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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寻常最奇崛 ——张胜友创作生涯及文学成就述评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苏浩峰  2019年11月04日18:04

永定县高陂镇北山村有座小楼,据说这是胜友那位腿脚有点儿残疾、做生意的爷爷盖的。谁会想到,遮风挡雨的小楼(包括其他财产),却给后代、给胜友背上沉重的包袱,以至成为成长道路上的一大障碍。从这幢小楼走出去的张胜友,抓住改革开放提供的机遇,挣脱羁绊,放飞理想,犹如脱缰野马在广阔的原野飞跑,并且一飞冲天,成为从社会底层挣扎、打拼出来的成功典型。

张胜友1948年出生于普通乡村教师家庭。当睁开那双童稚的眼睛,映入他瞳仁的是翠绿的山峦和清冽的溪水,以及青山绿水间那贫瘠的红土地和世代劳作世代贫困的客家村民。1966年“文化大革命”风暴骤起,正在读高中二年级的他被迫辍学回乡,开始了长达10年的农耕生涯;农闲时则外出修公路、筑桥梁、挖水库、开矿槽、打零工,走村串户当裁缝,备尝人间歧视之苦。

幸运的是,张胜友们并没有完全被社会遗忘。1977年冬,在恢复高考的竞争中,张胜友终于圆了大学梦。跨入复旦校园,适逢“真理标准”大讨论和波澜壮阔的思想解放运动,他便在黄浦江畔经受了一场急风暴雨的洗礼,从幼稚走向成熟,完成了一次痛苦而有意义的思想嬗变。1982年,他迎着春光步入光明日报社大门,走上更为广阔的社会舞台。身为大报记者,他积极投身于时代大潮之中,走南闯北,捕捉着社会转型期的每一根社会神经,为人民呐喊,为改革助阵。

特殊的生年,将张胜友们置于两个时代之间。他们经受了一个时代退隐的痛苦,又领略了一个时代崛起的惊喜。于是,他们注定要扮演“过渡者”的角色,并为此付出全部青春。可贵人生的可怕错位,使张胜友领受到生活的严峻与艰辛。不同寻常的人生印记,不能不引发他苦苦思索,促其走上求索之路,也为他日后从事文学创作积累了丰厚的社会阅历和生活素材。同时,艰苦的生活也给他以“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磨砺,造就他那不屈不挠的生存意识和大山般的稳重而坚强的性格,培养他那甘于寂寞、近乎宗教徒式的献身精神。更为重要的是,剧烈变动的社会思潮和现实生活哺育着作者,激发起他空前的创作欲望和创作热情。张胜友马不停蹄,日夜趱行,奋笔疾书,记录下一个个时代镜头。可以说,张胜友的成长是踏着时代变革的脚印一步步向前进的。正是这些个人生活的变迁和社会变革,造就了张胜友“心比天高”的个性;这种性格使得日后他在身处困境时都能始终保持自信和勇气;也正是因为他个人成长经历与社会变革紧密联系,所以也使得张胜友在书写有关改革题材的文章时格外倾情,特别给力,也获得了特别丰硕的成果。

无论是像《擎起达摩克利斯剑》、《力挽狂澜》、《穿越历史隧道的中国》、《命运狂想曲》、《让汶川告诉世界》、《天网恢恢》、《珠江,东方的觉醒》、《东莞:城市传奇》等一篇篇反映社会变革的报告文学作品,还是诸如《十年潮》、《历史的抉择——邓小平南巡》、《风帆起珠江》、《闽商》、《风从大海来》、《闽西:客家神话》等观照时代发展的电视政论片,都显示了张胜友的报告文学创作题材之宏阔、立意之精深、形式之开拓和表达之壮美,每一个作品都镌刻着现实的年轮,吞吐出主体生命的气象。张胜友耕耘于非虚构文体三十余载(从事文学创作四十多年),创作了大约30部报告文学作品和将近50部电影、电视政论片。

四十多年来,作为“入世”作家,张胜友为我们讲述中国故事、抒写人间真情,一直为光荣的中国历史书写着锦绣文章。研读他的作品,观览其人其作存在的背景,你会发现这些作品不仅记录了中国改革的发展历程,也是中国非虚构文体发展史的缩影。评论家称,张胜友的创作“已经构成了一个强大阵势,影响文坛影响社会。这些作品熔注了作者对于中国、世界和人类,对于历史、现实和未来的深沉思索,气势恢宏磅礴,充满历史感,给人以强劲的震撼力,从而体现出作者鲜明的哲理追求和艺术风格”。

