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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丛刊》2019年第10期|钟钢:伊丽莎白圈

来源:《长江丛刊》2019年第10期 | 钟钢  2019年10月23日09:06

伊丽莎白圈

兰兰是一只雌性英国短毛猫,它的可爱只持续了几天,昼伏夜出的本性就暴露无遗,晚上12点还在屋里游走,游走就游走吧,只要不出声。可它不时喵喵叫,一会儿跳上窗台,一会儿跳上空调,一会儿都不肯安神。外婆跟它斗上了,逼着它跟主人的作息时间同步。

兰兰早上吃饱后,在屋里溜达了几圈,便像一条灰黑色的绒毛围巾摊在沙发上,两只腿向前,另两只腿往后,一动不动。油光水滑的皮毛让人忍不住想把它拎起来围在脖子上。

沙发的另一端,腰弯背驼、头发花白的外婆,似雕像木木地望着它没有脾气,昨晚被猫闹得没有睡好,这会儿血压升高昏昏沉沉,如晕船的人坐在晃悠悠的渡轮上。

“兰兰”这名儿是外婆起的,因为猫太懒了,一天24小时要睡18到20小时。瞅着它的懒样,她时常唠叨这只懒猫啊,这只懒猫啊,懒得抽筋。懒与兰的发音有一点接近,猫又是母的,全家人都夸外婆有水平,猫名起得妙,叫兰兰挺贴切。外婆抱着猫得意地合不拢嘴。

外婆跟小女儿住。女儿特地找朋友要来猫。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里就剩老妈,老太太无人说话,逗逗猫可以解闷。她心疼妈妈吃了大半辈子的苦,受过不少罪。做女儿的如今应该创造条件让她享享清福。外婆今年82岁,老伴走得早,1985年,不到48岁就得肺病死了。“文革”那会儿挨斗,关在潮湿的地下室,落下一身病。不然,平反后他还可以过些好日子。外婆提起这事就伤心落泪:丢下她一个人操心五个女儿嫁人成家。

外婆每天起得最早。听到动静,兰兰从客厅的窝里先探出头,轻悄悄地爬出来,倾下半个身子先压两只前脚,再轮换伸展后脚,左一下右一下,颠颠地转一圈后来到卫生间门口,尾巴尖绕到前面放下,两脚整齐撑地,摆出一个标准坐姿,听外婆哗哗哗地刷牙洗脸。待门一打开,它就抬起头“喵呜,喵呜,喵呜”。外婆知道这是要吃的,走到客厅蹲下来,打开带盖的小饼干盒,用吃生日蛋糕的小塑料勺挖三次褐色猫粮倒入食盆,在另一只盆里加一点凉开水。兰兰在一旁撒娇,把身子挨在外婆的小腿上来回蹭,尾巴竖起,像小船的桅杆。外婆的心就如糯米稀糖软软的,一只手从猫头抚摸到猫尾,说一声,乖乖儿快吃吧,兰兰马上把头埋进去,嘴巴嘎嘎地响。

也许为了证明自己品种的纯正,兰兰只吃猫粮。外婆有时想为它加一个营养餐,把少刺的胖头鱼剁一块下来,白水煮得汤清肉嫩,兰兰先是闻香而至,围着食盆转一圈,鼻子用力嗅,最后却一点都不沾。改为炖猪肝,也勾不起它肚里的馋虫。外婆只好作罢,让女儿按兰兰的年龄段买猫粮。兰兰每天吃得津津有味,似乎跟人习惯吃米饭一样永远吃不厌。外婆对上初中的外孙说,看看,这是一只不受诱惑有个性的猫,值得你学习。

一般来说,兰兰早餐后都要转几圈,消消食,再找个地方睡觉。中午吃饱了它便加大马力运动,从客厅挨个奔到三个房间,一路带起一阵风,有时用力过猛,爪子在客厅的地砖上打滑,身子一下撞到墙上,也不怕痛,调整身子再跑,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相当于运动员发出的“嗨”,给自己加油打气,箭似地跃上窗台。它喜欢这样在几个房间往返,或者站在窗台上看路人或者放风的狗。它的头会随狗的位移而转动,在几个窗台上蹿下跳,直到看不见为止。外婆不带兰兰出门,怕它长跳蚤。兰兰喜欢蹲在高高的柜式空调上昂着头如王者一般府视客厅,有时也隐蔽在某个角落,让人怎么找都不见踪迹。

