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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魏平远(读者):我与《鍾山》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18年12月28日11:49

门外读者

非常喜欢《鍾山》这本期刊,当我在南京读书时,每当在五楼的阅报 室里看见新一期的《鍾山》,我总会立刻拿到一旁的座位上先睹为快。想想,

《鍾山》多么近啊,就在我的身边,当我几次在江苏文联大楼旁边逡巡时, 想象它里面有无数动人的故事在发生着,想象有我崇敬的文学大家的文稿 在此进进出出(甚至大作家本人呢),想象一批当代经典从这里走向如我 一样的读者心中,我心里有几分激动。一次我看见贾梦玮主编走了出来, 他看我一眼,我也看他一眼,他又看我一眼,我把脸扭到了一边,他心里 装有多少好玩的与文学相关的故事呵!我写的稿件几乎没有可能来到他的 眼前。我与《鍾山》那么近,又那么远。我对《鍾山》的建言发到编辑部, 它会否给我一个普通读者的回音?恐怕不会,它有那如山的稿件需要审阅、 整理,它又如何回应?以谁的口吻?也许对它而言也是个小问题吧。想了 又想我没有写,我以前又不是没试过。我在《鍾山》的微博微信上留言评 论呢?也决计得不到回复的,可仍有无数的读者在上面踊跃留言,大家都 不计较没有相应的回答么?仅仅是要表达的渴望在推着自己?《鍾山》,读者的留言可都看了并且上了心? 咦,我不是要高调给《鍾山》拉赞成票吗?怎么自己发起牢骚来了?

好吧,再说与《鍾山》必须要说的话:我对《鍾山》抱有敬意,为它推出“新 写实”、“新状态”小说时表现出的敏锐眼光,为它以头条发表《桑树坪 纪事》(此前屡投不中)时展现出的果敢坚定,为它不甘一个地方刊物的 定位而一路锐进的追求,也为它能紧贴作者诉求的一支高质量编辑队伍(很 多都有实际的创作经验)……徐兆淮约稿作家团结作者的故事我总会想起, 偶尔,《鍾山》还会给人带来一个意外的惊喜:著名艺术评论家李小山的 文论,不错不错……

后来我到了北京,最新一期的《鍾山》也要跟我走啊,于是我订了一 年的刊物,至此单月一号过后,在北国的我有了一个小小的隐秘的喜悦: 等新一期《鍾山》的来到。我一直在期待与将要名世的杰作的劈面相遇, 或者仅仅带给我个人极大阅读欣喜的篇章,像是曾有过的《商州初录》《与 往事干杯》,像是《还魂记》这样的,我在热切地期待着……

同时,我也给出一个自己的意见:《鍾山》在早期即辟有“评论”的栏目,尤其是零几年的作家论栏目“河汉观星”,刊发了一批尖锐而深刻的批评 文章,如 2006 年黄发有对余华“惯性写作”的批评,张光芒对莫言“欲望 叙事”的直指要害,以及何言宏对王安忆写作直言不讳的剖析,有理有据, 都是对事不对人、富含学理关怀的评论佳作,这样的评论栏目立意做作家 的诤友,鞭策作家汲汲求进,锋芒直指,一针见血,引发了广泛的关注, 时至今日,仍是我们思索作家与批评、艺术与社会、拒绝与坚守等话题鲜 活的实证。与此相类的还有“思潮反思录”、“锋言锋语”等栏目,品评重 要的作品和文艺思潮。现在《鍾山》增开了许多栏目,像“栏杆拍遍”、“我 的词条”等等,却唯独没有文学评论这一栏目,能否再把这个栏目再立起来? 每一期编发一些针对当前文坛热点问题的评论文章,或是之前由《鍾山》 重点推出作品的书评,或是对当下文坛萌芽现象的直击报道,像王家新老师,对余秀华、范雨素和许立志等人的诗都有精彩深刻的分析,其“过剩时代 的饥饿写作”以单刀直入的姿态将永远叩问我们诗的本质这一宏大命题, 倘若我们《鍾山》能争取到这样的作者(王家新老师可是我们老作者呢), 既能敏锐有效地回应社会大众的声音,而同时又是言之有物、参与文学进 程的重要作品,足以代表《鍾山》戛戛独造的高格标准。总之,通过这样 的栏目设置,增强刊物的话题性与现场感,最直接地回应社会关切,也向 社会表达自己作为文学大省头面刊物的声音和立场,如何呢?甚而学习《当代》,办一个文学拉力赛,让读者直接参与对所载文章的讨论与裁定,用 数据来说话,办成一个期刊的“百花奖”?