一、文学历程及创作成果

张胜友文学创作起步于20世纪70年代初期。当年,每逢夜幕降临,山村一片寂静,张胜友便拖着一天劳作之后显得疲惫的身子,就坐在这幢楼二楼,展卷夜读。起初,他有一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常常迷失于漫无目的、没有尽头的阅读之中。后来,受到生活的触动,加上理性的觉醒,他便有了创作的冲动,司空见惯的生活画面顿时生动起来:白天开山炸石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平日里接触过的人人事事蜂拥而至,就像夜空的星星那样繁多那样眩目。蛙声阵阵,流水潺潺,昏黄的煤油灯下,一支老旧的钢笔,唰唰唰地在稿纸上涂划了起来……一大叠作废的稿纸换来了处女作《禾花》。这个短篇小说习作发表于1972年永定县《工农兵文艺》。当自己的心血凝聚而成的铅字展现在眼前的时候,作者惊喜之余任由泪水尽情地流淌。如实而言,处女作尚嫌幼稚粗糙,但清新可喜,字里行间透露出年轻作者的苦功和灵气。其时,主编《工农兵文艺》的省委宣传部下放干部、散文家张惟,慧眼独具,及时发现这株带着泥土香味的新苗,把他要来身边当助手。不久后,张惟又把这个勤快的小伙子带到龙岩,共同创办了地区级刊物《闽西文艺》,并利用这一文学园地,团结、组织起一大批作者,特别是年轻的作者。在远离喧嚣的政治而地处东南一隅的闽西山区,凭着两双手、四条腿,居然把这个小小的文学期刊办得有声有色。后来,趁着筹备“纪念红四军入闽五十周年和古田会议五十周年”的有利时机,借助各路人马风云际会之便,大力挖掘革命历史题材创作潜力,推出一大批影响省内外的各类作品,并且培养了许多日后颇具影响力的作家、诗人、评论家和宣传文化等部门的领导者,举其要者有:张胜友、舒婷、何东平、王光明、蓝智、方彦富、黄启章、陈耕、苏浩峰、谢春池、陈元麟、陈志铭、朱家麟、邓汉征、陈小培、邱滨玲、黄瀚、尤长兹、谢小健、马卡丹、黄征辉、邱明、余小明,等等。其间,张垣、赖丹等老一辈作家,陈炎荣、张永和、邱炳皓等早先成才的作家,也汇入这股文学创作热潮中。后来,在张惟高擎的红土地文学大旗底下,又聚拢起一大批青年才俊和热心于文学的各色人才,他们当中有:傅柒生、练建安、傅翔、吴尔芬、何英、吕庆昌、林英健、张耀清、孙国亮、南河、吴浣、唐宝洪、庐弓、李迎春、林永芳、陈碧珍、钟德彪、邱德昌、季仙、黄镇坤、杨永松、邓韶征、邱有滨、游阶章、钟建红、詹鄞森、秋枫、林华春、天一燕、郭鹰、戴春兰、王英、华宜、李伯痒、徐飚、周大文、谢建国、涂雅丽、王贵垣、张强福,等等。

张胜友作为这一支文学新军中的一员骁将,在繁重的编务之余(其时,他还经常在地区文化局打杂),致力于散文创作。他的散文作品具有格调高、气派大的特点,在当时福建省文坛小有名气。张胜友志向甚高,从不满足于小打小闹。记得有一回我和他一同参加在长汀举办的创作班,正值三伏天。著名作家何为在热浪蒸腾的斗室挥汗写作。张胜友一边恳请这位散文大师指点迷津,一边废寝忘食惨淡经营,一连写出了数篇散文,其中《闽西石榴红》一篇一步登天,刊登在《人民日报》“战地”副刊头条版位。

以上所述是张胜友文学创作发轫期。在这一阶段,作者以写散文为主。在后来的创作生涯中,张胜友还经常有散文作品问世,诸如《武夷山水情》、《记忆》、《父亲》等优秀散文,社会反响十分热烈,多篇作品被编入大中小学教材。

报告文学创作

虽然张胜友的创作涉足过多种体裁,但是他最倾心于非虚构文体。他在非虚构文学创作领域不仅兴趣浓厚,更展示了非凡的创作才华。这种展示,首先是在报告文学方面。报告文学是一种以社会关怀为主旨的文体,和散文一样它有着丰富的文学表情,但它更着眼于现实生活本身,兼具新闻性和社会性。随着改革开放的快速推进,张胜友的文学主体意识完成了从自发到自觉的演进,可以敞开襟怀,饱含热情地以个人的方式追寻文学作品的审美意义。张胜友1982年完成的报告文学作品《飞到联合国总部的神奇石块》就充分体现了这一点。

除了回归本体的文学性之外,上个世纪80年代的报告文学逐步开始强化其作为文学艺术的启蒙精神和批判功能。《命运狂想曲》这篇关于“汽车狂潮”的报告文学,就是最典型的写在当下、批评现实、启蒙时代的作品。《命运狂想曲》记述了主人公雷宇在海南岛大搞进口汽车的始末,张胜友客观地书写着这段故事,并用辩证的态度理解这场改革风波中的奇观——雷宇,一个失败了却没有倒下的改革者。作者直接站出来疾呼:“是不是也可以给失败的改革者冠上这样一个称呼:无罪的罪人呢?”这种对历史的总结方式在之前的报告文学里是不常有的,它抛弃了完全赞颂式或是纯粹批判式的表达方式,而是对历史人物给了一个更加公正、客观的评价。其实,作品主人公雷宇的戏剧人生何尝不是中国改革阵痛期的缩影?对于在特殊时代里走些弯路的现象,张胜友以一名社会观察家的身份给予充分的理解和包容。

