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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百何的媚、冷、忍

来源:北京青年报 | 天柜  2019年06月21日09:40

你赌过么?赌徒心理就是输了想赢回来,赢了想再赢:不甘心输、舍不得停。

李少红导演、严歌苓原著的《妈阁是一座城》就说了一群“赌徒”不痛不撒手的故事,看似一部“年度禁毒片”,实则是在勘测一条看不见的红线:输赢的界线、人情的界线。

故事开场,白百何饰演的梅晓鸥抬头看天,她去接一个重要客户——吴刚饰演的段凯文,这是她会信错的一个人。梅晓鸥作为赌场里的老人,做叠码仔的生意,也就是放贷给那些赌疯了的人用。十几年来她见过无数平民暴富,无数富豪一夜间倾家荡产,人生的跌宕起伏在赌场里只是数字的轮转,比计算机语言还无情。

但梅晓鸥还是犯了个错误,算错了她与客户的界线,但论概率,她准过那么多回,这次也活该失误了。

赌桌上“运”比什么都重要,运一旦没了就像流水绝源,把把输。梅晓鸥的生活也是这样,除了输在段凯文,她还遇上了一个“不一样”的人,黄觉饰演的艺术家史奇澜。她一个赌窟里摸爬滚打的“女侠”,偏偏爱上了这个质朴的、散发着石膏与金属味的男人,虽然他有妻儿。

以往看白百何演戏,经常有种她演谁都一个样的“青涩”感,或许是年龄的着色、抑或是生活变故的锤炼,再或跟李少红的调教有关……在本片里白百合的表演很有层次感,撇去以往爱情喜剧的瞪眼、嘟嘴、憨笑,她演出了媚、冷与忍,这让人惊喜,恍惚间会以为是汤唯。

故事开场时的梅晓鸥是媚的,她是赌场里的宠儿,见到客人一抬头一捋发,柔美可亲却不得触摸,这是她成熟女人招徕生意的门面,也是她有故事的原因。凭借李少红式光影的滤镜,这可能是白百何演艺生涯目前最“美颜”的一部电影。

故事发展到中段,梅晓鸥不得已向陷入赌瘾的“朋友”与“爱人”讨债,她的冷与厉色是铠甲,作为带着儿子的单亲母亲,梅晓鸥必须够狠才能在妈阁这样险恶的地方讨生活。

“忍”则是白百何整场表演的亮色,关于无奈与被误会,当梅晓鸥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被赌场吸入深渊,她明知结局是毁灭,因为前夫就是这样失去人性的,而她没有“身份”去拯救自己爱的人。当她突破压抑与不堪,以自我毁灭的方式将史奇澜“赎回”,却被他的妻子甩一巴掌:“都是你害的!”

为什么呢?因为梅晓鸥是赌场叠码仔的,所以所有人都只是她的客户,她是出来赚钱的,谈感情?说出来都害臊。讽刺的是,金碧辉煌的赌场里浩浩荡荡的赌徒,别人赌的是钱,而梅晓鸥赌的是感情。被梅晓鸥划在警戒线外的两个人:段凯文、史奇澜,一个富商、一个艺术家,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同样的堕入赌博圈套——他们都参与了一种叫托底的玩法。“托底”是指除了台面上的赌博,还在台下加注,使输赢的倍数增多。人心就是一个赌场,有趣的是,人多有赴死一搏的勇气,但少悬崖勒马的果断。

梅晓鸥眼看着史奇澜欠下累累高债,借口运了黄花梨来抵债,转眼就卖了当赌资,输得倾家荡产。她恨得大骂:“你怎么连我都骗?!”两眼通红,滋出泪水。史奇澜无动于衷让她配合自己,说:“好歹我是你的客户。”“我从来没把你当客户,”她说。史奇澜看看她,根本不信。

同样不信的还有段凯文,他手风顺时在赌场赢得钵满盆满,然而满极必损,盈极则亏,他最终欠了一亿元赌债,作为担保人的梅晓鸥为此失去了自己的别墅,以及vip室的借款资格,只能去接旅行团的散客。而段凯文还是不顾一切的,一次又一次回到赌场,用别处赢来乃至骗来的钱让自己重新输光。

面对这两个戳在自己心口上的人,白百何的人物诠释充满绝望。她在最后几次与段凯文的见面时说:“你就像搭积木,搭了99层还想100层,但你想没想过有一天会塌的?”段凯文没把她的话当真,他还在拿海南的地骗梅晓鸥借钱,面对一个把他当“朋友”的人,他把自己当客户,他从不在意梅晓鸥为自己抵债失去了什么,在他眼里她、一个叠码仔的就是出来赚钱的。

梅晓鸥只好一杯杯喝酒,眼里全是泪,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被背叛那样抱怨:“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只有我,从头到尾像个傻子一样,明明知道别人在撒谎,还是要相信。”说话时,她的手机不停在响,那边是史奇澜不断在汇报自己给表弟当叠码仔的战绩。梅晓欧悲痛地求史奇澜撒手, 在她心里,史奇澜是她毁掉的一个人,她太想救人,不惜赌上自己。

对后者,她赌赢了,准确地说,是赌赢过。当梅晓鸥在广西的小村子里找到妻离子散、深山躲债的史奇澜,他多年前要为她雕的像也完成了。梅晓鸥告诉他,他还给她的那些钱她都留着,让他还掉在别处的赌债,然后重新做人。这就是一个江湖女子的温柔:义气、无畏牺牲。这盘,梅晓鸥赌赢了一段爱情。

然而,多年后,当史奇澜恢复艺术家的身份开始创作,梅晓鸥却接到他妻子的电话,要她把老公还给他。梅晓鸥是深谙赌场规矩的,借的钱要成倍还,借的人也一样。不还呢?她不会的,像她这样的女人,敢对别人狠,就敢对自己更狠。

故事的最后,梅晓鸥送史奇澜去机场时经过赌场,她看着史奇澜说:“戒赌就像戒酒,不是不沾就算戒了,是沾了而不醉,赢了起身走才算戒了。”史奇澜下车就往赌场走,命运像列车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但这次车刹住了,史奇澜连过三关后起身走了。他对梅晓鸥说:“赌我已经戒了,但现在我戒不了你。”

赌,是贪婪者的游戏。有一条著名的赌徒谬误,说的是由于某事发生了很多次,就觉得接下来不太可能发生;或者由于某事很久没发生,因此接下来就很可能会发生。但事实上,除非有无限的资本,这种策略才可成功。你要是觉得自己输了很久总该赢一回了,那大抵会输得更惨;钱是这样,爱情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