现在的兰兰晚上10点以后跟通了电似的精神抖擞,全身的毛都泛着光泽,在走道和房间快跑、慢跑,滚动玻璃球,抓挠玩具、沙发、纸箱,玩得不亦乐乎。只要卧室门一关就叫,12点还不进窝,吵得全家人不安宁。外婆习惯早睡早起,哪里受得了哇。猫要继续养,睡觉又要安稳,得想一个非常好的辙才行。外孙说,这不简单,让它跟我们同寝同起,不就解决吗?晚上8、9点钟,我们陪它玩,疯累了不就睡了吗?全家人觉得有道理。

外婆挺高兴,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嘛。她花了10元钱,买了一只逗猫棒回来。一个仿真毛绒黑鼠由一条长皮筋绑在一根红色的塑料棒上,尖嘴红眼翘尾,一抖,活灵活现。逗猫的任务交给外孙。外婆说,这也是一种孝敬哩。每天晚上,睡得呼噜呼噜的猫被外婆从窝里拖出来,极不情愿来到客厅,前脚伸直,拱起背波浪般上下起伏几次,仿佛跨栏运动员比赛前的热身。第一次看到逗猫棒,兰兰兴奋得眼睛放光。黑鼠摇起来如打秋千一样,忽上忽下转圈,兰兰被吸引过去,翻转腾挪,扑抓撕扯,一下把黑鼠扑在身下,一会儿又咬住橡皮绳把棒子扯开,玩得开心,呼咝呼咝上气不接下气。二十分钟后,外孙收棒,继续做作业。兰兰不干,衔起黑鼠拖着棒子在客厅里左右开弓扒来扒去自娱自乐。这正合外婆的心意,再多玩一会儿最好,累了和我一起睡觉。外婆捡起棒子喊:“兰兰,来来,捉老鼠几好玩咧!”继续逗猫。兰兰也挺配合,翻来调去追黑鼠。这一夜兰兰吃了“宵夜”之后进了窝,眼睛一眨一眨,间隔时间先快后慢,眼皮发粘眯着了,全家人放心入眠。

兰兰对抚摸、亲近或者驱赶呵斥很敏感,心里非常有数。外婆出门,兰兰不舍,既使趴在窝里,只要醒着,就会跑出来在门口喵喵地叫,把逗猫棒含在嘴里拖着转圈,或者咬住一团毛线和一个打结的塑料袋,“呜呜”地跑来跑去,烦躁好久才平静。听到外婆开门的钥匙响,兰兰会跑到门口迎接,外婆一进门,它就在前面引路,到客厅中央,身子趴下,头贴地面向前一伸一扭,四肢配合用力,连续打几个滚,然后亮出肚子示好。

几天之后,兰兰受不了晚上的玩法,扑腾几下,做做样子便跑到沙发或者鞋柜上坐着,尾巴轻轻左右甩动,眯眼休息。外婆叫兰兰,兰兰,它爱理不理的。硬抱它到客厅中间,它象征性地追着黑鼠转几圈后居然跑到窝里打盹。这还了得,现在睡,深夜12点以后再一通闹腾,那不是害人吗?外婆有些气恼,抓住它的两只前脚拖它出来,端掉了猫窝,放进鞋柜里。看它还敢不跟我们“玩”。无奈而有些胆怯的兰兰只好打起精神随着逗猫棒的摇曳开始追逐。外婆的意思,一定要玩够二十多分钟,达到指标,猫窝才能拿出来。

