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编者按

周瑄璞对话杜文娟的访谈文章《作家是自带光芒的职业》在文學陝軍推出后，读者朋友们就更加期望着看到两位作家更多的消息和文章。

近日，陕西作家杜文娟散文集《绿雪》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是杜文娟数年来以行走大地的力量和真诚的行文姿态，在皑皑白雪中寻觅盎然绿意的心灵独白。

关于杜文娟散文的特点，青海人民出版社对《绿雪》这样评价：行文或激情飞扬，或娓娓道来，或追古抚今，文笔深刻细腻，具有浓郁的西部风情，展示了作者对高天厚土的所思所想，情怀与担当，描述了西部地区多民族的种种生存景观，透过他们的生活方式，感悟出特定人文环境下的文化精神和高洁的人性光辉。

本文节选自杜文娟散文《拉萨时间表》。

第一次见到维色，是2013年5月17日下午，在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儿科病房，当时他刚做完漏斗胸手术，输着液体，吸着氧气，躺在病床上抱着妈妈迷迷糊糊地哭叫着，妈妈微笑着轻轻匍匐在他身上。

我和北京苹果基金会驻拉萨工作人员德央见此情形，赶快走出病房，维色的小姑妈和父亲跟了出来，坐在楼道镂空铁皮椅子上，我们聊了起来。

楼道的气氛显然比病房轻松得多，小姑妈的汉语比父亲通顺一些，穿着打扮也还时尚。交谈之中，大致了解到维色的情况。

维色一家是拉萨本地人，父亲刚满三十岁，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曾经上过一年学，几年前与维色的妈妈结婚，妈妈没有读过书。三年前维色出生，一家三口与大姑妈夫妇一起居住，住在一起的还有维色的奶奶，原本拥挤的房间更加拥挤。

奶奶在八廓街有一间很小的房子，租给别人当仓库，每月有六、七百元租金。大姑父是西藏人民医院一名后勤职工，患有风湿病，经常拄着拐杖，大姑妈干点零活。大姑妈年轻的时候有过孩子，生下来就去世了，后来总是流产，生孩子的事就没有结果。小姑妈做小商品推销。在大姑父的帮助下，维色的父亲在医院当了一名保安，每个月有950元收入，妈妈照顾维色和老人，没有任何收入。小姑妈和奶奶经常给维色的父亲两三百元贴补家用，也买点廉价烟抽。

维色出生以后，为这个家庭增添了喜气，刚会走路的时候，发现一只脚有点踩不实地面，有人建议打石膏矫正，有人建议垫尿不湿能使两条腿一样长。垫了三四个月，发现毫无效果。2013年元月到医院检查，不查不知道，一查把全家人推进焦虑的深渊。维色被诊断为漏斗胸，属骨骼畸形，同时因为曾经烧伤导致腿部肌肉和骨骼也受到伤害。不治疗将会压迫心脏、肺部等重要器官，同时对以后生长发育也存在隐患。除漏斗胸以外，因烧伤和腿部脱位所引起的其它病种也需要治疗，仅漏斗胸一项就需要至少五万元治疗费。

五万元治疗费对这个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因为无钱治疗，维色面临回家。

好心的医生想起了北京苹果基金会，因为德央总给他们送来汉藏文宣传单，恨不得贴满医院的墙壁横梁，角角落落。医院自然不允许随便张贴宣传资料，有心的医生会在抽斗里保存一张，上面有德央的手机号码。医生看出了维色父母的难处，将德央的联系方式告诉给他们。

德央接到维色父亲的电话就赶到医院，看了诊断证明，了解家庭情况，认为符合贫困儿童大病救治范围，帮他们填写了苹果基金会救助申请表，指导维色父亲到居民社区开具贫困证明，再到街道办事处和拉萨市城关区民政局分别加盖公章。然后准备父母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维色的户口本复印件、体检报告。所有材料齐备以后，德央将这些材料一一扫描发往北京，请苹果基金会审查，审查同意后，到医院请医生作治疗预算，并安排住院床位。再到西藏民族团结发展促进协会请财务人员转账，将预付款转到西藏人民医院医务处，医务处再将钱打到患儿所住儿科或内科科室，护士确认钱款到账以后，才安排手术和护理，钱款一旦不够或不及时到账，患儿面临断药的可能。患儿出院以后，德央到档案室借出病例进行复印，连同以前各种资料原件，统一寄给出资方成龙慈善基金会。

患儿出院以后，医院退还家属预交的两千元押金，住院期间产生的一切费用由德央代表苹果基金会结清。

维色原本三月份就要住院，三月份拉萨执勤值班任务重，父亲请不准假，等到四月底才入院。漏斗胸和腿部脱位两项费用，德央为他们申请了八万元。一开始作腿部脱位恢复治疗，给腿打上石膏，吊到一定高度，十多天以后，发现皮肤过敏，只能拆除石膏，再作漏斗胸手术。手术的时候给体内装了两块钢板，两三年以后才能取出来，取出的时候还要做手术，费用应该在一万元以上。

第二次见到维色是三天以后，我和德央去医院看望另一位患儿，在二楼大厅见到维色抓着妈妈的一根手指头，把妈妈往前拽，妈妈笑眯眯地跟在维色身后。维色看见德央，立即松开妈妈，伸出手臂指给妈妈看，妈妈见到德央，分外高兴。德央迎了上去，抱住维色，维色在德央怀里发出欢快的笑声。下楼的时候，维色让妈妈把他抱起来，伸出可爱的食指，按了电梯的一楼键。到了一楼，维色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德央，欢天喜地的走着曲线。

离开母子俩的时候，维色向我和德央挥手，妈妈双手合十，向我们致谢。

出了医院大门，我问德央，维色的妈妈怎么总是微笑，儿子患这么重的病，怎么笑得出来。

德央说，自从跟维色家打交道，每次见他妈妈都是这个表情，大概她喜欢笑吧，藏族人面对困难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勇敢和坚强，似乎没有什么困难能压倒他们。

德央还告诉我，按照基金会的要求，每位患儿原则上只享受一次免费住院治疗，医生建议维色漏斗胸手术恢复好以后，到内地医院治疗腿部脱位，如果这样，就牵扯到多次住院。其实包虫病手术以后，也会有复发现象，有的得做几次手术。患儿多次住院、陪护费用、路费等问题，都比较棘手，所以贫困儿童大病救治工作，听起来简单，具体到每位患儿，困难重重，面对困难，还得尽其所能，努力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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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杜文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著有长篇小说《红雪莲》《走向珠穆朗玛》，小说集《有梦相约》，长篇纪实文学《阿里阿里》等。曾获《中国作家》《解放军文艺》《红豆》奖，第五届徐迟报告文学提名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等。有作品翻译成英文、塞尔维亚文、哈萨克文等。陕西省委宣传部“六个一批人才”、“百优人才”，三秦优秀文化女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