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外五首）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 巴文燕 2019年02月27日08:54
耳鸣
像生了锈的一只虫子
在我的身体里挣扎呼啸
有时轻柔，有时粗鲁，有时坚毅
世间有声之时，它们无影无踪
尘埃落定，又默然出现
我长时间的聆听
更长时间的聆听
深夜，它也安睡
耳聪目明
衰老
衰老像悬浮的粮食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粒粒皆辛苦
有一部分在梦里抽穗
有一部分在土地生根
多雨的南方不缺滋润
它们洇浸的方式遍体鳞伤
哦，请把你的手抬起来
我要看最初的那个齿印
它们斑驳而酷似时间
入夜，我站在塔顶，触手星空
风卷繁星 月如青黛
头顶的乌云裹挟一只鸟
尾翼点燃微光
它们会在清晨飞离人间
飞离这悲喜交集的众生
坐北方
北方深秋，余温惴惴
一缕阳光透过窗幔噬我手指
我看见众生在其上飞舞
它们从这一根手指 跳到另一根手指
从手心再回到手背
以为是轮回，不过是迁徙
命运从未改变
有时落入指间缝隙
便是万丈深渊 宇宙无垠
众生狂欢 醉生梦死
我翻下手，黑白颠倒
打个响指，光阴荏苒
他们思考，那从未到达的手指
想象力从未超越过我的掌心
我没有笑
我在想自己在哪根手指之上
自以为是呢
厮守
整个十月
我在北方无声的尘埃中流连
有时如坟墓，有时似沃土
我需要在你的身后纹上一个名字
便于走失时可以善意寻找
低矮的沙发，像是你的一纸宣言
无论我坐还是不坐
它都是彼岸
你眼角的泪痕，泛着白光
似乎暗示你辛酸的前世
我让你洗掉它，今生就可以重新开始
你笑我，哪有如此简单
有时你会煮个鸡蛋给我吃
它没有生死
吃下它
是否可以化解这一生的烦忧
轮回药方
如果轮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且让我慢工出细活儿
当归做药引
宛童半钱
豆蔻半钱
钩吻半钱
忍冬一钱
守宫一钱
灵仙一钱
还有将离豹骨白头翁各三钱
独活五钱
佛手十钱
神曲二十钱
雪上一枝蒿
忘情水若干
小火慢炖
时间无量劫
直至如齑粉烟尘，再磨成浓汤
火烧化为幻影
冰冻硬如钢铁
有时也柔软似月色
前生今生来世
各饮一碗
主治命运多舛 悲喜人生
痊愈需要十个青春
无数次初恋
灰鸟的归途
是的那闲置的时间
为万物开启了回家的路
无论哪一种方式鲜血或是沟渠
都足以放下所有的羁绊
直至屋檐长出翅膀
光阴成为传说
纷飞的叶片
当然是灰鸟的归途
漫长又绝望的过程正在散去
最后的呼吸在寒露的召唤下
重新开启黄昏倏然
寺院的木鱼从这头走到那头
巫师的木履是一团轻巧的火焰
热烈而羞涩就在门外等待众神的莅临
千万年的重复令人不耻
最初的光芒 已然分崩离析
一望无际的空白 像时间深渊的处子
那些尖锐的想念 终于落草为寇
在南方 它们生长为稻谷
闲置的时间之外
人们不断说起消失的故事
万物的记忆如溪水般缠绵隽永
它们还是会金黄 依然会满仓
秋天 是最好的方式
有着好的因果 纯真而坚定
巴文燕：著有长篇小说《秘杀》。诗歌收入过《借来的诗》、《北京主义》、《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现居贵州凯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