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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明:当代文学的“前沿阵地”和有力的“桥头堡”——贺《鍾山》创刊四十周年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陈晓明  2018年12月27日17:04

我对《鍾山》的贡献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确实有非常深的感情,有 一段时间我和《鍾山》的编辑范小天搞了一个新“十批判书”,参与的人 包括我、朱伟、戴锦华、张颐武。对话的地点设在亚运村朱伟家,那时他 家的条件最好,朱伟又热情好客。我们那个稿子,朱伟亲自听录音机一个 字一个字地整理。每一回新“十批判书”,我们商量好题目,我写下提纲。 那时候都是用手工操作,也没有什么微信、短信,也就打电话,事先沟通一下, 然后坐下来现场说,录音。一个上午对话完成之后,中午我用范小天给我 的经费请几位朋友吃一顿饭,就在朱伟家旁边的一个小馆子里,吃饭的钱 大概限在 100 块钱以内,朱伟一个字一个字地整理,没有多一分钱的稿费。 很遗憾,我们那时候好像就搞了四期,难以为继。

但是当时有一股批判的现实需要,我们的新“十批判书”某种意义上 来说也是想回应那种时代的需要,所以当时的批判很尖锐,也不乏犀利和 尖刻,当然现在看来,那种批判也难免带有很大的偏颇。因为你已经摆出 姿势,你已经立出了“十批判书”,你要“批判”所以就要到处找对象, 找大个儿的抡,什么有影响我们就来批判什么。后来我们也觉得有点难处 理,有点“为批判而批判”的意味,也想找到和那个时代对话的方式和途径,但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进一步展开。 无论如何,我还是愿意向《鍾山》表达我的敬意,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

我真的受惠于《鍾山》非常多。记得博士刚毕业时写的《历史颓败的寓言—— 当代小说中的“后历史主义”意向》(1991 年第 3 期)就是在《鍾山》发表的, 当时特别兴奋。确实《鍾山》杂志一直是我非常喜欢的杂志,某种意义上 说,我硕士、博士都是读的理论,转向做当代批评,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两 本期刊的影响,一个是《鍾山》,一个是《花城》。那时候李劼在《鍾山》 发了《论中国当代新潮小说》(1988 年第 5 期),李劼跟我有一些比较热 烈的通信,也一直跟我推荐《鍾山》,一直强调《鍾山》的意义,所以在 很大程度上我对当代文学的探索性的了解是从《鍾山》那里获得的。

所以我想表达的一个观点就是,我觉得《鍾山》和新时期文学的进程 紧密结合在一起,这是在于,对于整个新时期文学那种巨大的历史渴望、 探索和创新的历史欲望,《鍾山》是最深刻、最有力地表达和回应了这种 历史的要求的。这一点是《鍾山》非常可贵的,所以它始终保持一种探索 和创新的前沿的状态,这是其他的刊物所难以比肩的。

我们都知道,《鍾山》后来策划和推出“新写实”,参与这一重要文 学潮流的丁帆教授直言,“新写实”就是为了“反先锋”。一开始大家都 认为先锋文学过分注重语言形式,它的思想内容会受到影响,这个问题在 那几年一直在讨论,但是我坚持认为先锋文学在语言和形式底下,本身形 成一种非常有效、有力的思想的冲击力。所以,我们回头看“新写实”, 当时看起来是反先锋,实际上后面却接过先锋的这面旗帜,它的历史是这 么转折的。因为当时在八十年代后期,不管是文学共同体也好,还是当时 因为某一个事件的影响也好,先锋和现代主义的那种关系使它难以为继。 以“新写实”的旗号重新来展开当代文学的探索创新,这个历史意义是非 常巨大的,而且这样一个转折是非常成功的。我们也可以看到很多先锋的 作家变成“新写实”作家,包括余华、苏童、叶兆言,甚至他们想把格非也拉到“新写实”里面。所以我觉得这点历史的变化,可以说中国的 批评话语,它抓住了一种历史的变化和转型的方式,这一点是非常重 要的。

但是我恰恰始终认为,先锋对这个时代的思想的冲击是独特的,它是 深刻、深远的,这一点我是不改变的。同时我认为它是通过语言和形式本 身的穿透,这个穿透在文学的意义上又变得更加切实和更加深远。因为文 学艺术的真正变革,具有自我更新的变革,一定是落实到形式上,以形式 本体的方式确立下来,这样的文学经验也好,观念方法也好,才是可以留 存下来,才可能构成文学史自身的本体论的历史。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当 代文学转到“新写实”吸收了先锋的语言经验,甚至包括《白鹿原》这种 作品都不得不有新的语言形式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后来我们回过头来看看真正的先锋,最早的应该就是莫言、马原,在这个意义上他们的语言就 开辟了一个创新的道路。你看到苏童的《1934 年的逃亡》《罂粟之家》, 深受莫言《红高粱》的影响,句子都找得到,描写的情境都找得到,后来 阿来又受《罂粟之家》的影响,这都是一脉相承的。所以在那个时期形成 良性的内在的互动,我觉得那是中国文学的一个非常宝贵的时期。但是今 天处于离散的状态,确实不像那个时候互相推动,他们互相读小说,苏童、 余华、格非,他们经常会谈论孙甘露的小说,都会有那样一种关注,因为 写小说的人知道,语言和形式的挑战是致命的,尤其在寻求变革和出路的 时期。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看到《鍾山》形成了当代文学前沿的阵地, 一个非常有力的桥头堡,这一点是非常可贵的。

另一点就是创作和批评话语的互动。当代文学最新的批评话语,不管 是最尖锐的还是最新型的批评话语,理论话语向批评话语的转化,都是在《鍾 山》这个阵地上。它以江苏批评家为一个基本的队伍,形成了中国当代文 学批评中最富有挑战性和探索性的批评话语。这一点和江苏、上海、北京 形成一种互动,这也是中国批评的一种建设性的格局的展开。所以这也是《鍾山》功不可没的地方,是中国文学创作和批评的独特经验,也是改革开放时期的中国故事和中国文学的道路,这是非常成功的。

祝贺《鍾山》硕果累累!祝福《鍾山》永远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