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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的阴影之下 ——关于戴冰的《穿过博尔赫斯的阴影》

来源:文艺报 | 杨勇  2019年02月13日11:09

作家中的作家——博尔赫斯,这座后来作家们难以逾越的山峰,高耸之下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无疑,博尔赫斯作为写作的暗道和源泉之一,他影响了文坛上众多后来者。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博尔赫斯就是一面镜子,他复制了身后众多的“博尔赫斯”们。后来的作家们对博尔赫斯的膜拜,使博尔赫斯亦成了一座迷宫,写作殿堂中幽暗深邃的迷宫。

博尔赫斯成为博尔赫斯以来,作家们都谈博尔赫斯。然而,无论小说家和诗人,对其神秘写作世界迷雾的驱散,却少有人做得更好。我想,这里有景仰之缘故,但更多却是思想和目力的不及。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中国先锋小说,受惠于博氏之余,有见地的谈论博氏深处写作秘密的文章和书籍稀少。失语状态下,对博尔赫斯文本摹写的趋之若鹜和对其文本的剖析寥寥无几同样令人尴尬。

戴冰所著新书《穿过博尔赫斯的阴影》,或许出版得晚些,但其“解析”博氏的“野心”居然在15年前就确立了。在这部学术性颇强的书中,通过对《阿莱夫》《永生》《圆形废墟》《小径分岔的花园》《门槛旁边的人》《死亡与指南针》《叛徒和英雄的主题》《蓝虎》《博闻强记的富内斯》《吉诃德的部分魔术》《沙之书》《两位国王和两个迷宫》等12名篇的描述、引证、解读、阐释。博尔赫斯特有的模糊的、不确定性的,充满玄学色彩的写作风格和幽深博大的精神世界清晰地显现出了冰山一角或者全貌,博氏的时间观、空间观、生死观、生命观、因果律以及终极不可得性都得到了说服力极强的昭示。

阐释博尔赫斯写作的秘密,这种评价性的写作是危险而又有雄心的,戴冰挑战博尔赫斯就是在挑战自己。凭借多年来的潜心研读和探谷似的解读,戴冰在这部书中试图把强大的博尔赫斯从混沌的云端拉下来,摘下他的写作面具,让我们一看博氏之究竟。书中充满灵性的、思辨的文字,引领我们攀爬高峰,照亮了我们的观察盲区,呈现了博氏写作的妙处和绝招。

难能可贵的是,戴冰不只是博尔赫斯写作与思想的评论者,而且也是践行者。书中每三篇论博尔赫斯文章之后,皆附有他向博氏致敬的小说文本,《枝蔓》《倾城》《弑》《大教堂》,这些比博尔赫斯还博尔赫斯的实践性小说,也如四面镜子,映照着博尔赫斯。这4篇虚构的文本里,充满意外、玄疑和哲思,皆是可让人反复阅读和品味博氏风格的佳品。如果博氏还活着,他阅读到这些小说文本,不知将做何感想?

《穿过博尔赫斯的阴影》是很精到的研究博氏的评论性书籍。正是如此,按博尔赫斯的“宿命论”,《穿过博尔赫斯的阴影》一书也将以“阿莱夫”的方式,或者说“没有一面镜子能反映我”的方式受到“处罚”,也就是说,这部书肯定要迎接博尔赫斯迷们百般挑剔的目光和挑战。

在现代主义或者后现代主义的当下,作家中的作家——博尔赫斯的意义愈发凸显。博氏对世界的形而上的思考,通过小说、散文和诗歌的方式完成于其中,其对世界不可知论、不确定性、无序性、时空复杂多重性、生命无常性的思考,都逾越了过去的时间而直指当下和未来人类处境。博尔赫斯处理的是人类永远要解决而又悬而未决的写作母题。

写作,并不是先来者的世界,他们只是选择了一条可能性的写作道路。《穿过博尔赫斯的阴影》提供了一条极致的写作道路,实际上也为我们堵死了一条通向博尔赫斯的写作暗道。哈罗德·布鲁姆在《影响的焦虑》中谈到了后来的强者作家的处境和姿态:影响的焦虑是存在的,但强者作家却应有弑父情结。从这个角度上说,博尔赫斯的意义就是最终成为写作中的无意义,他消失在后来者众多的写作之中而无丝缕痕迹,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超越,是强者作家(后来者)的姿态。戴冰的《穿过博尔赫斯的阴影》悄然间在穿过博尔赫斯的阴影,让写作者找到远离博尔赫斯原本自身的明亮区域,那将是另一座山峰或者另一个风光独特的幽谷。

(作者系鲁迅文学院第八届高研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