有一天,逗猫棒不见了。外婆说,明明放在沙发上,白天还逗它呢。一家人分头找,一夜未果,次日继续寻,仍不见影子。只有改用新招术了,外婆用塑料袋发出哗哗的声音,用闹钟的铃声,甚至拿出“爱派”放出外孙录的兰兰的叫声,这些也只能吸引它一小会儿,一到原来的那个点,它就进窝睡觉,睡足,深夜又开始折腾人。外孙对外婆说,明天再去买一个逗猫棒吧,省得浪费时间,肯定是兰兰藏起来了。外婆不肯,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到了休息日,全家行动,除外婆以外三个人拿手机照亮,移沙发,挪箱子,终于在外孙床下一个装电风扇的空纸箱里找到了逗猫棒,显然是兰兰叼进去的。外婆说,看来它讨厌我们用逗猫棒逗它,但是,不逗它行吗?不逗,我们就睡不好觉,接下来就会吃不下饭……

祖孙俩继续摇晃逗猫棒,兰兰的头跟着转一圈后就悄悄地溜了。它依然按时睡觉,如果外婆端掉它的窝,就躲进床底下去睡,让你拿棍子都捅不着。外婆每天晚上与猫斗智斗勇,猫未疲劳,自己却心力交瘁,上床后清醒异常,大半晚上睡不着,白天又迷迷糊糊脑袋发胀。女儿心疼妈妈说,唉,好心办了一件坏事。要不把猫送人吧,也算是名猫吧,应该有人收养。外婆说,驯服它哪那么容易,养了就有感情,跟养伢一样,哪有养伢不顺就送人的,会想出好法子的。

受了电视节目的启发,外婆找到了治猫的好办法。有了兰兰之后,她就喜欢看宠物节目,比如《宠物园》《萌宝贝》《秀猫》等等。是哪一个台哪一个节目她不记得,却记住了其中提到的伊丽莎白圈,那是围在猫脖子上像灯罩样的一个东西。这个“灯罩”还适合狗,起防护作用,防止宠物在手术后嘶咬伤口或舔身上的驱虫药而中毒。外婆被伊丽莎白圈吸引,觉得这个名字洋气好听,又有点奇怪,伊丽莎白念起来像是英国人的名字,未必是他们发明的?电视里没有讲,她也懒得弄明白。直觉告诉她,这个圈可以在兰兰头上试试,如果猫头被控制,眼睛看不到两侧只能看远不能看近,行动受约束,这事就好办。

外孙放学回家,外婆让他把胶水、订书机、胶带找出来。这些她本可以亲自做,可是担心把外孙各种必修、备考、金卷等辅导书弄乱了,影响他学习。找齐了东西,外孙问外婆怎么突然想起做手工,听说做伊丽莎白圈,他不明白这是一个什么圈,第一次养猫,好多事情都不懂。用手机上网到“百度”一查,原来和英国伊丽莎白女王时期盛行的英式脖套很像,所以叫伊丽莎白圈。外孙说,网上有卖塑料的,10多元可以买一个,您费这事干啥呢。外婆说,做起来容易还节约钱,再说还不知道对兰兰起不起作用呢。

外婆手很巧,抚育“五朵金花”,缝补浆洗全是她一个人操持,家务手艺练得娴熟。她让外孙再去拿尺和粗铅笔来帮忙打下手,找出一个厚纸箱,剪下一块。兰兰的头比较大,脸圆圆的,外婆计算了尺寸,一个半圆形,外径35厘米,内径15厘米。用尺比着打好点,铅笔划好弧线。剪成一个半环状,套上猫头,两端再一粘接就成了。外孙说这不就是一个装方便面的桶吗,只是没有底。外婆说,聪明的孩子,是哩,但这个更扎实,更有份量。不像方便面桶薄、轻、软不经用。稍稍修剪,把茬口打磨光滑,以免硌疼兰兰脖颈,一个纸板伊丽莎白圈就成功了。

