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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威廉: 科幻小说创作要从现实出发

来源:羊城晚报 | 易芝娜  2019年12月30日12:05

沙龙现场

日前,“科学·想象·表达”2019年粤港澳大湾区中学生科幻创意写作征文活动正式开始,面向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各市区初、高中学生,通过网络征文(投稿邮箱:gzszxswl@163.com),截稿时间为2020年1月30日,结果将于2020年2月18日公布。此次活动由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粤港澳大湾区教育研究中心、广州市教育研究院、广州市中学生文联主办,目的在于提高中学生探索科学奥秘的兴趣、培养创新能力、提升写作水平,促进科普科幻创作事业的繁荣。

在前期热身培训活动中,主办方特别邀请到“80后”文学作家代表之一的王威廉到广州二中举办了一场名为《从科幻小说到科技现实》的专题讲座,谈如何创作科幻小说。

将科技与人文更好地融合

王威廉虽然早在2007年就曾经写过一本名为《没有指纹的人》,但他说自己正式开始创作科幻小说还应该从2018年算起。他透露即将于明年推出一本新的短篇小说集《野未来》,收录新创作的十篇短篇科幻小说,另外还会推出一本长篇科幻小说《最后的人》。

他认为,科幻小说的创作还是要从现实出发。但以前的创作只是出于对未知现实的好奇和探索,而他现在想做的则是“将科技现实纳入小说环境”。“我们正处于一个传统与现代交织的时代,很多传统理念正在被撕裂,所以当两种语境交织在一起,可创作的空间其实还挺大。”

王威廉在一篇短篇小说《地图里的祖父》中,描述了已去世的祖父出现在谷歌地图里,孙儿得到启发用AR技术重现了祖父,但他追问这种重现对于生命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的另一篇小说《后生命》则探讨了一个一直都很热门的话题“永生”,他的主人公科学家自始至终也没破解生命的奥秘,借此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们不能小看生命的复杂性与神秘性。

在长篇小说《最后的人》中,他则带点自我调侃地将“作家”的社会位置放入了博物馆里——未来的“作家”将不再是一种职业,而只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扮演者。当孩子们来参观时,会问父母:“作家是干什么的?”而父母可能会回答:“我也不清楚。”

王威廉说,以前在人文主义观念下架构的一些传统观念如今已备受挑战,时代早已不断蜕变。就像中国古代《二十四孝图》的故事如今就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为什么老人家大冬天想吃鱼,孩子就得脱光了衣服去卧冰?等等。未来的人可能也会如此看我们今天的某些事物。阅读、写作都需要面对新的科技时代,需要我们发挥柔韧性来适应这种变化。

他认为,人是一种历史化的存在,我们需要在时间中不断拓展自己,所以科技与人文的融合是大势所趋。“但这种融合其实可以不仅仅是一种科普,也可以是科幻,甚至说更应是科幻。”这应该也是他自身创作的一种理念,从“传统的科幻小说”到“抛开一些负累,直面更多的(科技)现实”,在大量泡沫中去寻找有效信息,在文学创作中去追求这种科技的敞开性与完整性。

鲁迅活到当下,也会创作科幻小说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这句鲁迅先生的话被王威廉适时引用。王威廉说,鲁迅文学对于二十世纪的中国有着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便在于他发现了乡村文明的重要性,他的小说中多次描写乡村故事,刻画了很多深入人心的乡村人物,比如润土、祥林嫂等,他发现中国很多重要的问题都发生在乡村——鲁迅是在创作中思考文明的本源,而思考文明的发展方向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事。就像我们现在思考“北上广”的文学对话,其实已不仅仅是在区分北京的四合院、上海的弄堂、广州的骑楼,而是应该思考他们如何吸纳着全国各地的巨量人口,并消化融合成新的文化。

现在所构成的巨型现代都市空间,是这个时代所特有的,人们都在过“极简”的生活,不用出门,就可以“活在网络”上,但身体却不行,颈椎病、肥胖等各种问题都来了,于是人们不得不办健身卡,让身体活在跑步机上——“科技把我们灵肉分离。每个都市人都是拔地而起的、漂浮的,被抽空了与自然的联系。”事实上,这种过度城市化的生活方式已成为一种模板,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湖水中,激起的涟漪仍在向外扩散,又在影响着乡村文明的进展,令乡村与城市如今在形式上变得越来越同一平面化。所以如今的乡村已不“源”,而是“承受者”。

王威廉笑说,鲁迅如果活到当下,应该也会创作科幻小说,毕竟他原本就是个学医的理科生。他应该会看到,如今城市化进程特别疯狂,以至于描摹现实的小说常常会遭到质疑。但快速的城市化进程给人类带来压力,也带来动力,“我们因此正处于一个传统与现代交织的时代,很多传统理念正在被撕裂,当两种语境交织在一起,文学创作的空间其实还挺大”。王威廉表示,科技时代已经让所有人站到了一个新文明的门槛上。

想做陶渊明几乎已不可能

王威廉认为现在刘慈欣的科幻小说很受欢迎并不意外,因为好的时机到了。就像当年很多人看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海底两万里》等小说,那时人们对现实抱有极大的好奇,凡尔纳的创作就是能满足这种好奇的一种传统的科幻小说模式。而刘慈欣的创作已经是全球化、宇宙化的想象,强调着人类命运的无限可能性,“在他的小说里,宇宙都已被毁灭好多次了”。

但王威廉认为,我们不妨看得近一些,将科技现实纳入科幻小说的创作方式值得尝试。“科技现实已发展得让福尔摩斯都望洋兴叹了,各种创作出来的科幻已不再科幻,而成为一种‘冷知识’被人所认知。比如摄像头将许多表象的东西记录下来,就变成了所谓的‘大数据’;量子力学解决了很多实际问题,但也让我们原本以为认识的世界变得混沌、无法被描述;所有机器的运作,都跟生命的存在一样神奇——我们甚至仍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运作的;生物学就更愈发神秘,连生与死也变得莫测——物理、化学等方面的‘量’都没发生变化,但为什么生命迹象却消失了呢?这个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王威廉认为,这些都是科幻小说创作值得探讨的方向,“用文学方式来把握这种现实,是挺有意思的。”他说,“写作是有力量的,它在改变未来我们还不知道的现实,也在改变历史,因为也只有文学还可以提供一种人类总体性的想象与认识。”

正是因为科技高速发展,科技与人文的大融合,让我们更容易接触到不同学科的知识,接触到更多先进的科技手段,但也让我们更难“自洽”。如今想做陶渊明那样的隐士几乎已不可能,而且会备受质疑,备受折磨。“因为我们太容易被干涉。要找到主体性,找准自己的位置并不容易。”王威廉称自己曾与腾讯开发的智能机器人小冰有过接触,小冰可以通过短时间内的快速“学习”,创作出各种不同风格的诗,但它的创作并没有“个性”。王威廉说他的作家朋友走走在开发一种AI的文学分析程序,可以迅速分析出一部几十万乃至几百万字的小说的整个创作脉络。“AI发现很多作品是雷同的,但我想说,好的写作应该避免那种共性,独辟蹊径才能体现文学的创造力。”(文/图:羊城晚报记者易芝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