新时期以来,中国报告文学在体裁、观念、形式和性质等方面发生了许多新的变化。张胜友紧跟文学变革的潮流,专注于震撼力最大、影响最为深远的“问题报告文学”创作。社会问题报告文学作品与之前相比,无论是在内容选取还是在主题取向方面都更富于批判性。作品意义的深刻源于作家对社会、历史体悟的深刻,问题报告文学深入人心就是因为它代表中国知识分子借由文学来表达对社会的关切、对现实的介入和对良知的守望。以张胜友的报告文学作品《擎起达摩克利斯剑》为例,它写的是改革开放初期以南中国及中原地区为主的走私进口汽车事件。全文采用全景式的展现,以一人一事的连续推进把改革过程出现的消极现象写清、写透。张胜友问题报告文学作品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叙述者出镜干预叙事,即以评论的方式对问题事件进行反思。关于《擎起达摩斯利斯剑》里的问题事件,作家对其产生的原因和消极后果作了深刻评说:“笔者写到此,却不免有些悲凉有些遗憾”,“人民共和国的改革列车,在整个社会准备不足的原野上奔驰,既有突破坚冰的壮阔,又有关山阻隔的艰难,以至于新旧体制转轨的非常时期,在这片浸染了权力欲的黄土地上不可避免地滋生出官民勾结、官商勾结、内外勾结的毒菌,严重腐蚀着国家机器的清廉”,“倘若人民手中永远高擎着一柄法律的达摩克利斯剑,那时,我们将收获一个国家的法治秩序的胜利!”由此可见张胜友报告文学作品的批判性与前瞻性。这篇作品写于上世纪80年代,足见作者思想特别是那强烈的反腐败意识和法治意识是何等超前!

张胜友代表着新时期以来中国报告文学创作的主流,从他的创作中可以寻迹中国报告文学流变的历史。自上世纪80年代后期以后,报告文学在文学形象的感性与启蒙反思的理性中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更加开放题材的选择和文史哲的高度融合,使报告文学呈现出焕然一新的景象(这种景象是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这一阶段,张胜友创作了《让汶川告诉世界》、《北川重生》、《天网恢恢》等作品,这些作品在审美嬗变和风格创新方面都有新的建树。譬如《让汶川告诉世界》这篇作品里,张胜友采用了小说式的开场,引人入胜。通过对与报告对象相关的人物视角切入叙事本体,并融入了戏剧独白式的表达,这种强化了的文学性表达使得他作品的审美境界又上一个新的台阶。

张胜友经历过中国当代报告文学文体最辉煌的时代,也承受过盘整时期界内界外对于这一文体存在的质疑。在这种文体流行之时,张胜友不随波逐流,而是扎扎实实地写作,以深沉的民族忧患意识反思历史、针砭时弊、探讨未来。他创新报告文学表达方式,将报告文学的宏观表现推向高峰。当这种文体受到质疑之时,张胜友审时度势,追踪并捕捉非虚构文体新的发展机遇,以自己的创作,倡导理性批判与审美文化表达相融合,以自己的创作实绩,维护报告文学的历史地位。

影视报告文学创作

正当报告文学寻找文体变革的突破口之际,以电视艺术为代表的新媒体迅速兴起。张胜友敏锐地看到全球性的技术新浪潮所带来的新机遇,果断地把创作重心转移到电视政论片的创作上来,不断探索借取其他文化介质的非虚构文体新的写作路径。此前,苏晓康等人借助于新媒体来表现原属于文本意义的报告文学所反映的现实生活内容上面已经做了初步的尝试,并且在作品的深刻性与尖锐性方面取得了相当的进展。因此,要发扬自己的创作优势,进一步发挥新媒体画面转换迅速及收放自如等独特功能,这对于当时刚刚步入这个创作领域的张胜友来说,依然是个挑战。

在这一新的艺术园地里,张胜友将改革风云系于笔端,从大众关注的重大社会问题中撷取题材,选择独特的视角,大笔挥毫泼墨,谱写一支又一支响彻寰宇的时代壮歌畅曲,展示了极为广阔的思想艺术天地,具有不同凡响的气势美。西方文论家在论及19世纪欧洲浪漫主义诗歌创作时,赞美其“口气大、力气大、才气大”。借用这样的评语来评价张胜友影视政论作品创作,我想并不为过。

内容厚重、富有历史感,是张胜友报告文学和电视政论片创作共同的特点。电视报告文学《历史的抉择》、《风帆起珠江》、《百年潮•中国梦》等作品具有时代大特写的厚重感。上个世纪90年代问世的电视政论片《历史的抉择》中,张胜友正是以极大的政治勇气和艺术魄力驾驭过那种富于历史意蕴的大题材,正面解读了中国为什么选择改革开放,以及如何实现改革开放的成功起步等重大的历史话题,赢得了上下一片喝彩,并且作为党的十五大全体代表观看的节目。写于2008年的《风帆起珠江》,全景式地追溯中华民族100多年来的强国之梦和不懈探索的伟大历程。作品所叙写的,都是中国近、现代史上的重大事件,如戊戌变法、辛亥革命一直到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面对这样富于历史意蕴的大题材,要求作者有开阔的视野和历史眼光,要求作品配以大的结构框架来容纳和消化极其丰富的内容。而这一方面,正是作者所长。面对“百年鸟瞰,卅载观照”,作者以时间流程为经线,以人物活动为纬线,勾勒、交织成一幅中华民族舍死忘生、百折不挠地求生存求发展的百年历史画卷,又一次展示张胜友创作一以贯之的气势美,即大视野、大架构、大场景,兼之以大口气、大力气、大才气。

