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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衣锦绣

来源:中国文化报 | 康恺  2019年11月19日07:42

说起旗袍,印象最深的便是影视剧里那旧上海的风情,窈窕淑女沪上名媛一衣锦绣,玲珑婀娜,高贵优雅,随悠扬的音乐步入灯光闪烁的舞池,艳惊四座。

旗袍总与那些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人紧密相连,在特定的场合展现着独特的魅力。旗袍已不仅仅是一件衣物,更是一种风景,让人领略主人的风采。仿佛是水墨画中走出的一名女子,撑着油纸伞,徜徉在江南的雨巷,透出淡淡的丁香清香和温婉的韵律,展现着东方女性的温柔内敛、轻盈优雅。

旗袍也渐渐沾染着各地的风情,其中又以京派旗袍和海派旗袍最为出名。京派旗袍是由清朝后期汉族女子流行的旗装改良而来,保持着平直宽大的风格,腰部改细,融合汉族元素的立领、左右两侧开衩等,形成京派旗袍,矜持凝练、华美端庄。与之相比,海派旗袍则更多吸收了西式服装的特色和元素,开省收腰,展现女性的曲线美,欲显故藏、高雅含蓄。此外,在北方还有独具特色的津派旗袍,津派旗袍的传统手工制作技艺要从天津老美华鞋店说起。

天津老美华鞋店一九一一年创立,那时主要是为达官贵人定制鞋子。在创始人庞鹤年先生的精心管理下,老美华的师傅们凭借高超的手艺、精湛的工艺吸引了很多顾客。当时天津作为租界,衣帽、服装受中外文化影响,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来买鞋时,总会问有没有与之搭配的旗袍或华服。这本来不在老美华的经营范围内,但本着服务于顾客的态度,老美华增加了服装定制的服务,且在后来伴随着鞋子一同发展壮大。在老美华旗袍制作技艺的发展历程中,因为天津独特的地理位置,南北往来、中外交流皆聚于此,多种文化元素不断冲突又不断融合。最终,其旗袍既源于京派和海派旗袍,却又不同于京派与海派,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津派旗袍。

老美华津派旗袍兼收南北文化,既区别于海派旗袍的时尚、花哨,又区别于京派旗袍的严冷、方正。在吸收海派款式多变、装饰灵活特点的同时,又保有京派旗袍做工细腻、用料考究的特点,达到内与外的和谐统一。津派旗袍还有着自己独特的讲究,比如在北京做旗袍会选用梅兰竹菊“四君子”花样,在上海会选用荷花图样,而在天津,由于地域文化的原因,菊花与荷花都不会被选用。此外,津派旗袍与二者相比,更为包容,也更贴近日常,被誉为天津服饰文化的代表。

偶然的机会,我有幸见到了这项传统手工艺非遗项目——老美华津派旗袍制作技艺的第四代传承人江艳,听她讲述了老美华津派旗袍的匠心故事。

江艳最初在河北省一家外贸公司,为出口衣服做打版设计。她学东西很快,手艺不错,但时间一长,这种单调重复的工作让她失去了最初求变创新的激情,“感觉好像灵魂都不完整了。”她非常渴望改变和突破。直到江艳嫁入天津,机缘巧合应聘进入老美华工作,一轮学习尝试过来,她发觉制作华服才是她真正热爱的事业,老美华就是她实现理想的沃土。在刘艳茹和梁玉华两位师傅的指导帮助下,江艳开始了针对性的学习与钻研。和普通服装公司批量生产的大车间不同,老美华的工作间很有人情味,老师傅们很热情,一点也不藏私,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他们都会耐心讲解或演示指导,江艳在这里越来越有归属感,今年已是她在老美华工作的第九个年头。

老美华创立初期所保留下来的文字资料非常少,一直都是以师承制口传心授,但津派旗袍的传统手工技艺涉及诸多方面的上百种技法,这就对技艺的完整流传增加了极大的难度。即便如此,老美华津派旗袍制作技艺的四代传承人依然秉承匠心,将这份手艺完整地传承下来。现在的第四代传承人江艳,在制作每一件旗袍时,仍旧按照老师傅的传承,坚持非流水,传统案工,考究每一道工序,讲究每一个细节。例如裁剪时的“插管针”“弹粉线”;缝制时的“打水线”“刮浆子”“归拔烫”“立体烫”;手工缝制时的各种针法如扦、拱、绷、绗、棒、点、缭、倒针等,每寸十至十二针;制作工艺要求严格,从量、裁到成服共两百多道步骤;小小盘扣也坚持纯手工制作,经历选材、刮浆、断料、扣烫、加铜丝、定尺、塑形、填芯、铺底等工序,不仅增加了旗袍的美感与内涵,也是其点睛之笔。这些都是老美华津派旗袍的独特魅力和精华所在。

在追求严谨工艺的同时,对每位顾客的量身设计更是重中之重。旗袍包身,这就对于尺寸有着严格的要求,针对每位顾客的不同要求和自身条件,每一件旗袍的定制就从量体开始。仅量体就需要量三十到四十个部位,同时还要根据客户体态进行调整,扬长避短。制作开始,旗袍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经历两到三次的调整,要考虑面料的差异和顾客身材的变化,还要根据顾客站、坐、抬手等不同姿态来进行微调,最终让穿旗袍的人呈现最美的一面。手工制作旗袍是一项涉及多工种、多流程、多工序的工作,复杂且繁琐,但江艳从未觉得厌烦,在工作中非常耐心与细致,秉承着一份匠心,把制作每一件旗袍都当做完成一件艺术品,让顾客满意的同时,自己也收获到很多快乐与成就感。

如今,人们对汉服、旗袍等传统服饰又重燃喜爱,老美华的津派旗袍市场也越来越广阔,但与其他许多非遗项目一样,老美华也面临着传承危机。因为大多数科班生都偏重于设计,而非传统手作,所以鲜有年轻人愿意来这里学习、继承手艺。虽然目前还没有下一代的传承人,不过江艳表示自己还年轻,对传承充满信心。江艳尽可能多地参与深入大学的传习活动,与大学生面对面地教授、交流,还在大专院校开设了相关课程,希望大学生能在毕业后来到老美华继续学习和继承这门传统手工技艺,将这份匠心传承下去。

旗袍是中国悠久的服饰文化中最绚烂的形式之一,如同中国絮语,向世界展示着她温婉坚韧、绚烂轻盈、优雅俏皮的东方灵性。“穿旗袍的女子永远清艳如一阕花间词。”老美华的津派旗袍,正以它独特的匠心和工艺,展示着津派服饰文化的锦绣多姿和津门女子的典雅端庄……

(作者单位:天津市南开人民文化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