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作家·微刊｜蓝雨：脉的底色（组诗）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 蓝雨 2019年04月30日09:15
墨情，墨缘
乌黑入水，化作历史的底色
千年的风雨，一闪
泼一幅参天水墨
长江着彩，黄河流韵
华夏大地涌来阵阵
古典的中国风
取来先祖的古砚
在曲水流觞处磨墨
真草隶篆，点点墨水
浸透一叠叠线装书
苍白的春秋岁月漂洗唐诗宋词
我看见手持青铜的祖先
眼睛，头发
一律呈深黑色
笔走龙蛇，风物山川齐刷刷站立
点横撇捺，提按使转
落墨在人之初，性本善
扬洒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叠叠轻歌曼舞，山外青山
几多雕栏玉砌，朱门酒肉
都是浩淼辽阔的一部分
一袭青衫过关山，胡马狼烟祭大漠
就连龙腾虎跃的千年杀伐
最终，也拜倒在一滴墨下
一滴墨，如一面镜子
凝视它
你可读到汩汩血液里
当初铁的颜色
看到黑发母亲
五千年前的一滴泪
兰亭序
这宏大的开篇
满怀水的母性
在晋朝的月光下横空出世
染色了后世的书海
从此一池墨风起云涌
一茬茬前赴后继
千年不衰
兰亭外，会稽的天气晴好
毕至的群贤们，心情也格外朗润
修竹茂林深处，一条河
弯弯曲曲，流淌得潺潺坦荡
和畅的惠风阵阵吹拂，时光开始曲水流觞
整整一个下午，诗词歌赋涨了一大摞
欢声笑语落满河岸
那个叫王羲之的人，用笔墨
把它们悉数打捞，定格
兰亭还是那个兰亭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那时写就的序言
至今仍在孤独地等候知音的续篇
书圣的心事，在发黄的纸笃上线装成册
单薄的我不敢轻易触碰
害怕这凡夫俗子的手
玷污了那些端庄的字符
又逢暮春，我回溯到永和九年
整个兰亭开满魏晋的墨香
修稧之事早已散场
一滴墨穿越历史的尘埃
我看见一排排行书站立
白纸黑字，先贤的风骨
跃然纸上
听琴
谁是谁的知己
谁是谁的敌人
谁是谁三千年前修在菩提下的因果
谁又是谁在今生握住的一段肝肠
怀揣喜怒哀乐，一把琴
站在时间高处
捶揉人世的悲欢
天籁之音滑过头顶
日月匍匐，江河流转
袅袅洗净人心
舒缓时，花前月下
有人一路行吟
打马走过多雨的江南
伴着飞升的琴音
一天霜露风卷云涌
满地花香聚拢又散尽
绷紧处，马蹄哒哒，千军逼近
有空城即将陷落
丝竹缭绕。从弦上腾起的音符
重重弹出，一粒粒
击中远方的河流
击败了坚硬的石头
却无法洞穿柔软的水瀑
抑扬顿挫，启承转合
断弦处，此乃有声
此乃亦无声
起起落落，忽而来一次
惊心动魄的转折
天机不可泄露
握手言欢在悦音之内
对弈鏖战在邪音之外
烟尘滚滚，铁骑的弓箭乱了阵脚
有飞奔的马蹄
开始回转，调头
四两拨千斤
看似势微的手指
平滑地拨弄人世的起伏
谈笑间，大势已定
不必问
谁是谁的剑胆
谁是谁的琴心
谁饮一杯无
小饮饮物，大饮饮无
——题记
夜色之上，是更深的夜色
听不见花开的声音，也不试图
说服此刻的万籁寂静
远离春天，星空举着万家灯火
最后的青春行将坠落
一朵花为另一朵花的走失
突然失眠
无法与夜色交谈。你关闭门窗
黯淡的星光让夜退居屋外
一条河就这样断流
许多疼痛无可避免
孤独之后，是更深的孤独
暗影浮动，午夜拒绝往事入座
拒绝转圈。拒绝灵魂被琐碎折叠
辗转的血液烧灼另一片天空
墙上创痕斑驳
一些情节在缝隙处断裂
吱嘎有声
倒扣杯底，手握透明的尘埃
想要拧出一生的失误
夜在行走的骨头里继续深入
拐一个弯，纵横的依旧是沟坎
再拐一个弯，恍惚的尘事去向不明
被阡陌绕住今生，暗流迂回
切不断那条熟识的来路
所有花朵停不下脚步
生命被光阴翻覆
一页页，注定越来越薄
总也翻不过的，是那
心底最后的伤
时间抽打流水
你抽打你自己
关山重叠，长风无语
船靠近岸又远离岸
月色空空
心怀挚爱的人入戏太深
等待或思念无可救赎
是谁，又在默然独坐
饮下一杯
空空的无
聆听《云水禅心》
起初，音乐从岸边的一朵花上起飞
清越的音符打湿了俗世的微笑
心情开始舒缓
佛的指尖在红尘的琴键上轻抚游走
随后一只蝴蝶忘记了疼痛。情不自禁
绕着树枝翩翩起舞
烦躁的河水安静了下来
时光穿过尘世的喧嚣
停在一朵莲上，打坐
我在水里飞升，沉沦
与一群鱼交谈，最后成为朋友
我向它们学习。试着避开暗礁，险滩
或下行，或上行
我已如鱼得水
不知不觉，一曲丝竹行进到了中年
稳扎稳打的旋律透出金属的质感
河川起伏。山峰坚挺
海的波涛在远方
水与天空深情交融
无须区分。我暨在水里，也在天上
此刻，我就是天水间的一片云
不问前世今生
与安详静谧为伍。自由的，轻快的
卸下了世间的所有忧伤
聆听《半壶纱》
墨入水处水纹开
情到浓时浓亦淡
明明是满壶的香茗
你感觉只有一半
饮着饮着，就有些寡味了
于是虚空和烦闷
占据了整个心灵
你坐在河边看一河水
目光漂在水上
心如浮萍
赤足伸进过往
肌肤透骨冰凉
其实那人早已转身
烟尘飘落，岁月不知去向
你打开一瓶忘情水
喝一口，分明还有些烫
墨落纸上，下笔无语
忧思枯瘦，无心桑麻
怎奈一池芳华，早在待嫁时
已被十里桃花所辜负
你提半壶香茗
蓄一腔雅俗冰心
等一个人
饮透余生
咏茶
把一生的皱褶铺平，打开
唯一的春天
在水里熟透
心事涌动
翻过一畦茶园
向后山扩散
在一百摄氏度左右热身
接受水的注视
远离花朵的艳美
与泥土亲近
一片一片
舒卷前世的烟云
一壶时间凝固
几杯悲喜沉浮
深藏泪水，怀揣采茶人的歌声
自带茶语丝竹
向着人间，上路
举杯之际，历史的水声响起
有江南的香气扑面而来
一生虽然短暂
但干净，馨香，且滚烫
作者简介 蓝雨：原名田强，土家族，贵州务川人。贵州省作家协会、贵州省诗人协会、贵州省散文诗学会会员。作品散见《散文诗》《散文诗世界》《星星》《民族文学》《贵州作家》等，收入《星星诗人档案2013卷》《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等选本。著有诗歌合集《雨季不再来》《流浪或远方》《守望平安》等三部，现供职于省公安厅交警总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