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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鸟巢

来源:天津日报 | 宋曙光  2019年08月13日11:17

(一)

风和日丽的时候,这棵老槐的树冠下,常常会聚集几位老者,有时打牌,有时下棋,这道风景已经有很多年了。这些牌手、棋手都是老相识,年龄都在七老八十,他们原是这片小区的近邻,因为多年前拆迁,这片叫做华南里的老地界儿,原住户已经不多了。这些不愿意搬离此地的老住户,都有各自的原因,他们仍然留居在这里,唯一的乐趣好像就是与原先的老邻居们见面,聊天儿、唠嗑不算,最有趣的,也是最有吸引力的,就是这种牌乐与棋乐。

几乎每天都是准时的,一般是在下午,午睡之后,夏日不算什么,天寒地冻,也仍然有牌手、棋手出现,当然是在有太阳的时候。打牌和下棋分为两拨人,各有各的氛围、各有各的乐趣,别有一番天地。

那天,一拨牌友从下午开始轮番厮杀,玩的是“大跃进”,砸的是三家。己方三人中,总会有一人实力不济,成为“拖累”。但这弱者却从不嘴硬,每次被“憋”后,都是喏喏服软,听凭指教。这会儿,有一位过路的中年人,下了公交车路经此地,观战三局之后,口出行话,令牌手们一时瞠目,啧啧称是。

这是牌局,而棋局则不然,下棋者最忌讳观者支招,特别是支了这边支那边,令双方皆不满意。象棋盘是一块挺结实的胶合板,画着已不清晰的楚河汉界,棋盘和棋子专属一位赵姓老者所有,只有他来了才能开局。如果今天玩棋者人多,双方速战速决,败者输棋挪位,上阵者自是心气颇高,意欲一显身手。如若天气不好,到场的两位棋手就可以玩得从容、自如,有一方还会借机耍赖、缓棋。这时候,棋手之间,便会生发出一些有趣的对话,甚至还会有相互抢夺棋子的举动。

这种天天都在进行的赛事,最虔诚的观者就是他们身旁的这棵老槐,它不言不语,静观其乐。小雨天,它伸枝展叶,庇护着树下鏖战的牌手;骄阳似火,它的树阴犹如伞盖,洒下一片凉爽;就是飘雪花的冬天,它的身下也有哈着热气的喧闹。一年四季,老槐都能听到牌声、棋声,这也成为老槐独享的乐趣。

这是华南里一带最老的一棵槐树了,但究竟有多长的树龄?却没有人能够知道。有它在,这里就会形成一道景致,借助它的阔大、蓊郁、寿龄,聚起一片欢乐和祥和,这难道不是时光的恩泽吗?老槐不愧为真正的长者,它有着令人起敬的年轮,而这些打牌、下棋的老人则还像孩子,每每看到、听到孩童般的天真,老槐自会哗哗击掌,其乐融融。

2019年6月14日

(二)

天气刚刚转暖,还没有见到一丝绿意。突然就在一天的早上,小区的水池边上,一只喜鹊在地上衔枝。它那么大胆,不顾四周,只是一心盯住地上的一根树枝,衔起来又放下,再衔起来。这树枝几乎要与它的身形等长,它衔在嘴里,紧走几步,试图要飞起来。

距离喜鹊不远的高树上,原先曾有一个鸟巢,刚垒起来时,人们都见到过,到了夏日,这个鸟巢就完全被遮掩在了树叶之中。现在,冬天过去,春天将临,抬头寻那鸟巢,却是空空如也。噢,这喜鹊是要重新筑巢了吗?它从哪里发现了这么好的建材,一路从陌生的异处衔来,回到这棵杨树下,它那么认真地衔起来,走几步又放下了,可能是因为树枝的超长和重量,使得喜鹊难以起飞。

没有放弃,喜鹊就这么执著地护着这根树枝,甚至不顾周边的危险:有人从它身边经过,有车辆从它身边驶过,有孩子的童声在它身边响起。所有这些,喜鹊都视而不见,它就一心要将这根树枝衔起,放置到空中的树上去。它不能放弃,因为春天来了,喜鹊要重筑新巢,要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转天清早,树上的鸟巢已见雏形,还是在原先的那个位置、那个高度,真是神奇。当鸟巢完全筑好之后,所有的树木也都伸展开了枝叶,那嫩嫩绿绿的杨树叶,遮住了那个崭新的鸟巢──层层密密的显得神秘,引人联想。喜鹊最终是怎样将那根树枝衔起,一根根地垒筑好新巢,真的是一个谜。

有趣的是,这个鸟巢所在的位置,正好朝着阳光的明亮之处,也就是在两栋高层楼之间,是太阳最早照射过来的方向,喜鹊将巢建在这里,是经过筛选的吗?它们选巢科学而实际,是鸟类自身的本能使然,还是生存的必须?

每当从那棵筑有鸟巢的杨树旁走过,我都要仰头望向那个浓密枝叶间的神秘,不知道有几只喜鹊住在这里,它们能够居住多久,会在里面产蛋、孵化吗?

草坪、花枝、树木,小区里的花草繁茂,香气四溢,鸟的品种也逐渐地多起来,它们翩飞、啼鸣,传播诗意,有时就停落在我家窗外的护栏上,叽叽喳喳地鸣叫。有一天,是在雨后的清晨,竟有一只漂亮的喜鹊飞来,落在窗外的护栏杆上不停地啼唤,多么面熟,这是否就是那只衔枝筑巢的喜鹊呢?

2019年6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