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将一地的物候与花信认真记录下来，不仅是一件有趣有兴味的事，而且还是第一手的气候变化与植物栽培资料。《竺可桢日记》以及他的物候学和《古今气候变迁考》，是人文及科学研究交叉的双料奇葩，曾被誉为科教界的《鲁迅全集》。以郑州的春天为例，十余年前，辛夷玉兰开花最早，但这些年，花树以梅花领先，辛夷玉兰晚一步，杂树则榆树开花最早。

以郑州和开封洛阳安阳为代表，这几个城市都位列几大古都的，可河南至今还没有一所大学有自己公开出版的校园植物志。这和武汉、上海与北京、天津等地的高校比起来，不能不说是一个缺陷。两会上，河南大学的代表呼吁高校校园的文物保护──新年伊始，开封市将一墙之隔的开封铁塔公园，明确划归河南大学管理了，加上原先的明清古城墙和河南大学近代建筑群，目前河大已经拥有三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说起来是很骄人的。而去年秋天，我们在开封看菊花的时候，菊展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朋友结伴穿过河大老校园买票进入铁塔公园，因为菊展，这个公园的门票临时涨价，眼看着有慕风雅的青年学子被票价打半折也嫌贵而望而却步。触景生情，我们曾戏说，如果将这个公园归属河大，那么“一塌（塔）糊涂”就不是北大燕园的专利了。料不到我们金口玉言，一语成就了河大今年的好事。而当年，旧河大包括农学院、医学院，等等，它的农学院还负责全省的苗木花卉栽培试验。

我这么说，因为我的书架上，南有《珞珈山植物原色图谱》，北有《燕园草木》和《燕园草木补》《清华园风物志》及《南开花事》，等等。不要小看了这几本书──我认为，在没有了私人园林之后，相当长的时期，每个大城市里的大学校园，实际补充了公园和植物园的不足。仔细阅读并对照起来看，不啻是一份又一份生动的气候和物候记录。同时，也反映了气候变化和变迁。

这些书我看熟了，格外亲近它们，对之也颇有感情与感想──譬如其他的几部校园植物志是冠冕堂皇的通史，那么手边上的《南开花事》，就是一本轻巧而不失厚重的断代史。它从3月开春，3月上旬有榆树开花，一花一世界排列下来，截止到6月1日，水中睡莲树上合欢殿后开花，大长一个春天，“园林正是花天气”，作者把一个姹紫嫣红、春光烂漫的季节像连环画一样浓缩而保存下来，真是功德无量啊！所以，我特别看重这一本貌似漫不经心的《南开花事》，尽管这并不排除我对其中若干花事，如睡莲开花记录的质疑。我以为，6月睡莲才开花肯定是记录有误。郑州的睡莲开花，每年清明前后就开了，天津不会迟郑州二十天，“五一”之前或“五一”节，天津肯定有睡莲开花。

如果说梅花和榆树，在郑州早于开春而开，那么辛夷玉兰与黄杨开花，则是郑州春来的标志。黄杨是灌木和小乔木，多为园林绿篱，武汉大学校园里有两种黄杨──瓜子黄杨和雀舌黄杨，瓜子黄杨即小叶黄杨。郑州有瓜子黄杨而无雀舌黄杨。《南开花事》记小叶黄杨3月24日开花。附带又说：南开校园里，小叶黄杨常与大叶黄杨、紫叶小檗、金叶女贞搭配使用。其鉴别要点：小叶黄杨是“常绿灌木，叶椭圆形有光泽，花黄绿色，无花瓣”。北京也有小叶黄杨，但是年年去北京，我看见有大叶黄杨和金叶女贞多，紫叶小檗也有，疏忽而没有看见瓜子杨小叶黄杨。天津固然离北京近，但北京靠山天津近海，天津小气候和北京不同。海滨与滨海、海岛城市不可与别处同日而语──荔枝长到舟山群岛一带。山茶花又名耐冬，野生于青岛崂山。而大连和丹东，多水杉银杏枫杨。日本则多香樟茶叶橘子。

2018年2月19日，雨水节气，系戊戌正月初四。这天，郑州见小叶黄杨瓜子杨开花。但是今年直到3月6日惊蛰，己亥正月三十，多处之小叶黄杨还没有开花。而3月3日，湖南大学岳麓山的雀舌黄杨在酣畅淋漓春雨里正茸茸开花。与郑州不同，长沙、武汉和西安，那里不仅有瓜子杨，也有雀舌黄杨。同为黄杨，而雀舌黄杨对纬度和温度，怕是有它自己的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