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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金波:我的“孩子缘”

来源:天天出版社(微信公众号) | 金波  2019年10月22日09:00

9月26日上午,第四届国际儿童读物联盟亚洲大洋洲地区会议在西安开幕,来自中国、蒙古、印度、斯里兰卡、柬埔寨、伊朗、尼泊尔、日本、阿富汗、俄罗斯等24个国家和地区的文化和少儿出版界人士,以及国际儿童读物联盟执委会委员近200人汇聚一堂,共议“儿童与未来”主题。

在“儿童文学创作中的童年体验”分论坛上,金波、曹文轩、秦文君、白冰、徐鲁、董宏猷、王宜振、汤素兰、薛涛、陈晖、吴梦川、横田纯子、穆尔特·布楠塔、安娜斯塔西亚·阿卡普瓦、桑丽莎等中外儿童文学作家、插画家、评论家、出版人在论坛上发言。国际儿童读物联盟主席张明舟、国际儿童读物联盟秘书长伊丽莎白·弗朗西斯·佩吉等IBBY执委出席,IBBY中国分会主席、中少总社社长孙柱,陕西省作家协会党组副书记、专职副主席齐雅丽在活动中致辞。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高洪波担任本次论坛主持,并在总结中充分肯定了论坛的学术水准,衷心期待“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让孩子变得更快乐,让作家画家们的作品更接地气、更有魅力、更有冲击力,让全世界的儿童文学作家为全世界的孩子们搭一座美好的、辉煌的文学大厦。”

金 波

我的“孩子缘”

我创作的源泉是我有“孩子缘”。

什么是“孩子缘”?

就是和孩子们有一种天然的的缘分。我给大家讲三个故事,都是关于我的白头发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大约10多年前。

有一次我进校园给孩子讲课签名。有一个男孩子签完了名字以后,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他说:金波爷爷我想揪一根您的白头发留作纪念。我一愣,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正在猶豫不绝时,被一位老师阻挡了。不仅阻挡了,而且训斥了一顿,说他是恶作剧,对金波爷爷不尊重。

当时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揪一根白头发?老师还没容我提问,就把那个孩子赶跑了。我望着他的背影,觉得非常遗憾。

又过了大约一两年,我又一次到一所学校去讲课,当我讲完了课,有一个学生小记者走到我面前,她说:“我觉得您的白头发里,一定住着小精灵。”

听了这个小记者的话,我非常感兴趣,这就是一篇小童话呀,我佷想听听她的想法。遗憾的是停在校外的车就要返回了,我只好和这个孩子告别。但是,这个孩子表达的这个童话故事一直保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一直在思考:第一个孩子要揪我一根白头发留作纪念,他是带着一种好奇心,觉得有我的一根白头发作纪念品是他最大的满足,因为在他看来没有什么礼物,比得上一个儿童文学作家真的头发更宝贵了。第二个孩子,她说,住在我的头发里的是小精灵。在她看来,这也许是我能够给孩子写作的秘密。

这两个关于白头发的故事,让我感觉到我和孩子是最有缘分的人,是最亲近的人。亲近是因为我们共同拥有小精灵。这就使得我更了解孩子,亲近孩子,尊重孩子,也就是成为和孩子最有缘分的人。

我想,一个儿童文学作家,他应该是天生的,自然而然地和孩子的灵魂融合在一起,在你的性格当中,拥有了孩子般的纯真,真诚,诚恳,信任,你才可能有为孩子写作的能力,这是你灵魂深处的力量。孩子给予你的不仅仅是快乐,幸福,智慧,还有人性中最美好的品质。

又一个10年过去了,就在前几天,我去了一所幼儿园,去和孩子们和老师们座谈。在去这所幼儿园的路上我收到了一条微信。给我发微信的,是我的一位小学教师朋友。她说:“我知道你今天要去幼儿园,我的一个同事的孩子就在这所幼儿园里,这个孩子有先天的缺陷,你要多多和他交谈,多多鼓励他。”

看了他的留言,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这个有缺陷的孩子,会不会有自闭症?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和这个孩子交谈?怎么样避免让他陷入更悲伤之中。想了一路,我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对话方式。

到了幼儿园以后,坐下来我看见了一个患有白化病的孩子。他满头的白发,皮肤很白,他的视力很差。我立刻认定了,就是他。当我看到他满头白发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也是满头白发的人,只是我是一个老人,他是一个孩子,我把他叫到跟前。我没想到他非常爽快地走过来了。我感到很意外,因为一般有先天缺陷的孩子,往往是胆怯的孩子,冷漠的孩子,而他不是。