外婆拿猫食把兰兰引诱过来,抱在腿上,套上伊丽莎白圈,用胶带封好接头。兰兰落地以后站不稳,踉踉跄跄,眼睛就像汽车灯罩里的灯泡只可看远不能看近,转头才能看两侧。它摇晃脑袋,伊丽莎白圈随着一起动,抬起前爪试图抠掉,又使不上劲。兰兰低下头,罩子挨在地面,像一个推土机的铲子。四只脚一步一探不知怎样走路,虎气一分不存。看它的头沉重的低下来,外婆心里一惊,觉得跟过去自己挂牌挨斗的情景类似。那时她一动不也不敢动,脖子僵硬地“杵”在那儿,好几天以后才能顺畅地呼出气来。

戴上伊丽莎白圈,兰兰感到羞愤,目测不准,爪子不得力,跳窗台会滑下来;以前从2米高的空调柜落到地面轻巧无声,现在,外孙把它从半米高的茶几上扒拉下去,居然会摔翻在地;连吃喝拉撒都成了问题,食盆要垫高,嘴跟猪拱食一样才能够得到;转身笨拙,屎拉到了猫盆外边竟然一无所知,还不停地在那儿哗哗扒沙掩埋。

适应了一天,兰兰的头昂起来了。该睡的时候,仍然找地方睡,烦心的是头上的东西是一个累赘,撞得床底嘭嘭响。晚上到了主人睡觉的时间,它躲着不进窝,东跑西颠逃避外婆的捉拿。这天晚上,兰兰被逼急了,从地上蹦到山地自行车上,转跳到格物架,再奋力一跃攀爬到客厅窗帘的罗马杆上,站在这个除屋顶以外的最高处,发狠地呜呜呜地叫。还碰掉了外婆和老伴年轻时在东湖边合影的镜框。外婆又气又恼,靠近窗子,把猫粮举过头顶进贡般逗引,兰兰不为所动。外婆呵斥,它就走平衡木一样四肢抓住杆子移到另一头去。外孙搬出人字梯要上去抓。他妈未同意,怕惹急了兰兰惨遭利爪,那岂不多一些事,要连续打四次狂犬疫苗,一针要二百多元,花冤枉钱啊。几种办法都不奏效,兰兰“犟”在窗子上了,全家人无奈收兵。

外婆很郁闷,这要是搁在平房,兰兰不是要上房揭瓦翻天覆地吗。夜深人静,兰兰才抓着窗帘溜下来,在客厅、走廊、厨房小心走动,不知它在哪个角落找到一只乒乓球,平时它都是用前脚扒着玩的,现在不行,探不到。只得用伊丽莎白圈朝前推一段,自己再追赶一段,乒乒乓乓搞了大半晚上。闹得一家人一夜未合眼。外婆躺在床上想了一夜,既要让兰兰不乱动,又不能捆绑着它动不了,增加伊丽莎白圈的重量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人老了,现在的事情记不住,过去的许多事情却忘不掉。往事如潜水员从深海慢慢浮上来,她想起自己第二次挨斗时脖子上挂牌子的难受滋味。老伴是机械工程师,热衷闷头搞技术,不问其他。1968年,“文革”掀起高潮,老伴被定为走资产阶级道路的“白专”典型,却不低头、不认“罪”。被一帮“砸烂派”抓住不放,关地下室,灵魂深处挖根子。外婆面对划清界限的威逼,说夫妻关系怎能像刀切豆腐一划就开。后来就跟着遭罪,双双挂牌子挨斗。斗过一阵,“砸烂派”问,还划得清不?回答:水能用刀断开吗?再批斗,而且升级,两个人除胸前的牌子外又戴上高帽子。站在台上的外婆那天明显感到牌子一挂上来就比昨天的沉,头只往下坠,她憋一口气挺着,偷偷瞟了一眼丈夫,比自己还惨,身子弯成了九十度。批斗完走下台时,她顺势一摸,啊,木板代替了瓦楞纸板。那一刻,外婆浑身哆嗦,这些变换花样下黑手的可都是身边人啊,过一天该不会换上分量更重的铁牌子吧,厂里可到处都是铁板啊。

