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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静美与雄强的对话

来源:北京青年报 | 王建南  2019年08月09日10:09

《山上的积雪》 1976年

《春天涨潮》 2002年

展览:中国美术馆国际美术作品捐赠与收藏系列:瓦连金·西多罗夫、安德烈·卡瓦利丘克艺术展

展期:2019年7月27日 至 2019年8月11日

地点:中国美术馆

2019年,时值中俄两国建交70周年,中国美术馆策划了西多罗夫和卡瓦利丘克艺术捐赠与收藏展。两位艺术家相继担任俄罗斯美协主席达33年,他们的艺术立足于现实主义,从写实入手,分别运用绘画和雕塑两种不同的艺术语言,通过取舍与概括,将主体精神传达于客体物象之中,以饱满的热情讴歌了俄罗斯大地上的风土人情。

西多罗夫:描绘彩色的诗画

瓦连金·米哈伊洛维奇·西多罗夫的作品很容易引发中国观众的共鸣。这位生于1928年的老艺术家,在将近一个世纪中,历史跌宕起伏,艺术家平静和悦的心境沉淀出具有俄罗斯风格的诗情画意。

西多罗夫的油画作品始终围绕着俄罗斯乡村的田园生活,他用笔下淡雅的色彩阐发了对于故土无尽的依恋。天空蔚蓝,白云朵朵,大河流淌,林木葱郁,阳光闪烁于其间。在他的画幅上,既有辽阔无边的广度,又有清新高远的深度,俄罗斯古老的大地在画布上绵延伸向远方,观看者的视觉神经被精妙的色彩所触动,目光随之渐渐延展向心灵的远方。

但他的创作并不是单纯的对景写生,而是经过长期的观察,通过感悟,在记忆深处重新唤醒之后的书写。在这种创作状态中,抒情成为他作品中最突出的风格特征。西多罗夫擅长运用温和细腻的色彩层层铺陈,他那近于平涂的细密笔触,在大小色块之中传达出个人丰富含蓄的情绪变化,如此轻声细语,如此平易近人。《夜晚的山上》《粉红色的夜晚》《春天涨潮》《雪化了》……仅仅阅读这些画作的名称,就可以让人强烈地感受到画家与故土朝夕相伴的深厚情谊。

文学性往往是俄罗斯艺术家的共有基因。西多罗夫也不例外,他的风景画在缓缓的抒情之中把文学特有的叙事性巧妙地展现出来。乡间山脚下的树丛旁,一大一小两头牛在悠闲地啃着积雪融化后显露出来的草根。笔触与色调构筑起质朴的画面形式美感,不但引发起观者审美上的愉悦之情,同时勾起了淡淡的亲情回忆。毫无疑问,画家心中的诗情伴随着眼中的阳光与笔下的色彩一道融入了风景之中。此时的风景,不再是外化的自然风物,而成为了人的精神在自然界的映射。他的这些风景画遥接了西方画坛上诸多风景大师对自然的认识与形式美感创造的传统,成为继19世纪伟大的俄罗斯“巡回画派”抒情风景画家列维坦之后又一位风景师高手。他作品中诗化的形式美感与别具一格的色彩运用,与中国观众长期以来从唐诗宋词中领悟到的诗性审美经验非常接近,极易博得人们的喜爱。

尼古拉耶维奇:生命的张力

从雕塑家卡瓦利丘克·安德烈·尼古拉耶维奇的艺术生涯来看,他最擅长创作纪念碑式的大型雕塑。《第一次世界大战英雄纪念碑》《全俄皇帝亚历山大三世纪念碑》《普希金纪念碑》等,既是他个人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也是俄罗斯人民集体群像的生动写照。

可惜这些都是超大型作品,无法在博物馆展厅中展示。观众只能在游历雕塑所在的具体地点时,结合环境观看,才能欣赏到最佳效果。不过,展厅中摆放了卡瓦利丘克创作于2017年的两件小雕塑,我们略略可以想象放大之后的效果。这两件作品均以上世纪40年代俄罗斯工人为刻画对象,两名建设者在工作一瞬间流露出来的火热激情,被雕塑家敏锐地捕捉到了。

雕塑家通过另一类作品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同行——人类艺术史上的前贤。展厅中有两尊列夫·托尔斯泰全身像,一尊荷兰17世纪大画家伦勃朗的全身像,还有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头像,无不表现了这些艺术大师陷入思索时的静穆状态。雕塑家借此表达了伟大人格的动人之处。

而创作于1989年的《切尔诺贝利受害者纪念碑》小稿,则传达了雕塑家在这个触动整个俄罗斯社会的灾难性事件之后深深地反思及对受难者的哀悼之情,突显了艺术家的人文主义关怀。他塑造的这个男子形象,伸展开双臂,内心充满展翅高飞的渴望却无力腾身而起。他拧着脖颈,侧仰着头颅,望向茫茫的天际,发出无声的长长叹息。雕塑家有意隐去了人物的双眼,加重了悲剧人物茫然无助的感觉。墙壁上人物的投影极具戏剧性的气氛。雕塑家借助这种强烈的肢体语言,表达了对生命逝去的无限哀悼之情。极富艺术表现力和视觉冲击力,是20世纪末俄罗斯雕塑中最具有纪念意义的艺术作品之一。

除了关注自己的同胞,卡瓦利丘克也同样热爱大自然,歌颂自然界那些奔放的生命,他把这一情感诉求付诸在动物主题的创作当中。铜塑的骏马、猛禽与猛兽,健美、雄强,同样具有纪念碑性质。

出生于1959年的雕塑家,对当代艺术的发展和趋向非常敏感。21世纪来临之际,他的关注视角从宏观的现实世界转向微观世界。他通过高倍显微镜观察染色体、细菌和人体细胞在微观世界里活动状态,运用动态照明等现代科学技术,将它们放大定型,使观众可以从艺术的角度观看到微生物形态的多样性和结构的复杂性,从而增强对细胞结构的生命感知。从这位俄罗斯雕塑家早期具象的作品,到近年来的抽象化表现,不难看出他将宏观与微观,传统与现代,进行巧妙的艺术对接,进而探索生命的内在本质特征。

两位俄罗斯艺术家,一位基于对故土的记忆与怀念,借用抒情细腻、充满诗意的艺术语言,营造出安详静谧的画境;另一位从客观现实世界再到微观生物世界,塑造了契合民族精神和生命张力的典型形象。这是一次静美与雄强之间的对话,纯真和静穆之间的乐章,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