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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西湖墨色浓

来源:光明日报 | 周子翔  2019年08月23日08:03

美哉西湖,古今共鉴。此地有柳色如烟,湖光潋滟,花草扶疏;远山似黛,满城风絮入林皋,倾世柳浪闻莺语。曹子建有云:“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此西湖之美也。然以余观之,美之大者,非处乎绿水青山,而在文人墨客也。

极目远眺,苏堤隐现,氤氲柳色间,轻步烟云之下,柳剪残雪落,疏叶流光阴。清风挟得柳色拂面,孰料,那一树章台柳之上,柳七醉卧,今宵酒醒于柳岸残风,拟把星河作斗,饮一斟,西子芬芳,斜眼且观烟霞,吟道:“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怎料,几句佳语使金主投鞭渡河。见他,把酒浅斟,妙笔轻划,白衣卿相,留名西湖柳下。

漫步苏堤,怎不令人惊叹。清风快哉,拂面送暖,似拥天下之隽永旖旎,九百年前掠影,作长堤一痕,飞翮游于云天之际,游鳞翥于洁净之流。是何等的圣人心肠,愿解黔首于倒悬之中,才筑得一道长堤,才治得西湖繁荣。

游人如云众,悠忽,便见得“苏堤春晓”。长廊倚波光,明镜见朝霞。静坐廊中,古老文轩似在低诉,东坡雪泥鸿爪一印。或许罢,东坡大笔一挥,书于廊中:“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他独坐廊前,俄而黑云翻墨,披上一蓑烟雨天青,吟啸且徐行,徒留玄色三分,入林中。我长叹一声,若少此苏堤,西湖岂不缺几分人烟弥漫之趣。

及至湖畔,漾孤舟,远闻蝉鸣,柳叶桨溅桃花浪。湖心亭一点,赫然点缀西子湖中,似轻堤墨笔,画龙点睛,又若眉心一点美人痣。亭中少游人,潭上多异客。抬望眼,云卷云舒;垂首看,水天相接,连绵无疆。忽觉天地混沌,万物纷错。恍然间,天雨雪,孤般一芥,湖心亭一点,天与山与云与水,上下一白,两三粒人影而已。张岱立于舟上,雾凇沆砀,仿若遗世独立,忽感沧海一粟。登亭,饮三大白而别雅士。俄而雪骤,拥毳衣,归拏舟,试问天下几人痴似此公?

舟至孤山,古道逡巡,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但见树木阴翳,鸣声上下,山沉远照,迤逦黄昏钟鼓。夕阳残照,乱梅凄微,放鹤亭旁,不似旧时,风声鹤唳声渐远。万里常青,湖天一碧,掬一把夕阳,伫立岸上,西湖泛起一抹天外的羞红。弹指间,偶见孤山人影相吊,他屹立山巅,轻阖两眼墨梅香,细抚一掌仙鹤语。竹笛横吹,吹散了名利铜臭,晕染了一衫墨香。鹤纵古亭,人归晚霞。不必问名,无求虚誉,正是梅妻鹤子的风雅。

下孤山,一泓嬿婉,挥流芳,耀飞文,西风残照,一堤烟柳,如出岫之云;半湖风荷亭亭玉立,花盛此时,酷烈馨香。岸上芳梅,似白月西颓。堤上风景,浅草不过马蹄,乱花渐欲迷眼,步于白沙堤之上,醉吟先生有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待得雨霁山青,且趁卢橘子低山雨重,栟榈叶战水风凉,携一壶浊酒,醉卧断桥头。

弱水三千自碧落,穷泽生流,枯木荣发。天地灵气,汇此一湖之美。以西湖作纸,狼毫微划,更彰其美。名士之才情、风骨,实乃西湖之魂也。

(作者:周子翔,系重庆南开中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