前,到它跟前,是一株见证过风雨沧桑的老树,枝柯遒劲,树身苍老,要两三人牵手才可以环抱。一圈栏杆挡在身前,不能亲手抚摸那暴突皲裂的苍老树皮了。礼敬般绕行一周,再一周。水杉很高,使劲仰头,也未见其顶,只把我的视线引向天空深处。据当年资料,这株树通高三十三米,现今测量的准确数据是三十五米多。

水杉这种树,和所有杉科植物一样,躯干通直,挺拔高大,自有一种庄重的美感。水杉的示相,在保持杉科家族共同的雄伟特征外,又有其柔美的一面。这柔美,在于叶的质感。和其他杉树,如云杉、冷杉等质地坚硬挺直的针叶不同,水杉的叶与同一家族中的红杉更相似。它线形的叶,因扁平,因稍稍卷曲而显得轻盈,颜色也不似云杉和冷杉那样浓郁深沉,在阳光透耀下,像是青葱娇艳的玉翠。这些密集细小的线形叶,对称排列为鸟羽状,轻风吹拂时,在沙沙的絮语中做出飞翔的姿态。

杉科这个植物家族中的大多数是常绿乔木,水杉却是要落叶的,这也增加了其观赏价值。我喜欢它春天里嫩叶初发的样子。萧瑟的冬天,它排掉一些水分,躯干和枝条变得坚硬,这是迎接北风与寒霜的必需措施。在我生活的地方,我家所在的那个小区的院子,寒冬将尽的消息,是由蜡梅的盛开首先传递的,“缟衣仙子变新装,浅染春前一样黄”,接着就是水杉了。它的枝子颜色一天天变浅、一天比一天滋润,同时也从坚硬变得柔软。那是地下的根须在向上输送水分和养料,在做一年一度萌发新叶的准备了。每天经过它身旁,都会抬头看看。每一道皲裂的老皮间每天都会透出更多的润泽,每一根枝条都会比前一天更加饱满。一周,或者再多几天,就看见幼嫩的枝梢上绽出了星星点点似有若无的绿。凝视时如烟将要涣散;再换眼,又凝聚如星,新翠点点。海棠初开时,它羽状的新叶已经舒展开来,清风徐来,借它鸟羽般翩飞的新叶显现轻舞飞扬的姿态。夏天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自不必说,到秋天,这些针叶,又一枚枚变换颜色,变成黄色、变成红色。先是星星点点、丝丝缕缕,某一天,突然在通透的秋阳下,变成了一树绯红或一树金黄。等到这些叶子脱离枝头,和冷雨一起垂降到地面,时令已经迈进冬天的门槛。每经过这样一个循环,人老去一岁,但树还年轻,明年再开枝展叶,还是一个成长中的青年。

磨刀溪旁这棵世界上年龄最大的水杉,已在这里站立六百多年,依然葱郁苍翠,还要见证这片土地许多个世纪的沧桑巨变。

陪同的朋友说,从出生起就看见这棵树站在镇上。老树苍翠无言,镇子的容貌已几度变化。他说,当年,镇子上有一户贫困人家,靠着巨大的树干搭一座小房子,穷困无状,竟也繁衍了三代人口。而在我读到的关于这株水杉的最早故事中,也就是干铎先生经过这里,发现这株水杉的时候,树下有一个小庙,供奉着树神。在中国人朴素的自然观中,有着对老树的崇拜,相信长寿的树会化而为神。今天,老树低点的枝条上,还挂着祈福的红色绸带。没有风,绸带和树的枝与叶一起,和树下的泥土一起,沉默无声。那个供奉树神的小庙挪了位置,百米开外,在一面小山坡前,后面是满坡的树,旁边一丛醉鱼草开着粉红的花。

老水杉四周正在开辟成一个公园。公园里新栽了很多非土著的观赏植物:杜鹃、石楠、樱。这些外来的植物和人工造景把这株水杉和原生种群分隔开了,老水杉本不是和这些外来植物生长在一起的。原先,它与已经和它隔着两三百米距离的原生植物群落在一起。我穿过公园,到山前去看那些植物。木本有松,有柏,有樟,有连香,有悬钩子属的莓,有女贞;草本有香青,有獐牙菜,有紫菀。有些草本植物还在花期:打破碗花白中带红,沙参摇晃着一串蓝色的铃铛。要我布置这个公园,肯定会让老水杉和这些原生树种依然在一起,亲密无间。我不愿它和原生群落分开,这不是基于简单的情感,而是基于科学。保护一株树的同时,也应该维护好它与原生群落间的关系。眼下这种情形,有些美中不足。

在树下,盘桓一个小时多点的时间,该离开这里奔火车站了。

回程中,问朋友磨刀溪地名的由来。原来,这名字比谋道来得更古老,是差不多两千年前的事情了。三国时,蜀汉大将关羽到此,在溪中磨过他那把名贯古今的大刀。

再见,谋道镇。磨刀溪,再见。

当年,干铎在谋道与这株树不期而遇时,以他的生物学知识判断,这肯定是杉科植物的一个新种,却不能对这种植物作一个准确的定名。而在当地百姓那里,这植物是一直有名字的,这名字就是今天所沿用的水杉。利川人对杉字的发音也是四川话对杉字的发音,不读作普通话的“衫”,而读作“沙”。

这就牵出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即近代以来生物学上的种种“发现”。

今天我们说,水杉的发现者是干铎,难道以前当地人称名水杉就不算是发现?