《百年潮•中国梦》具有时代大特写的厚重感。它是沸腾大时代热烈氛围的产物,是作者对于中国梦的一次热情演绎。作品立意高远、纵论古今、大气磅礴,充分显示出厚重、雄健的中国气派,这种气派从远古走来,具有华夏五千年文明的历史厚度,彰显着中国梦的历史逻辑、现实诉求和未来展望的内在联系。作品的厚重端庄还建立于改革开放30多年来风云激荡的实践,其立意的高远与叙事逻辑的疏朗遒劲源于无数人奋斗、梦想成真的精彩,作品中一个个中国故 事,散发出历史的厚度和中国梦想本身的温度与力量。同样,这种厚重得自电视政论艺术创作与时代同行,与生活进步共脉搏的追求,是作者不断探索一种新文体(或者说一个艺术门类),并使之逐步臻于成熟的生动例证。《百年潮•中国梦》的中国气派的厚重感表达了中国人震撼世界壮举的自豪,是中国人探索、奋进、创新路途上的自信,是我们这个民族在实现复兴征程上的悲壮与豪迈,正如主题曲《这条路》对中国道路所表达的,“这条路热烈的鲜血浇灌了复兴的萌芽/这条路滚烫的汗水浸透了希望的原野/我们从容 我们自信/一条心齐努力我们走在大路上”。自豪与自信是作品艺术风格的底色。

张胜友的代表性作品往往具有史诗般的特点。要真正形成史诗或史诗般的品格,必须写出厚重的内涵、历史深度和思想艺术力度。19世纪下半叶至21世纪以来的若干年,对中华民族来说,是一个旋转乾坤的历史时期。在这里,必须描绘出百余年中,维新变法、革命战争、和平建设和改革开放给予中国人民灵魂的震动和命运的影响。与此同时,作者还溯源而上,将其笔锋延伸到中华民族历史、文化深处,力求让这部作品拥有厚重的历史感和浓郁的文化意蕴。《风帆起珠江》、《百年潮•中国梦》以开阔的艺术视野、精选的历史镜头、宏大的叙事结构、深刻的解读论述,全方位地向观众展示全球视野下的中国发展道路之抉择和民族复兴之画卷。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代表作的审美文化架构具备了史诗的雏形。

对张胜友而言,与报告文学创作的大题材相比,电视政论片所表现的往往是更大的题材。在写报告文学的时候,张胜友特别讲究结构艺术,以宏大的结构来容纳庞大的社会内容。力避单线发展,搭架复式结构,这是张胜友影视政论作品的结构特色。缔造复式结构,不仅可以增强作品的层次感,还为扩展思想容量、加大作品气势开辟空间。《十年潮》是一部总体观照中国改革开放头10年历史进程的作品,题材分量大,内容涵盖面宽。作者以时间为序,从纵向写人民要求变革,揭示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必然性;又以空间转换为线索,从横向写国际形势,表现处于世界新格局中的中国只有改革开放才有出路的总趋势。这种经纬交织的网络结构方式,适应大题材创作的需要,也为影视画面大跨度转换和作者思想的自由驰骋提供广阔的天地。

张胜友的结构艺术,在电视政论片《百年潮•中国梦》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作为成功的艺术实践,《百年潮•中国梦》有着强大而清晰的叙事逻辑与脉络,作品上探远古,下接当下,以中国人自强不息的奋争为线索,以中华民族的百折不挠为主旋律,完成了一次中国故事的精彩讲述。在这种叙事中,处于核心地位的是中国人的血气、骨气和志气。我们看到,“从伏羲明道到精卫填海,从女娲补天到大禹治水;从始皇一统到汉唐盛世,从富饶大宋到繁华明朝;从冶铁铸剑到火药发明,从造纸技术到活字印刷,从指南针的运用到郑和七下西洋”……中国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也作为世界上唯一的历史文化从未间断并一直延续至今的国家,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曾长期走在世界前列,对人类文明发展做出过不可磨灭的重大贡献。勤劳智慧的炎黄子孙向世界奉献着一个个文明成果,丝绸之路、遣唐大使、四大发明、郑和下西洋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是中国故事富有代表性的篇章。

张胜友非虚构文学创作又一个显著特点是,很好地处理“大”与“小”的关系,追求以小见大的美学效应。张胜友特别擅长于大题材的写作,并且突出地表现出大气派、大气势。说理是政论片的基本特征,也是其力量之所在。然而,影视政论片创作,首先应当是艺术创造。要使说理真正具有力度,就必须实现说理的艺术化,做到说理与审美融为一体。一个不容否认的事实是,越来越多的专题片、政论片陷入教条主义和形式主义的泥沼,往往用“信手拈来的画面”加上“口号式的议论”来搪塞观众,致使“说理”不能“服人”,反而让人们产生腻烦情绪乃至逆反心理。可见,政论片极易流于空洞的说教而削弱以至丧失说理的力量。可是,在张胜友笔下却别有洞天:这里既有气势恢弘的整体美,又有细致入微的细节描写;既有由桩桩实例和凿凿数据构成的雄辩力量,又有人们心灵意绪起伏状貌的妙笔点染;不仅着意展示历史事件的壮阔场景,而且刻意描画社会生活的细微变化。这种包罗万象的思想艺术视野和千姿百态的表现领域,在丝丝入扣的作品结构经纬网中各就各位,进而编织成一幅幅浓淡相宜、疏密有致的艺术彩绘。在此基础上,加以透彻深刻的论述、富有思辨色彩和哲理意蕴的说理,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因此,使得作品平添一种别样丽质,这便是理趣美。所谓理趣美,实际上便是通过艺术手段使“生硬的议论”变成“水中盐、蜜中花”“无痕有味”,又像“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引自《严羽诗话》)。张胜友式的议论,笔者称之为“含蓄的议论”或“暗示性评论”,它往往隐含在描写和记叙之中,多半不是作者直接站出来慷慨陈词的。这种议论方式,因为是含蓄、暗示性的,其功能主要是引导而不是灌输,使得那些深刻而独到的思想见解如同泉水汩汩流淌出来,水到渠成,润物无声。这种传播方式的优点在于,受众获取心灵冲击和思想震撼的审美感受的时候,并不觉得是在聆听说教布道,倒像是在鉴赏扣人心弦的历史剧,心随境(景)移,或者情绪激越,如临战场,或者轻松愉悦,如坐春风。