次日早上,喂了兰兰,屋里清静之后,外婆到厨房的窗台上拿过一个小搪瓷盆,倒出里面的姜和除湿保鲜的沙,转入一个塑料盒中。小搪瓷盆底部一圈快烂穿了,外婆拿到室外,反扣到地面上,握紧小铁锤,只一下,底就被敲掉了,变成了一个搪瓷环。它比伊丽莎白圈稍大一点,外婆刮掉铁锈屑,花了个把小时在表面包了一层布。

外婆把食盆移到自己脚边,很容易就抓住了兰兰,先把搪瓷环套上,再把伊丽莎白圈重新戴上,正好挡住搪瓷环不至于掉下来。兰兰全身战栗,尽量把头往上抬,让搪瓷环往背后多移一点,减轻颈部压力,这回相当于戴上了质地不同的两个伊丽莎白圈,比先前重多了。不一会儿,它就不堪重负低下头。

以前,兰兰几乎没有在外婆身边趴过,一直独处一隅或蜷在窝里。这一天却爬上沙发,把头搁在沙发的扶手上,让伊丽莎白圈的边缘腾空,减轻凸凹不平带来的受刑一般的痛苦,老实地依偎在外婆的身边。晚上10点,外婆把它抱进窝里,兰兰侧身躺下来,伊丽莎白圈占空间,整个头部只能伸到窝外仰靠,眼睛睁一会儿,闭一会儿,讨好地望着外婆。

女儿见兰兰可怜兮兮,就说,妈,三天了差不多,取下来吧。外婆说,它刚刚尝到点厉害,不狠狠心,前面的功夫就白费了,巩固两天,估计它就能别过来,就会听我们的话了。

外婆摸摸兰兰的头,说,乖一点啊,再坚持两天啊。兰兰似乎听懂了,转过身来爬出窝,低下头,下巴颏抵着伊丽莎白圈,趴在地上小声地“喵喵喵”叫。这一夜大家都早早睡了。

第二天清晨,女儿醒得很早,躺在床上,听到咔咔的咳嗽声音,好像是妈妈咳嗽,莫不是病了。她喊一声妈,没人理。又传来咔咔咳嗽声,她警惕打开卧室的门,来到客厅,没有看见妈妈,却看到猫窝旁,伊丽莎白圈散开在地,搪瓷环在猫窝上面。兰兰不见踪影,她连声喊:兰兰,兰兰。回应的却是咔咔的咳嗽声,她全身汗毛不禁立了起来,心里掠过一丝恐惧。她知道猫感冒后也会咳嗽,但不明白,兰兰为什么会发出母亲那样的咳嗽声。

兰兰蹲在客厅窗帘的罗马杆上望着她,圆脸瘦成了田园猫的尖脸,颈子一圈还渗出暗红的血迹,眼睛闪烁着蓝色的幽光。女儿的身子瑟瑟发抖,害怕兰兰展开四肢像吸血蝙蝠一样忽地朝她扑来。她镇静一会儿,退回卧室,觉得人和猫现在都需要安静下来。她想母亲这几天跟猫斗法太辛苦了,让她睡个好觉。等她起床,一定要跟她商量,给兰兰找一个好人家送走。

女儿上床睡回笼觉,迷迷糊糊之中,兰兰从窗子上飞下来,咬住了正对它指指点点,大声斥责的外婆的脖子,鲜血嗤地一声飙了出来。兰兰似乎还不解恨,接着又对外婆的耳朵下口,外婆转动着一颗血脑袋,双手抵御兰兰的攻击,却怎么都甩不掉它。女儿啊啊地醒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谢天谢地,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就在她刚刚完全清醒过来时,她听到一声惨叫穿过房门传进来,真真切切,那是她妈妈发出的声音。

 钟钢,男,1963年出生,现居武汉。曾在《当代作家》《芙蓉》《长江丛刊》《长江文艺》《清明》等杂志发表小说、散文多篇。有小说被《传奇·传记文学选刊》《长江文艺·好小说》转载;有散文入选《南方文鉴》等选本。曾获《当代作家》《芙蓉》等报刊小说征文奖。出版文学作品集《延伸生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第九届全国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