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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吹来两朵浪花

来源:解放军报 | 朱法元  2019年09月18日14:53

涛峰一排接着一排,像小山梁似的,撞在艇舷上,激起几丈高的浪花,洒向甲板、舱盖,钻进了舱室。舵楼里的平衡指示针不停地晃动着……

天苍苍,海茫茫,水兵们到处为家。今儿在荒岛的岸边过夜,明儿到寂寞的滩头练兵。水兵的生活啊,既有诗情画意,更有燃烧的激情。

我追寻着战艇的脚步,透过奔涌而来的涛峰,看到了水兵心中激情的浪花。

谈水止渴

读过《三国演义》的人,都会记得曹操曾在行军中来了一个“望梅止渴”,传为美谈。大概没人听说过吧,当今却有“谈水止渴”的新典故哩。

一连几天的大雾,把战艇困在海上。伙房出了告示:淡水危机。

水,我从来没感觉到它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虽说战艇要定期到海港加水,但总可以满足供应。洗脸洗衣是大盆大盆的,吃呀喝呀,更没人限制你。可这时,雾海茫茫,到哪儿去补给淡水呢?艇长不得不规定:每人每天用水不得超过半茶缸。洗脸还好办,大家隔夜把毛巾铺在甲板上,让潮湿的空气润一润,清早起来,往脸上一擦了事。可吃的尽是干粮,没水咽不下呀!

开饭了,炊事员在堆着饼干的桌子上,放了一杯开水。这水许是水箱见底倒出来的,显得有点浑浊。十几双眼睛一齐盯着这个极普通的茶缸,嘴唇在蠕动,可就是没人愿意动一动这仅有的一杯水。

“喝吧,同志们。”艇长亲切地说着,他将茶缸端到战士面前,瞧瞧没一个人伸手,就笑盈盈地说道:“还是我来带个头吧。”他将茶缸挨到自己唇边,装出大口喝水的样子,然后叫大家每人都喝一口。战士们只好学艇长的假动作,都用舌头往杯口舔了一下。结果一杯水原封不动。

“嘿,要是在俺胶东才好哩!”老班长李勇咧着嘴,打破沉默的气氛,“俺村里那些机井,满井是清水,喝它几碗,满肚子都是冰凉冰凉的。”

“还是我们赣南山里的水好。”小老表、机电战士王小勤接话道,“从高山上淌下来的清泉,叮咚叮咚的,捧一把,含在口里,甜滋滋的,就像喝了一碗蜜水哩。”

“都别说啦!”来自闽南的战士小张也憋不住了,嚷道,“九龙江畔的荔枝水灵灵的,肉香,味美,汁甜,尝几颗就够你解渴了。”

大家没喝一口水,谈笑间把饼干吃完了。

“谈水止渴”,真是很有成效。

水兵们的生活是艰苦的,但是他们胸中流淌着涓涓的永远不会枯竭的清泉。我的面前出现了电影《上甘岭》的场景:炮火连天,战士们困守在滴水难寻的坑道里,个个口唇干裂。可是,“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歌声,却牵来了他们心中的清泉。这清泉的源头在哪里?在祖国。胸有祖国的人,什么时候心里都是甜的。

港湾垂钓

太突然了,收音机传来了台风紧急警报。12级台风以每小时30公里的速度逼过来,巨浪翻滚呼啸。显然,返港避风来不及了,就地抛锚又不安全。我们只好就近驶进小青屿的港汊。

青屿尽是一片黄褐色的沙石,杳无人烟。不出两天,供应中断了。艇上没有预备足够的蔬菜。头一天,节约,再节约,每人每餐只吃一块咸带鱼下饭。第二天,什么鱼呀、菜呀,都没有了。

艇长琢磨着对策。他把战士分为几个小组,趁退潮时,到岛上的山沟觅食去。可是连青草都很难看到,就别说有什么野菜了。后来大家到岸边礁石缝里摸海螺,也是空手而归。

“鱼!”突然,一个战士指着艇边的海面,惊叫起来。大家循声望去,果然看到浪尖不时跳跃着一条条鳞光闪闪的小鱼。

“有了,有了!”艇长一拍大腿,大声嚷着。

大家睁大眼睛,有点莫名其妙。

艇长吩咐小张抓一把大头针来,又叫枪帆兵小赵拿来一截缆绳,拆成一根根尼龙丝线。这大头针和尼龙丝,在他手上摆弄了一会儿,变成了一根根简易的钓鱼线。

“钓鱼!”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艇长布置好艇上的执勤任务,便带了大伙,乘着小舢板来到一个背风的地方。大家用海蟑螂做饵料,七手八脚地放下钓线。不一会儿,鱼儿上钩了,一条、两条、三条……全是鳞光闪闪的,在帆布桶里“蹦跶”开了。

傍晚,伙房里够热闹的:艇长腰系围裙,亲自掌勺,帮炊事员煎呀炒呀的。不一会儿,烹出几盘红烧鱼,香喷喷的,一顿美美的晚餐开始了。因为供给中断带来的忧伤,早已在一阵阵笑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静极了。桅杆挑着一轮明月,把战艇照得通亮。海风吻着浪花,闪动着银子般的光芒。

我踱出舱室,凝神地望着大海。阵阵海风牵动了我绵绵不断的思绪:是什么力量把水兵的心拴在大海上,以至于在任何艰难时刻,听不到他们的叹息,只能见到他们的笑脸?正当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只听见甲板的一角飘来轻柔的口琴吹奏声,那优美的曲调,正是《战士的第二故乡》:

云雾满山飘,

海水绕海礁,

人都说咱岛儿小,

远离大陆在前哨,

风大浪又高,

啊!自从那天上了岛,

我们就把你爱心上,

陡峭的悬崖,

汹涌的海浪,

高高的山峰,

宽阔的海洋,

啊!祖国,亲爱的祖国,

你可知道战士的心愿,

这儿正是我最愿意守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