当然,真实性是非虚构文学的生命线。一种观点千种表达,完美的那一种叫做真实。在非虚构文学创作中,每一个鲜明的观点,都必须有足够的事实来支撑,就像桥墩支撑桥身。中国故事的精彩是一种“宏大叙事”的国家梦与“具体而微”的百姓梦紧紧相连、相辅相成的生动写照。《百年潮•中国梦》形象地诠释了“中国梦归根到底是人民的梦,必须紧紧依靠人民来实现,必须不断为人民造福”的意蕴。比如,农民育种专家沈昌健一家人,在劳动中探索科技的奥秘,在困境中 永不放弃追索,在实干中不断超越自我,终于创造出一个个奇迹。开国将军甘祖昌的夫人龚全珍,多次捐款救灾、资助贫寒学生、帮扶困难家庭,主动放弃大城市优越的生活条件,选择返乡与乡亲一起建设美好家园。最近几年里,以“最美教师”张丽莉、“最美司机”吴斌、“最美乡村教师”马复兴、“最美乡村医生”周月华等为代表的“最美现象”,到处演绎着中国故事的美丽,绽放出中国性格的姹紫嫣红,《百年潮•中国梦》所给予的浓墨重彩的表现,给人强烈的心灵震撼。

极具力度的个性化语言,是张胜友非虚构文学创作的一大特点。铿锵有力的语句、抑扬顿挫的语调,加上从中透露出来的自信与自豪,构成影视政论作品——政论片解说词的语言特色,也是作品艺术风格的底色。这种艺术气派从创作实践上来讲,是充分发挥了电视政论片的综合优势,来自电视语言与文学语言的完美融合。张胜友成功的创作经验告诉我们,文学语言的力量来自对作品主题、主调与主色彩的把握,而文学语言的准确、自然和张力,是构成与电视语言相互融合、彼此补充,进而形成良性的呼应与互动的基础。作品文学语言的铿锵有力、内涵丰富,与富有现代风韵和强烈形式感的电视语言相得益彰。在《百年潮,中国梦》画面逐步展示的过程中,作者具有力度与张力的个性化语言,极大地增强了作品的力度与气势,使整部作品视野更加开阔,更加富于大时代的磅礴气势,实现了视觉冲击力与思想震撼力的完美统一,为电视政论片创作提供了一个良好范例。(由于时间关系,在这里就不一一举例说明了。)

2014年5月26日,央视一套播出的电视政论片《百年潮,中国梦》以史诗般的厚重感和极具艺术张力的语言震撼各界,总撰稿人张胜友以其睿智的眼光和独树一帜的思维赢得了满堂喝彩。荣耀面前,张胜友说,他是一个“入世”的作家,他的个人命运与国家相连,苦难的经历奠定了其价值观和人生观。“写事件、人物绝不能就事论事,就人论人,而是要把他们放在历史中,放在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来表现。”张胜友如是解读他的创作思路和艺术理念。

赋的写作

作为土生土长的客家人,这片有着“东方世界的吉卜赛部落”美誉的土地,滋养了张胜友对人文、对历史的品位和认知。在半生的创作生涯中,张胜友始终离不开客家文化的源头。《人民日报》(海外版)先后推出表现闽西客家人文精神的作品《价值连城》和《闽西:客家神话》。这些作品的创作,是作者蓄意已久的一次情感喷发,是对闽西客家祖地的一次历史梳理和文化表达,字里行间流露着作者对客家先人的尊崇和膜拜。张胜友专门为“客家土楼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而创作的《土楼谣》这样唱道:“漫漫黄尘兮山高路长,诉说着一曲千年惆怅;依依土楼兮圆圆方方,珍藏起多少客家梦想?”“先人创业兮筚路蓝缕,客家文脉兮万代弘扬。土楼呵土楼,一首童谣兮万千乡愁,吾为之踏歌兮为之欢狂!”从中可以看出张胜友的故乡情结有多深啊!正如张胜友的文学引路人张惟所言:“任何杰出人物或凡夫俗子,家乡的浅浅的溪流,都是他走向人生拼搏的海洋最初的潮汐。”张胜友的文学之帆,正是在家乡升起并从家乡起航。

近些年,张胜友“试笔”于赋的写作,一连写了多篇,产生比较大影响是“客家三赋”:《石壁赋》、《土楼宣言》、《百年学堂赋》。《石壁赋》写的是:作为中华汉民族分支族群,客家先人自中原南迁至“客家祖地”闽西,如何“筚路蓝缕,辟土垦殖,积德修身,齐家报国”开创客家基业艰苦而有为的漫长历程。《土楼宣言》表现的是“圆方土楼,聚族而居,敦亲睦邻,共济图强”客家先祖特有的生活方式,张扬的是为生存而不息奋斗的坚忍不拔的精神。《百年学堂赋》写作主线是“崇文重教,兴学育人,耕读传家,文脉传承”。总之,“客家三赋”仅仅以千字短文,便写出客家文化之精粹,可谓言简意赅。文学表达方面,艺术呈现的依然是张胜友一以贯之的气贯长虹的大气势,高屋建瓴,一气呵成。这种写法,既继承了汉赋讲究文气、文脉的传统,又力避汉赋常有的以华丽铺陈取胜的写法,取法古赋的同时加入现代元素,兼得今古之长。“试笔”,一试即成,令人赞叹。

