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昔日地无三尺平的贵州，如今，全省全县通高速。架在各个地方的桥梁不计其数，像美女脚蹬一双细长的高跟鞋，高挑的身段与雄壮的大山哥哥手挽手、肩并肩。逢年过节玉莲开车回老家，打心眼儿里感到便捷、兴奋、自豪！

家乡的泥泞路，承载着玉莲走出大山的梦想。玉莲的家在大山深处，每天她背着小书包上学，走累了，口渴了，便在路边的井里喝口井水。乡亲们在井边备了喝水用的碗，喝着甘甜的井水，一种凉爽浸至心田。春天，林间小道有野生茶片、茶泡、刺苔、野生樱桃、栽秧泡等，小伙伴们最是喜欢。下雨天，一双解放鞋虽然有洞，但能能一溜一滑地走到学校。玉莲曾经读过的小学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元门口，从家到元门口小学，路很窄，蜿蜒盘旋，每天来回要3个小时路程。

隔山喊得应，走路要半天。在当地流行一句谚语：“有女不嫁玉家岩，背背篓、挑担柴，晃荡一下子，屎尿都摔出来。”玉莲的一位堂哥，打柴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悬崖没能幸存。牲畜特别是耕牛在羊肠小道受伤和身亡的更是不少。玉莲她们要走出大山，最好的办法就是努力读书。

子欲孝而亲不在。玉莲愧疚，爸爸在这世上停留的时间太短，走得太匆匆，为儿女们付出太多……

玉莲心里最大的伤，是父亲在追信件的路上永远睡着了。玉莲大学毕业季的那个冬天，刚好是父亲生日前后，学校设计了一种校园风光明信片，玉莲把它做成贺卡，作为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她满心欢喜地写了一封信一起寄回家。但是，邮递员只能送到当地小学，让人捎口信再去校长家拿。玉莲爸爸从太阳普赶集回来，听来人说有女儿的信，心想可能是女儿要生活费呢。玉莲爸爸就到路边的人家，打听校长的住处，刚好碰到一家人在请客，他架不住劝喝了半碗包谷酒。天快黑了，拿到信就往回赶，半路，不知什么原因就摔到了陡坡下，再也没有起来……

玉莲爸爸一生很节俭。走的时候，身上穿的是玉莲弟弟穿过的衣服。因玉莲爸爸是在路上去世的，这时她家本来有两幢五柱四瓜的大木房子，爸爸没能进堂屋，遗体停放在大门口，这是农村的风俗习惯，说是希望在世的亲人和后代好！那是个下着雪的冬天，天冷、路滑，大门口更是寒风刺骨……玉莲每每想起都感到痛彻心扉。

8年后，玉莲被调到县城城关镇，当选了镇长。山村的路牵着她的心。上世纪70年代大兴水利的时候，建了一个团结水库，有20多户农户搬到里面去住，小木船是他们唯一的交通工具，进出的大人小孩都必须会这项技术——划小船。天时地利，这里还培养出了全国的皮划艇冠军。玉莲想方设法争取资金给他们修了一条路，又组织群众投工投劳，修好了通组路，村民们养的大肥猪便可以运出去卖个好价钱。进出村子方便了，玉莲对乡亲们开玩笑说，路通了，可能会影响全国水上项目冠军的培养哦。

3年以后，组织上调玉莲到另外一个乡镇任党委书记，那是在积善县叫作“小西藏”的乡镇，山上层恋叠嶂、云雾缭绕。到镇里的路蜿蜒曲折，雨水冲刷，路面坑坑洼洼，车子没有办法通行。县主要领导提出了整村脱贫的思路。在那里，召开了第一个轰动全县的通村公路开工典礼启动仪式，这可是贫困村最热闹的一件大事，乡亲们激动万分，敲锣打鼓，奔走相告。半年后，一条6米宽的柏油马路展现在眼前，黝黑的路面闪闪发光，像女孩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又像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站在云雾缭绕的山顶，有些腼腆，忽隐忽现；更像一条长龙，有力地舞动着山区人民的美好生活。老百姓进出非常方便，骑摩托车、运输货物、山里采茶卖茶便捷多了，孩子上学路也好走了。公路修通峻工那天，老百姓自发组织送锦旗、放鞭炮，场面火爆。“走路不湿鞋，吃水不用抬，小车开进来。”新民歌唱的是现实版的美丽乡村。

遵义地区流行着歌曲《十谢共产党》，这首歌唱响在脱贫致富的路上。如今，连接周边发达省份的高铁和高速路，四通八达，畅行无阻。所有此前居住条件不好、出行困难的乡亲们，都搬迁到集镇或县城易地扶贫安置点去了。农村到处是干净整洁的乡间小道，绿化、美化、亮化的舒适环境，呈现的是一幅幅美丽画卷。当年泥泞的山路，已成为激励玉莲们再出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