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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书店记忆

来源:天津日报 | 林希  2019年04月25日08:00

这些年,天津城市面貌日新月异,马路越来越宽,大楼越来越高,市容越来越漂亮,商店越来越上档次,天津人更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神气。过去,天津没有上海“洋气”、没有北京“大气”、没有广州“喜气”,现在,天津、北京、上海、广州已经不分昆仲了。

只是,有一个现象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现在天津的书店可是越来越少了,在大街小巷,饭店、美容院一家挨着一家,走过一百家商铺,你也很难找到一家书店。当然,市面上书店少了,不能说明天津人不读书了,现在网上购书如此方便,谁还跑到图书大厦买书去呀。

说到天津图书大厦,我是这座大厦的常客,从它开张的第一天,我几乎每星期都要光顾一两次,就是后来腿脚不行了,拄着拐杖我也时常要去。和时髦青年逛专卖店一样,买不买无关紧要,逛一逛是一种享受,这就和老人每天逛公园一样,一天不在公园坐一坐,不会会老邻居,晚上睡不着觉。

如今,网上购书早已成为时髦,我自己只要一回国,打开网络,第一件事就是购书,从此三天两日,快递邮件不断,不必家家叩门问候,立即,邻居们都知道四楼的老爷子回来了。

网上购书潇洒,只是没有购书的感觉,邮包来了也不激动,和在书店发现一本新书的惊喜感觉绝对不一样。逛书店,抬头扬脖地围着书架转,也算是琳琅满目吧,如果没有发现新书,落寞的感觉就像和朋友约定见面,而朋友失约一样。

老前辈郑振铎先生,到琉璃厂逛书店,许多次出来都是感叹“没有书”。昔日的琉璃厂书店,每家都是一座大书库,莫说是珍本、秘本,就是近代的出版物,已经让我们这些后学们看得目不暇接了,唯有郑老先生看了半天,居然感叹“没有书”,这是何等的境界呀。

我自幼爱书,不会打扑克,不会打乒乓,不会游泳,不会唱歌跳舞,唯一的兴趣就是逛书店,哪家书店的什么书刚刚卖完,哪家书店新开辟了什么专柜,我绝对一清二楚。至于多卷集的名家著作出到了第几集,每集印了多少册,我也绝对了如指掌。最大的本事,是我走在路上,看见有人从书店出来,胳肢窝里挟着一本新书,只要看见书脊是什么颜色,我就能知道他买的是一本什么书。

逛书店,是从上中学开始,那时候住在城里,每天去学校,早晨自然一路小跑,放学回家,那就优哉游哉了。优哉游哉也不去别的地方,就是看见书店就要进去看看。从教堂出来,沿着滨江道走,劝业场对面一家大书店,一楼是时事政治,二楼是文艺,走上楼来,向右手方向拐,先是世界文学,再下,诗歌理论,从正面开始,中国文学著作,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看,尽管几乎所有的书都读过,再看看书脊也是享受。

从新华书店出来,向和平路走,每天必到天祥市场二楼书摊,逛天祥旧书摊,真是走进书籍的海洋了。那里时时会有惊喜,令你激动不已,我曾经在天祥市场买到过《新月》杂志,还买到一部活字版的《缀白裘》。

从天祥市场出来,过马路一定要去外文书店看看,外文书店按时可以买到英文版的《北京周报》,后来卖音乐盒带,彼时我已经年近五十了。

从劝业场向百货公司方向走,路上有两家书店,一家是科技书店,一家是少儿书店,这两家书店虽然很少有文学书,但我也进去,科技书店有政治、哲学方面的书,少儿书店许多儿童读物更是精彩。

值得一提的是,在劝业场和百货公司之间,还有一处每天必去的地方──邮局报刊门市部,这里虽然不卖书,但有全国各地的出版物,那时候买报刊的人很多,一些偏远地区的刊物都有人买。

为什么每天都要去报刊门市部?因为许多刊物到量不多,来迟一步,就可能买不到了,我按期买日文版的《人民中国》。一次,一天没去,再去问,卖过了,这可真急了,一个月一个月地按期保存,缺了一个月不完整了,后来托朋友在北京买,才买到了那一期的刊物。

逛过这两家书店,再走一段路,就是和平路最大的新华书店了,和平路新华书店是天津著名路标,公共汽车到站都喊一声,“新华书店到了”,突显出天津的文化品位。

从和平路书店出来,走到东北城角,一路上没有书店,唯一一家带有书卷气的地方,是一家文具店,卖纸、卖笔墨。我有时也进去看看,虽然看不到书,到底也能看见印书的纸,心中也觉亲切。

要一直走到东北城角才有一家书店,原先是著名的造币厂,很有气派。一楼是政治书籍,二楼是文艺书籍,因为我每天必到,书店服务员都认识我,每天一看见我,他们就知道下班时间快到了。

从东北角新华书店出来,到北门脸儿,原来一家金店改成的书店也颇有规模,北门外是一处商业区,逛书店的人不多,走到这里时间已经不早,草草地看一阵也就走了。

开设在市内的书店,我也是常客,因为距离我们机关近。黄家花园一间小书店,我几乎每天中午必到,这家书店更新颇慢,多少天也不见有新书上架,再到南开大学对面的书店,后来卖了音乐碟片,我更是常客。此外,无论哪个犄角旮旯的书店,我都熟悉,直到现在,我仍可以画出一幅绝对精准的“天津书店寻访攻略”,保证不会漏掉一家。

逛书店是一种享受,一走进书店,立即就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也觉得自己和生活烦恼断了干系。无论读书,还是工作,夕阳西下,累了一天,逛逛书店,洗涤一下精神心境,回到家里,心情舒畅,看看电视,消除疲劳,第二天又是精神饱满的一天。

黄昏下班,一路上看不见一家书店,一路上走过大大小小的饭店、时装店、美容院……感到真是越走越累。回到家里,心情很是沉重,老婆再跟着算账,孩子功课再不好,你说说,烦人不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