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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州到通州
来源:北京日报 | 刘一达  2019年12月20日08:53

去苏州采风,在山塘街和平江路的河道旁,我们发现了写有“京杭大运河遗址”标志的石碑。不是“红屏风掩绿窗眼”,而是“秋风难阖迷人眼。” 尽管经过千年的风雨,姑苏城已经沧海桑田,不再是“人家尽枕河”,但不变的水依然是城市的脉搏。

站在平江路的河畔,可以想见当年苏州城水巷小桥,家家户户枕河而居,开门见水的情景。可以想象,当年从通州张家湾发出的货船曾途经这里。那时,京杭大运河北方的终点就在张家湾。

当然,明代的通州张家湾的水域是现在的几倍,那时的张家湾,千帆竞渡,码头上每天停靠的货船,一眼望不到边。在没有铁路,没有汽车,更没有飞机的年代,水运无疑是最佳选择。

在那个年代,京杭大运河无疑是世界的奇迹,但早在隋炀帝开凿这条大运河之前,在春秋战国时期,吴国就开通了到长江的运河,从苏州的北门穿过漕湖,经太伯渎,循江南运河而上,经阳湖北行,由利港入长江。

在中国历史上的300多个皇帝中,隋炀帝的名声并不好。但在他当皇上的短短13年中,却成就了划时代意义的两件大事,一件是奠定了中国的科举制度;另一件就是开凿了京杭大运河。那个年代可没有挖掘机,开山辟路,挖河架桥,全靠人工。据史料记载,当时开凿京杭大运河,全国动员了200多万民工。

想想吧,百万民夫挖运河,那场面是多么壮观?这不可谓不是一大壮举!

事实上,隋炀帝开凿的京杭大运河并没有直达北京,它完成了江南运河段,也就是淮扬运河(扬州到淮安),之后再往北,走的是其他河道。从淮安到山东的枣庄,接着北上,到了天津的海河,再到北京。

这样看来,尽管当时从杭州发的船,最后是能抵达北京的,但要多绕几个弯儿。

京杭大运河直通北京是起于元代。由于南北物流的需要,也由于要平衡南北经济的协调发展,元代的皇帝充分认识到京杭大运河的重要,所以倾力开通原来淤堵的河道,梳理了大运河的通道,并且将黄河、淮河、长江这三大水系进行了全面疏通,为明、清两代漕运走向鼎盛打下了基础。

到了明代,京杭大运河成了国家的经济命脉,在冯梦龙写的《醒世恒言》里,有这样一段话,描写大运河的盛景:“舢舻相继,连接千里,自大梁至淮口,连绵不绝,锦帆过处,香闻数里。”好壮观的景象呀!当然,作家也用了夸张的笔法。船上运的是什么呀,居然能飘香数里?

这种描写,跟后来乾隆爷六下江南时,巨型龙舟在大运河上行走的场景相比又要逊色多了。站在古运河的故道边,我畅想起乾隆爷乘龙舟下江南时的盛况,想起了浪漫的乾隆爷是多么有艺术细胞,每次下江南,他都要带着画师,看到苏州有什么好看的园林,便让画师绘制下来,然后再在京城复建。

苏州的园林载入史册的有271处,目前保留下来的仅有60多处了。二百多处苏州园林,乾隆爷不可能每处都去了,因为除了苏州,还有杭州、扬州等江南盛景,但他在苏州和杭州停留的时间最长。“天堂”嘛,皇上也跟百姓是一样的心态,来了,便舍不得挪步了。

于是,才有了那么多苏州园林的“克隆”,京城也才有了“三海”(南海、中海、北海)、有了西郊的“三山五园”。

我还想起了江南的稻米和鱼虾,想起了“江南织造”,京城老百姓餐桌上的饭菜,身上穿的绸缎,还有已经在京城扎下根的“苏绣”“苏作”“苏工”“苏菜”等等,北京城跟苏州城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年大运河北方的终点张家湾,原来很普通的村落,现在已经是道路纵横,满目楼群的城市风貌了。当年它是京杭的大运河的“命脉”之门,因为它是连接着帝都与南方的纽带,所以也被人称为“京门脸子”。

哦,“京门脸子”,好形象的比喻呀!

这一切,都因为有了这条大运河。正是这条大运河,把北京和苏州两座城市联系到了一起。

苏州老城经过城市改造,修复了一些古迹,比如昔日吴王夫差建的阖闾城的城门楼子,复原了当年吴王建的原样。

遥想当年心高气盛的吴王,建阖闾城,以象天之“八风”,城墙四周开的是八座陆门;以法地之“八卦”,又开八座水门,那是何等的气势!

那时的苏州城,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多么的精致。

明代的北京通州城,是都城的“脸面”,透过“脸面”看内瓤,我们会发现江南水乡的痕迹。通州有“三宝”:万通的酱豆腐,大顺斋的糖火烧,小楼的鲶鱼。您看,这不都有“南甜”的味道吗?老通州城留下的古建,许多的工艺细节,依然能看到“苏作”的风范,因为当年建北京城的许多工匠都来自于苏州,这些工匠当年在张家湾下船,后来有些人留在了通州。

走出平江路,在山塘街的一个茶楼,听到了悠扬悦耳的昆曲。哦,昆曲,我的心为之一振。

昆曲出自苏州啊!听昆曲,绝对是一种艺术享受,它文雅细腻的吐词,轻柔缠绵的唱腔,舒缓柔曼的节奏,恰似苏州的园林艺术,像春天的细雨,点点滴滴地落在肌肤上,浸润着心脾。昆曲又让我联想到了北京。北京有北方昆曲剧院,而且近些年,昆曲在京城,越来越受到知识界年轻人的喜爱。

“绿浪东西南北水,红阑三百九十桥。”(白居易诗句)苏州的一山一水,一桥一塔,一街一巷,都浸透着京杭大运河文化的影响,寄寓着许许多多美丽动人的传说,让人产生无尽的遐思。

作为北京的副中心的通州呢?我想也如是吧,因为早在一千多年前,大运河就把这两座城市连在了一起。通州的文化风格跟北京城有所不同,通州文化的特点就在一个“通”字,就是南北通州通南北。“通”是通州文化最主要的特点,因为大运河,很多北京城的新鲜玩意是先到的通州,比如说烤鸭。

回京不久我就得到了一个例证:在2019北京·通州运河文化艺术节““大运河畔·凝望和参悟”论坛上结识了影视导演江小鱼、大型实景演出导演严文龙、环境建筑浮雕艺术家安建达。大运河深远文化让各领域艺术家从城市形象塑造到文旅大型项目,从跨界视觉交融等多维艺术领域,探讨如何重塑北京城市副中心指代的文化生态寓意,共话通州文化寓意。

北京城市副中心的使命正凭借它的年轻化和包容度,在文化万象中脱胎换骨。不同业态和多元的文化语境,在这里发酵蝶变。通州的未来会像老北京紫铜火锅一样沸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