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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文学》汉文版2019年第10期|吉米平阶:一颗黑豌豆(节选)

来源:《民族文学》汉文版2019年第10期 | 吉米平阶  2019年11月06日08:32

“醒醒,老太婆,醒醒!”

在老伴的推搡中,你努力睁开眼睛。蓉城冬日里难得的阳光照得你暖洋洋的,你有点歉意地嘟囔了一句:“又睡着了。”接着补充道:“真的是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

老伴在旁边打趣道:“我看你晚上也睡得挺好。”

你使劲挤挤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你看见自己坐在藤椅上,腿上摊着报纸,右手里拿着看报纸的放大镜。老伴正在翻阅《西藏日报》的另一版。阅读《西藏日报》是你们多年来的习惯,从最早的油印报纸,到铅印报纸,到现在的电子印刷报纸,虽然现在的报纸版面太多,你只能看看标题,但每天看不到,你就觉得欠了一点什么,晚上睡也睡不好。老伴离休时,干休所问他有什么要求,你在旁边提的就是每天按时送《西藏日报》。

“我又说梦话啦?”你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是咋个,声音还大哩。”老伴说,指指你的嘴角,你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还是那个梦啊?”老伴又问。

“就是啊,”你装着不经意地说:“也是怪了,现在白天打瞌睡也做梦。”

自从退休以后闲了下来,你就开始不断地做那个梦,刚开始感觉小黑总在胃那里顶着,有时都让你的胃隐隐作痛,现在他好像跑到了肚子下面,有怀上小斌四五个月时的那种感觉。刚才睡了有多久?五分钟?但他跟你扯了一大套,到现在你的下腹还有一股一股的痛感。

那天雨下得很大,你身上披的那张帐篷帆布根本挡不住高原四面乱吹的风夹裹着的雨水,连你搭在脖子上的饲料袋都湿透了。到了宿营地,趁着帐篷组、炊事组都各自忙碌开来,你赶着小青马找到一处有一点稀疏草稞的地方吃草,然后铺上帆布,把饲料摊开来准备晾干,小青马闻到饲料的香味,放弃了在稀疏草地上的寻觅,跑过来拱头就吃。

这怎么可以,每天的饲料都是有定量的。你赶紧上前阻拦,平常温顺的小青马今天性情大变,尥起蹶子就踢在你的小腹上,你当时一口气上不来,但还是下意识地趴在了那宝贵的饲料上。小青马急躁地在你身边转圈,咴咴叫着,引来了生火做饭的战友,这时你都还没有完全从疼痛中缓过来。

在梦里,小黑脸上挂着讥讽的表情说:“看吧,这就是小青马对你的报复。”

你虽然不能准确地描画出小黑的面貌,但那个讥讽的表情却又清晰又生动,你能感觉出这么些年来他也有点老了,至少语调里都有了一些老年的呆滞。不过风格还是那么犀利。

“那是小青马饿坏了,从穷八站过来,连正经的草地都没有,它还要驮那么多东西。”你争辩道。

“我看你们再饿再累也紧着战马的啊,‘上山不骑马,下山马不骑’,你们的首长不都这样吗?小青马主要是记恨你。”小黑说。

“记恨我!”你有点激动了:“没有我有它的今天吗?我看它个头小,一路上帮它背东西,那一次翻塔念山,如果不是我,它都死半道了。”

翻越塔念山,已经是离开甘孜很久了,沿途青草缺乏加上高原缺氧,许多看着强壮的战马都死在了路上,你看见小青马下山的时候两条前腿都撑不住了,抖得连肩胛都像筛糠一样,你在前面顶着它,在半道休息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慢慢下到山脚,它的四条腿都开始打战,两边的肚子抽风箱一样急促地呼扇,好像肋骨都要从包着的皮子下绷出来。你赶紧把它背上的驮子卸下来,这时候它的喘息越来越粗重,好多鲜血和白泡沫从它的嘴角冒出来,你急得抱着它的头哇哇大哭。区队长牵来驮病号的大黑骡子,把卸下的驮子放上去,你知道不到万不得已,这匹备用的骡子只能驮走不动路的病号,这时候它的背上驮着好多从其他牲口背上卸下的包袱。

区队长牵着那匹感觉快要被压趴下的大黑骡子,眼睛望着前方说:“小青马肯定不行了,放弃吧,赶部队要紧。”

你死死抱着小青马的马头,放声大哭,大老刘他们几个都过来劝你,最后掰开你的手,连推带拉地,这时你看见小青马吃力地睁开眼睛,这双平日里清澈透亮的眼睛啊,此刻已经浑浊起来,看着你们,居然流下了两行眼泪。