他径直地走到我的跟前,我突然很有灵感地跟他说了第一句话:“你看,这里我们俩最漂亮。”他看我一眼,有些不解。我又说:“你看,你有白头发,我也有白头发。”他抬头看了看我的白头发,他说:“爷爷,你的白头发是灰白的,我的白头发是银白的。”他显得很自信,觉得他的头发比我的好看。我摸了摸他的头发,一根一根的,长得很密很硬。我很羡慕他的头发。我又跟他说:“你的头发,不仅颜色比我的好看,还长得比我的密。我的头发都光秃秃的了。”他用他的小手摸了摸我的头顶,笑了。

就在那一次座谈会上,他大胆地发言。他问我:“爷爷,请你告诉我,到底是天上的星星多呢,还是地上的花儿多呢?”我知道,他是读了我的一首短诗,才这样发问的。我的那首诗,题目是《星星和花》,诗里有这样的句子:

我最喜欢夏天——

满地的鲜花:

这里一朵,

那里一朵,

真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到了夜晚,

花几睡了,

我数着满天的星星:

这里一颗,

那里一颗,

又比地上的花儿还多。

收录入金波与屠岸二位先生创作、翻译及互评合集《诗流双汇集》,书中101首诗皆附有如图手稿,西班牙插画家克里斯蒂娜配插画。

我一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看着他期待的目光,等待着我的答案。我就慢吞吞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是星星多,还是花儿多。我也不知道星星有多少颗,花朵有多少朵。”他似乎有些失望。我又说:“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天上的星星、地上的花朵,一起去数一数。”那天他给我画了四张画,还跟我做一种叫“砸地球”的游戏。我们还一起合影留念。他笑得很自然。

那一天,我还听到了幼儿园园长介绍办园的经验,她突出地讲了一点,就是他们很注意开发男孩子的潜质。这个教学理念,让我一下子就联系到了这个有先天缺陷的孩子,他的热情,他的勇敢,他的聪明智慧。他是一个爱读书的孩子,他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孩子,他是一个喜欢思考的孩子,唯独没有我所担心的自闭、胆怯。他的思维很活跃,想象力很丰富。

这样的孩子内心是一座花园,那里有肥沃的土地,生长着各种花花草草,有鸟语花香。这样的孩子具备了发现美,欣赏美的力量。美的力量是一种聪明智慧,善于发现,敏于感受,勤于思考。我认定这个白头发、得了白化病的孩子,被老师开发出了一种男孩子的潜质。

我觉得一个儿童文学作家,要有“孩子缘”,要善于发现孩子的内心世界的潜质,而美是重要的品质。当一个孩子对美感觉很好奇、很新鲜,有一种追求美的愿望的时候,他会变得很快乐,很自信,很会享受生活。而作家就要特别的了解孩子这样一种潜在的品质。

我觉得儿童文学作家面对的是孩子,孩子的内心世界非常丰富,有许多新奇的内容有待于我们去发现去开发。这是儿童文学作家所具备的一种品质。有这种品质,你就会天生的对孩子亲近、理解、尊重,你就会有“孩子缘”,你就具备了为孩子写作的条件。

有“孩子缘”的作家,可以更迅速地快捷地进入到孩子的世界,会很快地成为他们的知心朋友。有“孩子缘”的人,是非常快乐幸福的,因为有孩子亲近你,信任你,就说明了在你的灵魂深处有很多和孩子相通的东西,这就是人性中的纯真,和作为一个人的修养。

我曾经听到过一个孩子解释什么是爱,他说:“当我听到你呼唤我的名字的时候,让我觉得很安全,这就是爱。”这个孩子说的很随意,似乎是没有经过思考脱口而出。但是却让我发现了一个浅显的道理:孩子在感受爱的时候,是那样的丰富,那样的简单,那样的敏感。

所以,凡是有“孩子缘”的人,你会时时刻刻地感受着孩子的喜怒哀乐,一笑一颦,而孩子对你同样的是那样真诚的,细微的感情流露。

在孩子面前你应该是一个透明的人,让他第一眼就能够感受到你对他的热情理解和信任。我们可以和孩子在一起寻美,向善,求真。

“孩子缘”对于我来说,是我的精神家园,在这个家园里,因为有孩子,我的生活便充满了活力和乐趣。

有“孩子缘”的人,有可能成为一个儿童文学作家,还有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