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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文学》2019年第5期|骆家:消失的彼岸

来源:《上海文学》2019年第5期 | 骆家  2019年05月20日09:15

白鹭日记

 

负负得正夏天和雨天迎面

相撞你笃定的佛蒙特夏天

 

天和地和你一直紧紧相连同时

小时候你似乎始终分不清南北

 

台风之夜你梦见老岳父大人

你给秘色瓷上釉天青色倒映

 

中阮梦苦练三十年不惜倾家荡产

这个季节营养足够大闸蟹苗疯长

 

九曲之河计划用倒灌的海水填满

放学了风洞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暴雨前鬼针草和木棉和马唐就水灵

夜色肯定没吃饱天黑了仍不肯罢休

 

楼纳牵着两匹马

 

在小世界里走,楼纳牵着两匹马

信号灯失灵,东西过往的都不是外人

柿子熟了,清修的云下晚稻弥香

无灌溉,沟渠终可以歇一歇

喀西茄和接骨草躲在一起

必须伪装才能靠近。刺梨亮出舌苔

发音不准的斑鸠电线上打盹儿

它不明白通往寨子的路为何拐了弯

 

燕尾藏青色,毛毛虫决意搬家

喜欢吃茨菰的集市说好秋天再来

有几条描好的线路平行好久

好不容易到地方交叉又分道扬镳

三家寨的中堂写的三种文字

老板老板娘慈眉善目地读出了两种

铜镜好大,新漆过的太阳神

古寺藏宝图送到,来的人是嘉庆年

 

太仓学

 

你若懂海,须读懂郑和公

但你仍无法磨平海面或真正进入它

海底的吐纳与缄默有谁知

喔,此生颠沛

你的束缚何其多

 

谁擅长左手节拍?漏洞百出的网

一次次被抛出,农耕人学习下西洋

可应天府的造船厂威武

刘家港被选为远洋的起锚地

一箭穿心,娄江在长江入海口泛起黄沙

令旗出,笃定的光从航线的左边拱出

 

最终陌生的古里国还有谁听懂评弹

无人能躲过那孤独一击

有人醉酒,黄酒斗不过洋人的四指威士忌

你到底为何漂洋过海?月光温柔

你在甲板上踱步

是否寻找押韵的偶句

 

押韵的偶句需针对出发地的油面筋、香螺

还有鲥鱼、蹄膀和小河虾。丝绸、瓷器出海

押对平仄之韵,风平浪静

天妃宫的故事栩栩如生

扶琴的武生乃谦谦君子,独奏梅花七弄

 

牛轧糖

 

有很多故事失传已久

只有你和老船木和漂流木还记得

老船长就像十年的老妈子

一直抚养这些渔船。木头磨亮

铁皮摸黑,油漆如疤。一旦废弃

像一些丢在沙滩砧板上的鱼骨

或一堆等待烧火的干柴

海潮退去,浪的单调比想像还枯燥

这里,喜爱与受苦是同义反复

像一块老船木和漂流木纠缠的牛轧糖

但它们各自独立,不是合金

 

平板支撑

 

除了无法走远的礁石

沙滩上几乎空无一人,而鱼市里

倒是挤满赌徒。自嗨的岛屿剩下什么

最后的狂欢还有十二年?二十年

万绿园,一块瑜伽垫。没划线不是重点

滨海大道仿佛裁剪整齐的南渡江

但留白的水面需要承载更多的飞翔

还有科恩那件著名的蓝色雨衣

而雨的笔峰是钻也是刻刀

琼州海峡的厚积云此刻还不想被打发

是谁一直在平板支撑?面目狰狞

眼皮如灯管一样在跳,醒来

远山不缺美景,吐信子的眼镜王蛇

丝丝冒泡的茶壶,还有些兀自枯萎的死角

某个黎明曾恍惚还有老花的傍晚

只是它们都宁愿将人世轻描淡写

 

西柚一过就轮到石榴……

 

您的牙保住了,刚拔智齿的姑娘

肿着腮帮子对我说。小苏打水难闻

 

绝对吗?西柚季节一过就轮到了

石榴和牛油果。养生的季节到了

 

有的疯,有的说,有的沉默

它们都不是金子……开窑发现

 

瓷与诗总是比时间晚到一会儿

树冠围拢过来,天空的蓝色痣

 

青色的痣。暖阳把小人书摊主晒睡着了

说水脏或清的那些人得多主观、多固执

 

这家咖啡店门口真种了一盆咖啡树

到季节了,果实却没熟。带口红的

 

性感的烟头,还有剔过的牙签

插满咖啡树的根部。主义达达

 

寻找卡路里

 

招商中心没写上电话,罕见的风险

新花骨朵儿快贴上去年的干花

天桥混场子的,名未虚传,譬如榛子壳

四季都挂在同一个树梢

 

机关单身宿舍窗台上,一个月卡路里

不会少。不过节每月也必有十枚鸡子

报纸卷成卷,冻成钢的羊肉

班车上人人都好像武功盖世

 

麻杆一样,水泥操场上踢球;凉水房

浇头淋浴。周末矮个子“列宁”自弹自唱

吉他分手决心大,特立尼达多巴哥格格

那一位留分头的才子立志当摄影家

 

自从去了澳大利亚孤岛

袋鼠纷纷投海自尽,卡路里需要更多出口

宽厚的朴树凋落了紫薇彩色的叶子

右岸到左岸,江南到江北。彼岸无

 

松花江,我不知道是风在吹

 

雪还没下,雾凇和低温都姗姗来迟

松花江大桥的夜光仿佛颐和园的十七孔桥

可是松花江,我不知道是风在吹

 

室内的暖风也有喘不过气的时候

指示牌提醒你要抬头望望窗外的风

这条江将这座城划分等级:江南、江北

 

但不如光的刻刀,它刻的又深又齐

正午的太阳看上去很温暖

行人防冷涂了一层蜡,反光如江水

 

除了烟高过了北山和鸣山

这寒冬命令所有的建筑物都匍匐

或者,像那些枯树挤在松花江边

 

好在旧时的教堂不必施粥

天黑的时候关门,也没有灯亮

新年属猪,晨钟不担心鲜有人访

 

那些有名无名的山:朱雀山、大青山

都连着长白山。我知道风也在山谷吹

只是无法吹走那些巨大的阴影

 

椅子

 

起风了,这里的海亦人亦神

耶稣光已两次刺穿灰褐色的云山

渔船复活,而海边的岩石

缝隙中,那棵长不大的岩松

火把一样颤抖,好像神自恋的黑影

风止时,半人半兽的海

静如处子,或一把空余时间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