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文摘》2019年第7期｜高洪波：睢宁纪行
高党人家
别看你是个苏北小乡村
却有个铮铮响亮的名称
高党
一个姓高的祖先
留下的一份宗族的遗产
与高档谐音谐趣
高举红旗跟党走
大标语立在街头
响亮 幽默 庄重
高党人家
名声好大
石牌坊耸立云间
坚硬 冷峭 挺拔
古老而新鲜的标识
华表般站立着
把睢宁乡村刮目相看
泥泞的岁月悄然远去
黄河故道上昔日的悲伤
被欢快的乡村歌舞取代
锣鼓点儿敲出心的旋律
唢呐像啼鸣的雄鸡
呼唤乡村每一个黎明
高党人家
高档乡村
老酒和甜油酿制的生活
芬芳醇厚 滋味浓郁
让走进村落的每一个人
目光贮满味蕾
语言经受品味
无论惊叹惊喜还是惊奇
高党村一律笑纳
是农村还是城镇
身份已无关紧要
终归是振兴后的中国乡村
或者是乡村中国振兴的一角
小小不言的一个角落
并没有被时代遗忘
摇身一变，成为
共和国生产职业农民的地方
职业农民
高档 高兴 自豪 荣光
此刻，一个姓高的诗人
伴着春风走睢宁
走过高党 自信满满
他为自己的姓氏
为那个不知名的先辈
留下的响亮名称
高党 高党 高党
高举红旗跟党走
一句话嵌入两个字
名正 言顺 吉祥
高举红旗跟党走
我们走在大路上
是的，高党正是这样
走在自己的康庄大路上
走睢宁
一方中国智者的归宿地
建在睢宁的圯桥
古邳是它的名字
水塘里隐约的汉城
是张良足迹湮灭的注释
黄石公的神秘兵书
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传奇
踢在桥下的泥履
臭烘烘 脏兮兮
三次教训一个刺客出身的公子
让他明白敬畏与感恩
会带来多大的运气
于是一个朝代应运而生
而骄傲的老爷子黄石公
和他踢落的鞋子
从此成为一个符号
让老中国认真对待
每一个看似不讲理的老人
哦张良 聪明 智慧 隐忍
美如冠玉 气质高华
博浪沙的恐怖袭击
让始皇帝股慄
然后你在这里 一个叫下邳的地方
反思 充电 积蓄
是怪老头儿让你大彻大悟
三卷兵书 席卷天下
也为世界缔造了一个王朝
和人口最多的一个民族
了不起的兵书
了不起的土地和种族
诞生兵书的下邳
为张良留下祭祀的香火
也留下亘古的智者风范
虽然楚汉相争
与你我再无相关
除了爱象棋的人们之外
可我仍然认定下邳
下邳的老人黄石公
和他的“五好学生”张良
是大汉族繁衍的功臣
小地方出大人物
大英雄有发轫地
看似无情的历史最有情
平静 幸福 安宁
是遥远岁月留下的福报
此刻，我向张良先生和圯桥
脱帽致敬 古碑肃立 古柏森然
耳畔响起历史的涛声
远眺白门楼
这里是吕布殉难的地方
人中吕布 马中赤兔
加上妩媚的美女貂蝉
和无敌天下的一杆方天画戟
谱写了亘古流芳的乐曲
每一个音符上都血火交迸
三国因为有了吕布
才有了恁多的故事和传奇
白门楼我来寻找你
你的杀伐和呻吟
你的忠诚和叛逆
多少英雄在你下面走过
多少豪杰在你上面畅饮
战火一次次抹掉你的影子
据说石崇曾修复过你
那个富甲天下的豪客和绿珠的郎君
那个奢华盖世金谷园的主人
他应该是吕布异代的知音
白门楼早已颓灭无迹
留下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
和嗡嗡的小蜜蜂
像岁月故意加上的评点
蝴蝶翅膀的扇动
更像史书意味的无穷
可吕布仍然活跃在戏曲舞台
他对刘备的责叱赫然有声
被缚住的英雄仍然是英雄
被缢死的好汉照旧是好汉
赤兔马换了主人仍是千里驹
只有美女貂蝉有几分可怜
世上真心爱她的人走了
痴心痴情痴迷的汉子吕布走了
走得窝囊又悲怆
只留下一座白门楼任人凭吊
如今白门楼已不见踪影
告别古邳镇 春风送游人
远眺中我看到
我看到了一座白门楼水闸
兀立在春风中
闸住一河春水
是要为吕布洗去千古之羞吗
若如此，也算有情有义了
废黄河路标
黄河居然被废过？
不走睢宁还真没听说。
六百多年流过这片土地，
带走多少故事和传奇。
突然一天地裂山崩，
老黄河翻身跃出河床。
像一个古怪的精灵，
闯出拘禁自己的魔瓶。
肆无忌惮， 呼啸喧闹，
浊浪排空 ，一切横扫！
把弱小的淮水揽入怀抱，
让汪洋形成新的河道。
六百年的母亲河弃我而去，
睢宁说：母亲发怒，比父亲更暴躁！
从此留下黄河故道，
几脉清水，是母亲的余温缭绕。
废黄河路标，
让人好气恼！
虽然是康熙王朝的往事，
我仍然拒绝这个称号。
黄河远上白云间，
黄河永远在咆哮。
不可能废去的伟大河流，
这样的词令人无奈 无语 无聊。
废黄河吗？树这块路标的人啊，
该废掉的是你的大脑。
走过睢宁道，方知黄河俏，
留下湿地千亩，万千鸥鸟。
留下黄河大鲤鱼
权当美食好商标
留下芦苇绿蒲草
编成蒲扇度凉宵
黄河远去留余韵，
清清河水乐逍遥。
黄河呀黄河，永远的波涛，
两岸的子孙，百倍的自豪。
真盼望岁月之水，
冲掉那早该废掉的路标。
故道黄河，黄河故道，
一个准确而响亮的名号。
美术插图：邢玉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