张胜友文学创作大致可划分为三个阶段:发轫期、提升期和成熟期。发轫期以创作小说、散文为主;提升期主要创作报告文学;成熟期的创作重心在于影视报告文学(电影电视政论片)。特别应当指出的是,赋的写作虽然出现在近几年,数量也不多,但它却是起步于创作全盛期之中,并且是以故乡闽西、客家文化为题材,为书写的底色,其成就和意义不可小觑。

对文学事业的贡献

张胜友对文学事业的贡献是多方面的,其突出之处应当是文体改革与创新。

文学创作是否存在表达的限度?从理论上说,只要人类存在,文学想象的空间和表达的可能性就会是无限的,可以深信没有一个文学高峰是不可逾越的。可是,人们也不得不承认,生活在人类文学有过无比丰富和辉煌的当代,文学表现力和创造力的实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困难。可以说,在我们眼前,已经没有一条可供探索的文学道路上不曾前人蹚路的足迹,已经没有什么艺术手法不曾有人使用过……以往一个个辉煌的文学现象的存在,仿佛一座座壮丽的拱门,它们既向后来的作家昭示这文学创新的可能性,又堵塞着作家独创的道路。(这就是唐诗宋词难以逾越的基本原因)在文学领地格外拥挤堵塞的今天,文学创新的可能性已经大大缩小。在此背景下,张胜友仍然坚持谋求文体的变革与手法的创新,旨在独树一帜,勇气可嘉,成效可观。其根本原因或许只有一个,这就是他有“闻鸡起舞”的使命感,有“周公吐脯”的精神。

自从将创作重心转移到电视政论片的写作上,张胜友自觉地充当这种新文体积极的探索者和实践者。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我认为,张胜友已经成为当下中国文坛最为活跃、影响最大的电视报告文学作家,也是这一新文体的集大成者。如果说报告文学是新闻与文学的联袂与融合,那么,张胜友所撰写的电视政论作品(政论片解说词)实质上就是影视报告文学。这种新文体可视为新媒体与报告文学的嫁接与融合,更准确地说,它是报告文学借助于电视这一新载体得以传播。这种新文体并非始于张胜友之手,但他在文学表达方式和新媒体融入程度等方面进行卓有成效的探索和创新。张胜友博采众长,极大地开阔了政论片的创作视野,扩大了其表现领域和审美功能,扩充了其思想艺术容量,从而使这一新文体的影响力达到史上最大,成为受众广泛的不可忽略的一种新文体。

二、文化(出版业)管理体制的改革创新

最后,介绍张胜友在出版业改革创新方面所取得的实绩。除了领导作家出版社取得了骄人的业绩,更加可贵的是在改革过程中始终坚持以人为本的理念,做到改革、发展、稳定三者并进。作为富有中国特色的改革者,张胜友在某种程度上创造着奇迹。张胜友用自己的改革实践,丰富了出版业以至整个文化体制改革的理论与实践,为同行提供了许多宝贵的经验,谱写了中国出版业改革发展崭新的一页。张胜友是一个有创造精神、又有自省意识的改革者与出版家。

在为改革呼喊之时,张胜友萌生出走向改革舞台的想法。一当自己走上了出版社的改革舞台,他便将逐步成熟于自己脑袋里的改革理念付诸改革实践之中。

历史给了张胜友机遇。

1993年12月,张胜友走上了实践改革理念的舞台,出任光明日报出版社总编辑。张胜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一年内还清360万元外债,向报社上缴利润80万元。随后还装修了出版社的办公楼,职工福利得到明显的提高。

光明日报出版社改革成功之后,张胜友获得了出版业改革的更大舞台。1995年9月,张胜友调任作家出版社社长,开始了出版业更大范围、更深层次的改革。作家出版社是中国顶尖的文学类出版社,为新中国文学事业的繁荣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在中国出版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张胜友和他的同仁们不仅要完成改革任务,而且必须在改革中构建中国文学性专业性的国际品牌,任重而道远。

张胜友刚到作家出版社任职的时候,出版社每年码洋只有1200多万元。三年后,作家出版社的码洋突破亿元。2001年,张胜友升任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仍兼着出版社的职务,直至2004年9月正式辞去兼任的社长、总编之职,他在作家出版社主政整整九年。在他离任时,有关部门对他所做的《任期责任审计报告》表明,在张胜友任职期间,作家出版社所出版各类获奖图书达100多种,年图书发行总码洋由1200万元飙升至1.8亿元,增长15倍;国有资产年平均增长率31.15%,所有者权益(净资产)年均增长率39.55%,主营业务收入年均增长率67.60%;结论是:“很好地完成了管理体制改革,将政策导向与市场竞争进行有机结合,取得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促进了出版社的健康有序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张胜友非常注重作家出版社的品牌,作家出版社就是要出好书,出畅销书,达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双丰收。刚到出版社不久,他果断决定,清理买卖书号、变相买卖书号,终止了超范围出书等违规行为。为此,当时出版社赔了20多万元的违约金。在出版社还处在经济困难的时候,此举可谓“壮士断臂”。然而,作家出版社由此步入良性循环的轨道。出版社从1995年底开始市场化运作,追求社会效益的最优化和经济效益的最大化。尤其是畅销书运作相当成功。到2002年,畅销书达到了45种,占到了出版社总图书品种的百分之十五左右。