战友们拉着你走了很远,你回过头,在山脚下白茫茫的大地上,你看见小青马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是越来越远的一个小黑点。你的心里有一个声音,那是小青马在喊你的声音。你假装系鞋带停下来,等队伍走过去,你拼命往来的路上跑去,你一边跑一边念叨:小青马小青马,你可千万不要倒下,你要倒下去了我就再也拉不起来你了。

此刻你觉得你的心脏已经跳到了舌根底下,稍不注意就要跳出来。跑到小青马跟前,你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双手扶膝弯着腰在那里倒气,这时你觉得脸颊湿乎乎的,原来是小青马艰难地伸长脖子在舔你的脸,你没有抬起头,任凭眼泪扑哧哧落在雪地上。仿佛过了很久,你直起腰,轻轻梳理小青马的鬃毛,此刻小青马的呼吸似乎匀净了一点,但衰弱得半步也迈不开,这时你想到了那一颗黑豌豆,要是这时候手里有颗黑豌豆该多好呀。天已经开始黑下来了,如果再不离开,你们不迷路也得冻死,小青马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只见它一步,两步,最后领着你慢慢地走了起来。

你们走到半夜,终于碰到了营地派出来找你们的战友,当你和战友欢呼着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你暗暗下决心,就是饿死累死,也要自己多背一点东西,也要把口粮省出一些给小青马,一定要把它带到拉萨。后来,小青马果然跟着队伍到了拉萨,不过那时候它已经属于师部骑兵队了。

你记得那一天,你们在拉萨河边休整,等待入城命令,上级要求你们要以饱满的精神和整洁的面貌向藏族同胞展示人民解放军的光辉形象。你们把一路千辛万苦带来的新军装拿出来在河滩上摊平整。你们女兵的头发都团成了一个饼,梳也梳不开,仅有的一把木梳都快秃成木棍了。你把头发浸在拉萨河水里慢慢捋着,冰冷的河水让你的头皮发紧,你睁开眼睛,水波在高原的阳光照射下一闪一闪,你好像做梦一样。这时你感觉耳朵边有一股粗重的呼吸,你从水里抬起头来,小青马站在水边正用头拱你呢。

“你怎么跑来的?”你兴奋地跳了起来。

快到拉萨的时候,师部就统一将幸存的战马收回,整饬调养,有更光荣的任务。分手的时候,你又大哭了一场。你想是小青马也舍不得你,专门来看你了吧。

“是,你是救了它,不过没有它的话,你都死好几回了。”小黑依然是那种不阴不阳的语气。“那一次滑雪下山,别的人都平躺在雪道上慢慢往下溜,你倒好,怕衣服裤子弄湿了,坐在背包上往下滑,一下子掉到雪窝里,要不是后来紧紧拽住缰绳被小青马拉上来,早被雪窝闷死了。还差点把小青马也带到雪窝里去了。”

那时候你在雪窝里脑子一片空白,仿佛看到小青马吃力地往后拉缰绳,眼睛鼓得大大的,你甚至看见了你被拉出来以后战友们围着你又拍又打……虽然那一次你死里逃生,但还是受到了严厉的批评,为此部队专门下了命令,以后下雪山一律不准坐在背包上往下滑。

“还有一次,”他掰着小黑手指继续叨叨:“部队中途休息,你躺下就睡着了,部队集合出发,你爬起来跟两步,躺下又睡着了,要不是小青马……”

那天的天气实在太好了,太阳照得浑身暖和,你还记得你随手在雪地下草地上抠出了一点草根,嚼在嘴里有一股清香的味道,小青马在旁边啃食那一点点露出地面的草茎,你对自己说,我就眯一会儿。

你梦见天好高啊,湛蓝湛蓝的,远远的雪山山脊上,部队拉着长长的一条黑线,你站在山顶上,手里打着快板,边打你还边奇怪,我什么时候学会快板了?说的还挺好:

同志们,向前看,

英雄好汉山顶见;

吃大苦,耐大劳,

雪山顶上见分晓。

你看见一队文工团腰鼓队女战士好像站在云端里敲起了腰鼓:咚咚咚咚嚓、咚咚咚咚 镲……这时你醒过来,小青马在旁边使劲地刨着蹄子。四下一片寂静,太阳已经落山了,风吹得呜呜的。你猛地坐起来,看见旁边有一个雪坑,那是小青马为了叫醒你用蹄子刨出来的。你茫然四顾,四周除了雪地还是雪地,远处的雪山裸露的山脊显出一种黛青色,仿佛在冷冷地看着你,你都快哭出来了。这时小青马温柔地舔你的脸,你清醒过来,也不顾小青马背上有沉重的道具箱子,赶紧骑上马,小青马顺着部队前进的方向跑起来。