《鍾山》,不知道这些话落你耳朵里没有?祝《鍾山》创刊四十年圆满成功!

文学之外话期待

雷平阳曾在自传性的文章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自己小时“仇富”, 在读了他两部书后,我认为他倒不是“仇富”——基于城里人的富有和农 村人的贫穷,那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他的所求极少,他虽说没有钱, 却断不会去因此仇视富人的,我们能在他的诗中读出质朴健康的明朗,满 脑子少年心性,也许他才初步明白城乡人的距离,但还远不到仇恨的地步。 我认为,他之所以在诗中刻意强化了乡土与城市的对立,是由他的乡土经 历和价值立场决定的,这种深刻的对立,只要他的诗歌立场足够真诚,就 很可以说明这一点,请允许我举一首诗来说明,比如《战栗》一诗写一个 农村妇女千辛万苦地讨要回自己的血汗钱,像紧紧地捏着自己性命的斤两, 像是别人恩赐一样的满心喜悦,她数着钱,“躲在玻璃后面”,她激动地数着, 要知道,“为了领取不多的薪水,她哭过多少次”,“哭着哭着,下垂的乳房 / 就变成了秋风中的玉米棒子 / 哭着哭着,就把城市泡在了泪水里 / 哭着 哭着,就想死在包工头的怀中 / 哭着哭着啊,干起活计来 / 就更加卖力,忘 了自己也有生命”,读这首诗,我欲落泪!我想起我的父母,想起我的家 属在城市里投靠无门,满腔委屈无处诉说,也只能是这样一幅悲苦的图景! 好诗使人成为人,好诗令人升华,这首诗就是。

清楚记得诗人王家新写过的一个短章:“九月,一片树叶落下,一个 远在以色列的诗人死了;世界一如既往,然而运煤的卡车在京郊公路上开 始一辆一辆出现,天更高,风更紧,动物变得孤寂,你所见到的农民也显 得更为贫穷……于是,你知道了你的怀念”,这一短章作于八十年代初, 同样出身底层的两位诗人分享着同一感情,正如诗人和自己乡下父老曾共 同分享的命运,那年月,缺衣少穿,人活得不像人,那年月的光景,今日 也没有多大改善……在这里,诗人的心灵贯通了几十年的岁月,紧紧联结 在一起。

于是,我这样的读者也清醒地知道了自己的喜欢。 我平时十分关注文学期刊,常常感到占上亿人口的庞大打工群体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或者说总在作家的视野之外,那些关于“打工仔”、“厂妹” 的文字出现在《特区文学》《打工故事》上时,我读了却每每觉得不满足, 事实上有些刊载这方面稿件的刊物明确要求稿件要有“故事性”,戏剧感 要强,可以想象,读到的最多的就是一些辗转在工厂男女之间的情事,情 绪上大起大落,现在这样的稿件有人摆放到微信上来“消费”了,名为“底 层发声”,但我怎么总是读出猎奇炫耀的味道来?!坦率说,我很失望。 原本以为面临经验匮乏以写“出轨”寻求突破的某些当代文学现状有望被“打 工文学”打破,但在某些利欲熏心的读物那里,显然完全不能指靠它们。

“非虚构”也是《鍾山》文学打出的一个很有影响的文学品牌,期望《鍾 山》能借由《中国在梁庄》、阿列克谢耶维奇的获奖带来的余波,继续推 进纪实性的文学作品的产生,能够产生文学效力的给某些无望的人带来亮色的作品!为当前文学愈来愈走向“雅致”、走向形而上的空气注入现实 强劲的猎猎大风!文学什么时候变成中产阶级的标准配置,我也许就把注 意力转向别处了,这不是我心中的文学。作为读者,我想不能忘了:至今 很多血汗工厂里工会形同虚设,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简单配置,有些竟为 老板的亲友把控,毫无保护工人利益的能力和意愿!作为一个底层走出的 读者,我多么渴望看到我国的大期刊回应这些问题:那些工厂里的青春怎 么安放?文学怎样阻止沉重悲剧的发生?文学如何强化它内在的力量?获 得“《鍾山》文学奖”的陈应松先生、雷平阳先生他们分别拿出了《到天 边收割》《战栗》这样的大作,令人读到眼睛润湿,感受心的洗涤,那是 我渴慕已久的文字带来的升华,在这样的文字面前,我感觉到自己的小, 感觉到自己能做的事物很多却没有去做,感觉到我,一个普通的人,应该 站在哪里安排自己的一生,我从心里渴望更多这样好的作品出现。我在焦急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