在改革过程中,与许多激进的改革者不同,张胜友表现出更多的非市场经济的温情和自省,在学习和掌握市场经济必要的技巧的同时,保持着一种非凡的政治才干和平衡能力。他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并使之按照他的既定目标前进。有人说,这是一种政治智慧。张胜友这种智慧,正是来源于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圆融风范”。我觉得,重要的是张胜友把握了中国国情和时代赋予他的每一次机会。正如他经常说的,“如果给我一个舞台,不管这个舞台大小,我都会把我的改革理念付诸实施。”

张胜友领导作家出版社进行改革所面临的困难实在太多了。尽管张胜友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然而,局面的困难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他所引用的鲁迅先生的一句话则成了最好的注解。鲁迅说,在中国,想要搬动一张桌子都是要流血的。而张胜友的能量和过人之处在于,他在不流血的情况下,完成了体制内的利益重组与变革。他说:“我有一种强烈的意识,我想把我的很多理想、改革意念付诸实践,并且已经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当初的改革举措是非常激烈的,当你要推进改革的时候,你是要大刀阔斧的,但是我又非常注意国情。我不能让庸者下,但是我要让能者上,这就是中国特色。”结果,在改革中没有一个人下岗,作家出版社在改革中平稳发展、阔步前进。

所有变革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利益的再分配。身为社长,张胜友个人收入在作家出版社排名竟然是在几十位之后,而收入最高的编辑一年奖金曾达80多万元,张胜友的奖金一年也就是四五万块钱。而在张胜友任职的前六年当中,作家出版社给国家上缴了5000万元的利税。张胜友上任第三年,作家出版社就用自有资金,解决了所有职工的住房问题。而且分房这个老大难问题,居然在张胜友手中轻易得到圆满解决。其诀窍只有一条:张胜友自己不分房,分房小组所有成员都不分房。

张胜友不但是一个有位有为有担当的领导者,而且是一位清醒的改革者。他在回顾改革历程时说:“我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及通过怎样的途径去实现。我这么多年对作家出版社的付出很多,几乎把所有的聪明才智、所有的知识积累都奉献给了作家出版社的改革,我把它视作生命。很多改革者因为抢先享受了改革带来的物质成果,往往被守旧者用暗箭射下马。对我来说最需要的是改革事业的不断推进,我的成就感和幸福感全部在此。我不会因为去抢先享受物质成果,而授人以柄使改革夭折。”他又说:“我们的分配原则:效益优先,兼顾公平。这样才能平稳发展,这就是硬道理。”这就是张胜友领导改革的成功之道。

据说“三讲”的时候,张胜友的群众满意率是100%。他的上级领导对此非常吃惊:改革动静和力度如此大,最初告状的那么多,最后张胜友得了满票。

在中国深入发展的体制改革中,牵涉到意识形态的出版管理体制改革非常复杂。改革途中荆棘密布,到处是陷阱,张胜友没有中枪,也没有落荒。他像一匹黑马领跑着,拓展了中国出版业改革的一片新天地。由此,张胜友成为全国出版界改革的明星,被《纽约时报》的一篇报道称为中国出版业改革的“黑马”,从而书写了从记者、作家到出版业改革者的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故事。

2009年9月,张胜友退休了,离开了心爱的、为之奋斗多年的出版业舞台。他以改革成功者,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这一年,张胜友获得“新中国60年百名优秀出版人物”的称号。鉴于其不懈努力和突出成绩,张胜友当选为 “2010当代中国十大杰出人物”。授予他的“颁奖辞”是这样评价:“在张胜友心中,中国是他血脉相连、可以为之献出一切包括生命的母亲。与祖国前进的步伐共振,是张胜友创作激情的不竭源泉。他的作品没有说教,没有愤世嫉俗,更没有谄颜媚世。但你必须承认,他建立在深邃思想之上的犀利解析,不论是揭露、褒奖,还是心平气和地讲述,都令人在心灵深处产生震撼。这是理性的力量,理性是一个民族最伟大的力量。”

有网友评论:“知识分子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脊梁,有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知识分子更是这个脊梁的核心。张胜友数十年如一日,如实记录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来的每一个深刻印记,他的身上有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纯粹品格,理应当选十杰。”另一个网友说:“一个‘官商’,他总保持着睿智和平衡,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他有他的温情,他时刻自省,十杰中的‘怪杰’。”评论家刘浏和丁晓原这样评价:“张胜友集记者、出版家、文学家、政论作家身份于一身,可谓是奇人。张胜友的‘奇’有目共睹。”纵观张胜友六十多年来走过的路,这一顶顶咋听起来有点吓人的桂冠、称谓,应当是实至名归,并非过誉。