在中国,这样的事情不止一例,比如说大熊猫。两千多年,大熊猫就以“狴”“貘”等名字出现在古老的中文典籍中。这说明,中国人对这种动物是熟悉的。海德格尔说,对事物称名,就是认识与发现。但今年,中国好些有大熊猫存在的地方,都在纪念大熊猫发现一百五十周年。就如水杉,当年干铎发现这种植物时,当地人对其也有称名,称名中还包含了对水杉喜欢近水生长特性的认识。但水杉的“发现”,不是从当地人对其命名时算起,而是从一九四一年算起。

先讲一百五十年前大熊猫的发现。

一百多年前,法国传教士戴维第二次来到中国,并于一八六九年到了四川宝兴县,在这里发现了大熊猫,并以科学的方式加以命名。中国最资深的大熊猫专家胡锦矗教授将这次发现称为“大熊猫的科学发现”。这种说法更为准确。中国古代就有“多识鸟兽草虫之名”的教训,也有植物学方面的一定认知。《本草纲目》《救荒本草》等典籍就包含了许多朴素的植物学知识。但这些知识有一个缺陷,就是缺乏对生物世界的整体性、系统性的把握。这些知识是经验性的,是支离的,而不是系统性的。对生物世界加以整体性认识的系统,是由一个叫林奈的瑞典人于十八世纪中期建立起来的。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物虽然多种多样,但都可以纳入一个系统,对某一种物种的认知与命名,必须纳入这个整体性充足的系统之中。他创造了一套高度契合于这个系统的生物命名方式,所有地球生命首先共属于“界”,然后分属为“门”、为“纲”、为“目”、为“科”、为“属”、为“种”。不论是认识一种植物还是其他生物,首先要将其纳入这个体系,然后用他发明的“二名制”方式来进行命名,也就是先写出属名再写出种名,而且这种命名必须用拉丁文进行书写。大熊猫被重新命名,就是纳入这个系统:脊索动物门哺乳纲食肉目熊科大熊猫属。其二名制的拉丁文写成“Ailuropodamelanoleuca”,准确的意思是猫熊——像猫的熊,而不是今天将错就错的译名,像熊的猫。

水杉的中文名称采用了发现地当地人的称名,但以世界通用的林奈的命名法就写为“Metasequoiaglyptostroboides”。这个名字才是完整的学名。

一九四一年水杉的发现更准确地说,是以科学的方式重新发现。在没有采用科学系统,也就是没有采用林奈创立的分类系统和命名法之前,中国人并不是对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只是基于经验性的无系统的知识,实在是有着巨大的缺陷。

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西方许多掌握科学新知的传教士和探险家来到中国,掀起了一个在中国这个古老文明国度发现地理、发现生物物种,并以科学方法重新命名的狂潮。传教士戴维不仅发现了大熊猫,此前他第一次到中国,就在华北等地发现了中国人叫“四不像”的麋鹿,还将标本活体运回到法国。后来,这个物种在中国灭绝。今天,在中国一些保护区里繁殖的麋鹿,都是戴维神父带去法国的麋鹿活体的后代。也就是说,要是没有戴维神父的发现与保护之功,这个物种在中国早就灭绝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孤例,相同命运的还有今天重新生活在新疆荒漠中的普氏野马。

中国自近代维新运动以来,引进新文化改造旧文化。科学文化的引进,影响到一代先知先觉的知识分子,引起他们的文化觉醒。水杉这种本被认为已经在第四纪冰期中灭绝的古老物种,长在磨刀溪及周围地区千年万年,但一直未曾被科学的智识之光所照见。直到举国艰难的抗战时期,才被一个在向抗战大后方艰难转进途中的学者偶然发现。

干铎的发现只是开始,又过了五年,抗战胜利后的一九四六年,才由郑万钧、胡先骕两位植物学家确定其科学命名。我查不到资料,不敢肯定这是不是中国科学家对本土生物的首次科学发现,但这次发现与命名,其文化上的意义可能超过水杉本身。它证明中国人也能以科学的方式重新发现和认知世界。也是因为这个发现,世界才知道,水杉这个经历地球生物大灭绝,又经历第四纪冰期严酷考验的古老植物,居然还生存在中国长江三峡附近的偏僻乡野。

幸运的是,只要人们有了足够的意识,珍稀植物的保护并不像大熊猫、普氏野马和麋鹿等动物那般艰难——其种群的扩大是那样缓慢。十来年前,我曾和一些生物专家一起考察过一种濒危的野生植物五小叶槭。这种植物也是很多年前被外国人在中国西南山区发现命名,后来中国植物学家百般寻找却难觅踪影,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才被重新发现。当时这种植物在发现地只有百余株了,我随生物学家们在深山中亲见过那些稀有的植株。晚上,在山下村庄和村民座谈时,一位年轻农民把我们引到他的菜园中。他采摘了野生五小叶槭种子,并繁殖成功。在这个过程中,他得到了林业科技人员的指导。就在昨天,当年美国植物学家发现这种植物的那个县的县长,还给我发来了一组照片,为的是告诉我,他们建起的苗圃中,繁殖的五小叶槭已达五万多株。

水杉这种植物,被发现后的七十多年间,不仅在利川得到保护与繁育,而且早已重新广布到其适合生长的地方,在城市、在乡野,在中国、在中国以外的许多国家。

中国人的精神曾经生气勃勃,曾经豪迈地面向世界。但也曾经迷失,“巷有千家月,人无万里心”。好在,蒙昧且沉溺于蒙昧的时代已成为过去。今天我来寻找水杉,也就是寻找一个中国人在文化上重新觉醒、重新发现世界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