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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情,一辈子

来源:解放军报 | 王子君  2019年03月22日08:22

我曾在一篇散文中这样描写我心目中第一个英雄形象:关于祖父的传说在我的家族中几乎成了神话。祖父当年是北京新民的学子,抗日战争时奔赴战场,出生入死,战功赫赫……祖父成了我心目中当之无愧的英雄。我后来内心一直在渴望走向远方,并为这渴望一次次奔波漂泊,我以为这与当年对祖父的崇拜不无关联。

祖父是个军人、是个英雄,这在我年少的心里播下了从军梦的种子。

17岁那年,有同学穿上绿军装当兵去了。最让我羡慕的是有一个女同学也参军了,她穿军装的样子美极了。我想试穿一下她的军装,她手摁在衣扣上硬是舍不得脱,最后只将军帽往我头上扣了一下便拿开了。我突然发疯般地想,我要当女兵,我要有自己的一套军装!但这样的梦很快被现实粉碎,我只得把梦藏在心底。每每见到穿军装的人,我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真希望那个人就是自己。母亲的干儿子考上军校时,我比母亲还开心。我有一个军人弟弟了!后来弟弟在部队成长很快,偶尔在春节回家探亲时,我就站在他和母亲身旁听他讲部队见闻。后来他和我前后脚来到北京,每次去弟弟所在部队,我心中就莫名地涌起一种荣耀感。

第一次真正探访军营还是在海南岛。1988年,我年轻的心被十万人才下海南的热潮激荡,成了闯海的一分子。岛上有很多驻军,驻军中又以湖南兵居多,隔三岔五的会认识部队的湖南籍老乡。我在《海口晚报》做文艺副刊编辑时,来自某团某连的庞指导员成了我所在副刊的作者。庞指导员描写的军营生活,生动鲜活,情感真挚,富有感染力,为副刊增色不少。后来,我去他们连队采访,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们总说当兵很苦、当兵就要流汗吃苦。作为当兵的人,他们必须时刻为上战场准备着。

后来,庞指导员利用出差的机会给我送来一样礼物。他打开一个装饮料用的纸箱,一层层拿掉防震用的泡沫,小心翼翼地将礼物捧出来,竟然是一辆坦克模型!坦克摆在办公桌上,庞指导员一五一十地介绍起来。因为我是第一个到他们部队去采访的女记者,战士们决定要送我一份特殊的礼物。他们从打靶场捡回子弹壳,洗净擦干遴选。因从没用子弹壳做过坦克模型,在坦克的轮胎、炮筒、驾驶舱等部位,尤其是坦克履带部分,反反复复试验了好多次才成功焊接,子弹壳都已磨得锃亮发光。

坦克惟妙惟肖,遍身金黄。我惊喜至极。坦克摆放在我家客厅景观架上,每次文朋好友来都要围着坦克好奇地问这问那,我也不厌其烦地解释它的由来。有一天,我心血来潮,细数起组装坦克的子弹壳,竟有600多颗。再仔细端详每一个接口,我被深深震撼了!军人,那些野战训练场上的军人,比我年纪还要小的战士,他们心里潜藏的那份铁血柔情,刹那间,让我心里感受到一种亲人般的温暖。

那以后,我对来自军营的稿件特别重视,陆续选发了不少部队作者的作品。报社后来新辟《椰岛长城》版,我得以全方位地为部队宣传服务。正是由于这些特殊的因缘,我后来主动申请加入了预备役部队。授衔那天,我笑得嘴巴一刻也没有合拢过。当《南国都市报》以“女作家穿上绿军装”为题对我进行报道时,我的言语里抑制不住喜悦与骄傲。去连队训练走正步,我一脸阳光映得整个队列也喜气洋洋。那段时间我天天想,若是战争需要,我一定报名上前线当一名战地记者,在战火纷飞中报道英勇参战的英雄事迹,纵然牺牲也无所畏惧。

没过多久,有朋友邀我为一位将军写篇文章。我花了半个月时间看将军的履历资料。将军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了祖国的国防事业,还曾在一场战役中担任过指挥官并光荣负伤。在一份描写局部战役的资料中,我真切体会到军人流血牺牲保家卫国的伟大意义,对军人的情怀瞬间升华为一种敬仰。

斗转星移。我人生的轨迹从海南延伸到了京城。但是,我与军人的缘分并未中断。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应邀创作有关开国大将黄克诚的电视剧本,也因此结识了一批为军队事业燃烧生命的军人。他们每个人的履历对我来说都是一部引人入胜的文学作品。我为自己能接触到这样一个题材而深感幸运。随着对黄老的研究日益深入,我对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历史、军队建设与发展也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当初的幸运感转化为深沉的责任感、使命感。黄老的军中生涯、军事思想,数十年如一日敢说真话、坚持真理的伟大品格,在我心中立起一座英雄丰碑。我坚信这样一个革命英雄人物,将在历史的星空中闪闪发光。是啊,我如醍醐灌顶,潜藏心中几十年的军人情结,其实正是这样一种英雄情结,让我对一种波澜壮阔的传奇人生、对正直公正的高贵人格、对“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英雄精神充满切切向往。

我渴慕英雄,更渴慕英雄辈出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