天越来越黑,最后只剩下雪地映出的微光,这时小青马的前蹄好像出了问题,一拐一拐慢下来,最后干脆停了下来。你赶紧下马查看,天很黑,什么也看不见,你把脸贴在小青马的头上说:“小青马,帮帮我的忙吧,我们快赶路,到了驻地大老刘他们会帮你治腿的。”小青马听懂了你的话,又跟着你快步走起来。

这时月亮从雪山背后露出头来。这是高原的月光,越来越亮地照在雪地上。气温很低,你的浑身却被冷汗湿透了,上下牙齿不听话地磕磕碰碰,你想起老同志们说过的凶猛的野兽,可能出现的土匪,还有传说中的野人,你很想拉着小青马跑起来,但小青马始终一瘸一拐走不快。你蹲下来抬起小青马的左前蹄,月光下你看见小青马的马掌掉了。原来刚才小青马用力刨地,马掌在坚硬的石头上磕坏了,你只好耐着性子一边牵着小青马慢慢地走,一边用听过的英雄故事给自己打气。

走了很久,还看不见部队的影子,你怀疑自己走错了,你让小青马在前头走,自己跟在后面,你想小青马一定知道部队刚刚走过的方向。突然,你听见右边的草地里有响动,你吓得紧紧靠到小青马身上,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同志……”你听见有人轻轻地喊,你定定神:应该是自己人。

月光下你看见一个人影蜷缩在裸露的草地上痛苦地呻吟,你克服着内心的慌乱,牵着小青马走近那人身边,这时你看清楚那个人穿着解放军军装,靠在一个背包上正努力想挣扎起来,你赶紧上前扶他坐好。

那人捂着胸喘着气说:“同志……你是文工团的,我认识你,我实在走不动了,麻烦你给侦察连带个口信,让他们来接我一下。”

你刚刚体验了一个人在夜里行军,现在遇见这个病号,哪能让他单独躺在这里呢。你说:“把你的背包驮在马上,我扶着你,我们慢慢往前走吧。”

“我痛得直不起腰,你快赶路,我们都还有救……”那人呻吟着断断续续地说。

这时的你好像领受了重大任务,站起来卸下小青马的驮子,牵着马赶紧往前走,心里也没有害怕了。好像很快,拐了一个弯,你看见前面有一个缓坡,火光点点,你的眼睛模糊起来,你看见了部队宿营的帐篷,炊事班的老班长看见你,用一根柴指着,张着嘴半天才说:“哎呀,你还活着呢,你还活着呢!”

你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给老班长说:“后面有个侦察连的同志,得了疾病,赶紧通知他们去接一下。”说完,你什么也不知道了。

“还有那一次翻亚拉山,山顶有五千多米,风又大,从早上四点多出发都已经十多个小时了,要不是拉着小青马的尾巴,你能翻过山顶吗?”小黑没完没了。

你比画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没错,没有小青马我走不到拉萨。但它也不能为了一口吃的踢得我那么狠呀。”

“你晓得咋回事吗?它是怕你又偷黑豌豆紧着你的战友!”

你住的这套干休所房子还是老伴离休前组织上安排的,宽敞,也空旷。你们没有搞什么现代装修,地面清一色水泥抹地,年深日久,似乎形成了一层包浆,散发着厚重的气息,墙面还有一米多的绿色墙围。干休所管理员小秦吵吵着要重新粉刷一遍,“要不看着跟在医院似的。”你没有答应,你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还跟在部队一样,干净利索。此刻,你看见老伴也坐在一边的藤椅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太阳的光线已经直直地照进阳台。你看看墙上的挂钟,快到中午12点了,你自言自语道:“小秦他们该来了。”

正说着,门笃笃笃响了三声,随后门锁打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带着一个个头挺高的小伙子提着饭匣子走进来,中年妇女让小伙子把饭屉放到北边餐厅的餐桌上,然后一起来到开放式阳台两个老人身边。

“小秦来啦。”两个老人争着招呼道。

“奶奶,今天给你们带来一个新勤务员,他叫刘立新,刚从部队下来,你们叫他小刘就好。”

“首长好!”叫小刘的小伙抬手一个标准的军礼,两个老人愣了愣,手忙脚乱地抬手还礼。

“还脚掌呢。”你开玩笑说:“叫奶奶就好,他是手掌,你看他手那么大。”

小秦笑着把两个老人的手摁下来,说:“哎哟哟,感觉又回到连队了。”掉过头对小刘说:“到里屋把奶奶的手杖找出来。”

小刘在客厅旁的两个屋子里转转,找到一个伸缩式手杖出来,老伴熟练地把你从藤椅上扶起来,你说:“这几步路,不用手杖。”

