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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在家乡打酸枣

来源:人民日报 | 和谷  2019年11月18日07:18

清晨时分,被村巷里一阵“收酸枣”的吆喝声唤醒。

推门出去,见一辆蓝色农用车停在村头沟畔上,人们陆续围拢过来,肩扛手提着装满酸枣的口袋和笼子,与买主讨价还价。做了一辈子农民,做梦也想不到,眼下满山满洼野生的酸枣还能卖钱,甚至比小麦的收购价还高。立秋时节,人们纷纷投入打酸枣的行列。

酸枣刺是家乡一种常见的野生植物,一旦在农田里冒出嫩芽,往往就会被庄稼人连根除掉。酸枣一般生长在地畔或沟边荒野,有尖锐的刺,还有带钩的刺。

酸枣刺是大红枣的母本,嫁接后的大红枣又大又甜,不像酸枣又小又酸,皮薄、核硬、仁小。酸枣满山遍野,任性生长,春天长出的嫩芽是牛羊喜欢的食物,夏天开出米粒般的酸枣花供蜜蜂采蜜,冬天坚硬的刺条是庄稼人取暖的燃料。酸枣的根扎得很深,耐旱,一茬茬刺条被砍了,又一茬茬刺条长起来,在耕地外的贫瘠土壤和黄土崖畔上从未断种,反而积累凝结成疙疙瘩瘩的根块,顽强地生长着。

记得童年时,秋后酸枣叶随风飘落,酸枣的果实缀满土崖畔,红雨一样点点滴滴落下来,馋嘴的孩子们捡了吃,酸得直打牙颤。有心人把酸枣收集起来,晒干,其核如骨,在碾子上碾碎,用细箩滤过,和上粗粮面粉做成枣糊或枣馍。

近些年退耕还林,牛羊圈养,很少看到牧羊人挥动鞭儿赶着白云般的羊群在山野漫游的情景了。然而草木一下子茂盛起来,蔓延到荒野和地畔,淹没了乡间小路。尤其是酸枣刺,长到了镢把粗也没人去砍伐。原因是村庄人少了,年轻人都到城里打工去了,孩子到城里学校去读书了。大多数人家用上了电磁炉和电褥子。酸枣刺得以自然生长,结出繁盛的果实。

打酸枣前几年只是几个老汉的营生,打的是红酸枣,分量不多,价钱也不高,人们只是作为笑谈,说老人辛辛苦苦挣几个小钱。没料到,今年的酸枣行情大涨,年轻人假期也赶回来打酸枣,一个人一天打的酸枣有的收入一二百元,有的甚至能卖到五百元。开始是手执长杆打酸枣,一颗一颗捡拾,后来干脆在地畔的酸枣钵子下铺了塑料布或床单,连果子和叶子一起收拢,到家再用簸箕筛子清理。散发着青涩鲜香的酸枣,便一车车运出村子,消失在通往城市的道路上。

家乡是古代医药学家孙思邈的故乡,近年来城市转型,正朝着中医药产业的养生城市和文化旅游城市转变。酸枣,青皮可加工饮料,果仁可做中药原料,打酸枣便一下子成了周边村庄今秋的一桩盛事。

“收酸枣哩!”这热切的吆喝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随着金色的秋风不时在村巷里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