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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了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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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华日报 |  郑培凯  2019年09月19日08:19

可以在人生的晚景活得洒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平日里只觉得秋高气爽,长空一碧。这是今年秋日方降,突然生出的感悟。

走在西湖边上,微风吹过来,有丝丝的凉意了。地上零星散落着栾木的果实,小小的,圆圆的,青涩中缀着暗褐色的斑点,也不知是成熟的迹象,还是颓败的气息。秋之为气,从盛夏的璀璨葳蕤,转为萧条凄清,虽说是自然流转的必然,还是让人有点伤感。

《楚辞·九辩》说,“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陆机《文赋》说,“悲落叶于劲秋”。只有刘禹锡与苏东坡,想的是秋高气爽,一扫悲情,意气昂扬。前者的《秋词》里,“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苏东坡《赠刘景文》则言,“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有时我难免冒昧揣想,古代文人士大夫许多都养尊处优、不事生产,经常是吃饱了没事干(如宋玉),于是忧谗畏讥,看到秋风起兮黄叶落,就心中打鼓,担心大事不妙。而那些经历过大风大浪、宦海浮沉的人,往往能够有所超越,一如刘禹锡与苏东坡:当他们回顾所来之路,感慨不曾扭曲自我以逢迎权贵,仰不愧天,俯不怍人,故而在人生晚景活得洒脱。

苏东坡有一首《定风波》词,写路途中遇到风雨,同行都感到狼狈,他却安之若素,雨过天晴后更觉分外清爽:“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我不禁想,也无风雨也无晴,是什么样的人生境界?且不必拔高到佛家淡看生死的境界,只想想苏东坡在一千年前,就唱着“I'm singing in the rain,just singing in the rain”(我在雨中歌唱),这是何等的超越!

走在西湖边上,怎么会想到这么多古人的心事呢?或许是因为放眼望去,就是苏堤一道青绿,还带着点昨夜烟雨蒙蒙的遗痕,让人想到苏东坡任杭州刺史时疏浚西湖,营造了六桥美景。虽说“苏堤春晓”名扬天下,但在此时的初秋,苏堤上的风光同样令人沉醉。宝石山上的保俶塔秀丽如昔,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风霜雨雪依旧挺立,看尽了芸芸众生,说不定还看过白娘子与许仙游湖借伞,一直看到雷峰塔的倒掉。万物静观皆有情,管他冬夏与春秋?

走过一片用篱笆围起来的荷塘,原是墨绿色的荷叶有些已经枯萎,枯枝折断在湖面上,映着晨光,画出不规则的倒影,像一幅自然天成的画作,凝聚了时间的律动。好些人捧着迫击炮似的相机,换着不同角度捕捉画面,摄取荷叶亭亭的光影。据说有些科学家正在探索移民火星的可能性,看着眼前的荷塘,我不禁生出了一个调皮的愿望:希望科学家们努努力,争取把西湖的荷花也带点到火星上种植——想想看,在光秃秃的火星上,欣赏一池荷花盛开,枯萎,衰败,该多美好啊!

秋了西湖,淡了心事。一大早起来,就这么沿着湖边一直走,慢慢走,最后到了知味观,点一客片儿川,在爽飒的秋凉中,吃下这碗热腾腾的雪菜肉片笋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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