“就是,伟大的第二次长征奶奶都走过来了,这一点算什么。”小秦鼓励道。

你熟练地扶着沙发靠背、边柜、餐柜,来到餐桌旁,小刘早早地把餐椅拉开,扶着你坐下来,你觉得这个小刘很有些面熟,举手投足也让你心里很舒坦。

今天的菜挺丰富,淮阳狮子头、百叶结红烧肉、素炒油菜薹、绿豆排骨汤,还有你爱吃的糖醋莲白。

“今天是啥好日子啊?”你说。

“今天是我们干休所成立40年,所庆。现在八项规定,就不搞庆祝活动了,改善伙食。”小秦说。接着又对你老伴说:“老主任,本来我们想搞一个座谈会,把干休所和蓉城的老领导们都请来坐坐,但了解了一下,许多老同志都去了南方过冬,剩下的大都身体不好,就没有安排,也就没有向您汇报了。”

老伴嘴里哼哼两下,没说话。

“这样蛮好,”你说:“那年我们在行军路上过国庆,想改善一下伙食都没有条件呢。”

1951年国庆,是新中国成立的第二个国庆,你们已经离开昌都,在路上饿着肚皮走很长时间了。因为沿途没有兵站供给,部队又要坚决执行“进军西藏不吃地方”的政策,你们的粮食已渐渐稀少,每天只有四两“代食粉”和一两根“蛋黄蜡”的定量。代食粉有点像东北的炒面,有一股芝麻香,老班长教你们用热水搅匀了吃,挺好,就是一天定量四两,还不够一顿的,被战友们戏称“救命糊糊”。那个蛋黄蜡说得很好听,是鸡蛋黄和很多有营养的东西一起做成的,像蜡烛一样,不过比蜡烛细一些。有的同志吃得很香,你却一点也接受不了,吃下去就觉得顶在胃里,吐又吐不出来,后来才知道,蛋黄蜡本来设计是很好的,是行军打仗的理想食品,但那个时候黑心的资本家偷工减料,根本没有什么蛋黄,都是发霉的大豆什么的做成的。

每天四两代食粉,加上严酷的自然环境,高强度的行军,使你们每个人都脸色蜡黄,两腿发飘。国庆这天,大老刘带着几个饿得受不了的男同志找到区队长,请求晚上不管是面糊糊还是代食粉做成的“救命糊糊”,好歹让大家吃一顿饱饭庆祝一下。

区队长舔着干裂的嘴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这个面带菜色,看那个嘴唇黑紫,她有些为难。按理说吧,现在是和平年代,共和国成立这样的大喜日子,不用大家提,让大家吃一顿饱饭是太应该了,但这里距离拉萨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前方再没有补给的地方,每个人身上背的粮食必须保证到达拉萨,现在多吃一口,就意味着下顿少一口。首长说过:进军西藏,不光是军事,更重要的是政治,是粮食,粮食是最大的政治。她摇摇头说:“不管什么日子,都不能突破定量,让大家把裤腰勒紧点,晚上各帐篷搞‘精神会餐’。”

“精神会餐?”大老刘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精神会餐”的创始人还是你们的帐篷呢。你们帐篷的八个女兵,那天宿营之后都饿得睡不着,不知道哪个起的头,说起了家乡的好吃的,这样一发不可收拾,每个人都搜肠刮肚把自己吃过的好东西,听到过的好吃的纷纷贡献出来,天南海北的美味佳肴出现在大家的想象里,到后来只听得到处喉咙响。倒也奇怪,肚子里好像好受一点,不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政治部周主任这时走了过来,见大家这样,说:“红军长征时一粒粮食也没有,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们现在前面有等待我们的藏族兄弟,后有祖国和全国人民的支援,腰里还有代食粉和蛋黄蜡哩。”说完拍拍腰,腰杆很硬的样子,接着宣布:“今天早一点宿营,伙食组的都跟着我去挖草根掏野菜,我们不光要精神会餐,还要肚皮会餐。”

当天晚上,你和全团伙食组的战友们跟着周主任在宿营地附近漫坡漫野挖草根。地面的草地虽然已经枯黄,高原上的草品种也不多,但还是挖到了不少没有干枯的草根,有的苦涩,有的微甜,最后全部统一到炊事班,老班长一一认真挑拣,用代食粉和蛋黄蜡一起煮成一锅“国庆糊糊”。你现在已经记不得“国庆糊糊”的味道了,但是吃得比平常饱,睡得也很香。

你记得你曾经给一个中学校的孩子们讲过这个故事,有学生提出来:那你们为什么不天天挖草根,反正草原那么大。

你笑了。城市里的小孩子哪里知道雪域高原的情形,在他们的脑海里,可能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吧,再说了,每天高强度的行军,就是有草地,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挖草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