三、对张胜友及其创作的基本评价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张胜友是从社会底层挣扎、打拼出来的杰出人才,既是个人奋斗的典型,又是时代的产儿。他集记者、出版家、文学家、政论作家等多重身份于一身。在文学方面,他既是文学事业(文学活动)不倦的组织者,又是文学作品勤奋的书写者。三十多年前,张胜友以饱含忧患意识、富有批判锋芒的报告文学作品在中国文坛崭露头角;二十多年前,他又以极具思辨性和前瞻性的影视政论作品,再度饮誉文坛,为当代中国非虚构文学历史写下新的一页。在出版业方面,他是改革开放忠实的拥护者和卓有成效的实践者,特别是在作家出版社任职期间,他像一匹黑马,以一己之力独闯文化体制改革与意识形态交汇的敏感领域以至于某些“禁区”,成为新时期引领中国出版业改革的第一人,成为名副其实的功勋卓著的出版家。有评论家称誉道,张胜友是“一位以报告文学和影视政论片创作独树一帜的作家,一位在文化体制改革领域闯出新路的践行者,一位享有‘改革作家’美誉的时代弄潮儿”。

在文学书写方面,他涉足许多文学样式和体裁,而数量最多的无疑是纪实文学——非虚构文学。(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白俄罗斯女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所写的绝大部分都是“口述实录”的非虚构文学。著名作家、鲁迅文学院副院长邱华栋说:“她的获奖首先是非虚构文学的胜利。”)其中,着力最大、成就也最大的正是影视报告文学(政论片)。改革开放为有志者提供了飞翔的天空和驰骋的舞台,张胜友实现了“大学梦”,当上大报记者,写出了拥有众多读者、产生过轰动效应的报告文学作品,创作了独树一帜的、有全国影响的影视报告文学——影视政论片,实现了少年时代的“作家梦”。

张胜友是一位有追求有理想、有智慧有品格的作家。因为有追求,在心灵深处拥有广阔的梦想;因为有智慧,在时代舞台展现独特的品格。张胜友四十多年来的文学创作实践,硕果累累,影响全国,波及海外……这一切,都对他的梦想和智慧进行相当完美的诠释,在时间和空间上,奠定了成功的基石。

张胜友其人其作印象

作为张胜友的老朋友,我长期阅读他的作品,从当年发表在《闽西文艺》、《闽西文丛》的散文,到发表在他领头创办的复旦大学学生杂志《大学生》的大小文章(这是我国恢复高考制度之后创刊的全国第一个大学生刊物),到刊发在《光明日报》的长篇通讯,再到发表在各类报刊上的报告文学,一直到他担任总撰稿人的几十部电视政论片在中央电视台连续播出……这些作品大部分我都读过看过,我也有一些读后感、观后感,打算在这里与大家共享。主要有:第一点,张胜友有思想,爱思考,他的作品(特别是中后期的作品)有深度,有余味。张胜友在《光明日报》社当记者的时候,长期奔波在改革开放的前沿,见证了许许多多改革者的成功与挫折,他常常与改革者同悲欢共苦乐。张胜友常常说,能够生活在拥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国,很荣幸;能够生活在处于大变革中的当代中国,更是幸运。他说:“我见证了中国从改革启动到改革深入,突破重重难关的整个历史进程。”张胜友作为报社记者、报告文学作家,不仅记录了中国改革开放进程,而且更多地从采访当中,从采访对象的人生际遇当中,形成了对成功者、失败者的思考,对社会、人生的思考,进而对中国改革开放事业及其道路进行深入思考,形成自己的改革理念。见多识广是写作的一个优势,但还不够,还要善于思考。张胜友就是一个善于思考、并且有了思想成果的作家。

我还有一个较深的印象与感受是,张胜友是中华文化的自觉的传承人,他的作品浸润着中华文化的汁液,字里行间洋溢着浓浓的人文气息。《周易》说:“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如果说中华文化的命脉是“人文”,那么可以说,作家的命脉就是人文情怀、悲悯情怀。翻开张胜友的作品集,读者不难发现其中大部分篇什中,都或隐或现涌动着人文情怀和家国情怀(故园情怀)。面对如此博大的情怀,我觉得,必须用真心真情去丈量,如同丈量高山大海,才能真切感受到作品的高度、深度和“温度”。

张胜友还是一个中华文化精神传承的实践者。余秋雨说:“中华文化在整体上拒绝极端主义,信奉中庸。”他认为,中庸哲学表现出来的“圆融风范”,是中华文化长寿(长久存在)的重要原因之一。仅仅从张胜友个人生活遭遇以及家庭背景所带来的麻烦来推测,他很可能会写出很多泄愤(抒写一己之义愤)的东西,但统观其作品,尽是一些“悲世不悲己”的文字。只写关乎国家命运的“大不幸”,从未为了自己个人的“小不幸”呼号呐喊。面对太阳歌唱而把阴影留给自己,成为张胜友写作的“自觉行为”。如此坚持几十年,都没有逾越这个“规矩”,实在太不容易了!四十多年来,张胜友走过了从小说试笔起步,中途经历在报告文学创作领域崭露头角,而后以影视政论作品写作的丰硕成果奠定其文学地位这样一条漫长道路。如同人生的长跑,不在于瞬时的爆发,而在于路途中的坚持。张胜友的成功,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坚持,坚守人生信念,坚守文学理想。

文学理想之光,始终辉映着张胜友人生之路、创作之路。在其作品中,我看见了飞升于平庸之上的光彩与力量。坚持文学创作,成为张胜友的一种文化自觉,而不仅仅为了成就所谓的“功名”。从握笔写作到现在已逾四十年,张胜友秉持虔诚的文学精神,始终耕耘于文学园地。我们相信,张胜友还会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自强不息,止于至善”。庄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万物有常理而不说。不言之美可谓大美,不说之理可谓至理。书写文明与进步,没有终点。我想,张胜友正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们大家都期待着。我们要对张胜友说的千言万语,归结为一句话:传承永远,创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