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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拽着人们奔跑

来源:人民日报 | 糜建国  2018年12月10日07:25

风,从对面垭口吹过来。那年我五岁。田地在队长吹了最后一次哨子后,被承包了。出工吹哨子,收工吹哨子,是队长的任务。现在,队长不吹哨子了,他家的田地也要人去种。

风,拽着父亲奔跑。父亲砸掉几十年做针的铺子,扛起锄头上山开荒种南瓜。南瓜漫山遍野,父亲挑着,母亲背着,我们抱着,欢天喜地。从此,一家人不再吃难消化的糠粑粑。

风,吹过了山峦。山峦上的打石匠,抡圆大锤,唱起山歌。二哥也是打石匠,但他抡不圆大锤,修不起金墙房。二哥说,我要去城里,不当打石匠。你看院子西边文见堂叔都发财了,修起了金墙房。我也要修金墙房!风,拽着二哥奔跑。到了重庆,四面八方的人们都往重庆涌,他们都是被风拽来的。

第二年春天,二哥在镇上修建起房子,外墙里墙还刷了白灰。二哥说,以后要过街上居民的日子。风,把打石匠的二哥拽成了老板。

二哥进城挣了钱,像一颗石子投进湖中,在村里掀起涟漪阵阵……西家的孩子进城去了,东家的孩子也跟着去了。终于,老队长也按捺不住地说,娃儿他娘,叫咱两个儿子也进城去吧!风,以一种不可抵挡之势,从大巴山的一个山岗吹向另一个山岗。风,把一座座大山踩在了脚下,把茫茫大山中一个个穷小子,拽出了大山。

那阵子,我正十年寒窗时。风,拽着我奔跑。

苦读的我终于考上省城,毕业后到一家企业工作。不甘于两点一线的生活,闲暇之余,我骑着一辆自行车到处兜售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渐渐地,我感到,这样风里来雨里去,何年才是尽头?见我这样辛苦,二哥说,重庆也成直辖市了,干脆,弟弟你辞职,来重庆发展吧。二哥还说,这股风,吹得猛哟!

那年,重庆成为直辖市刚刚三年。乘着那股风,豪华大巴穿行在成渝高速上,跑得正欢;那年,我的孩子也出生了。虽然后来创业经历各种艰难,但风,紧紧地拽住我的手,向前奔跑,不让我回头。

如今,儿子已满十八岁,去了香港上大学。风,把儿子拽到了香港。风,也一下把我拽进了人生的中年。

国庆假期,带着妻子回到家乡小镇岳父家。以前回家要六七个小时,现在只需两个小时。小镇里,到处停满各地牌照的车辆。路面铺了沥青,路牌、路标做得规规矩矩,红绿灯、监控摄像头安装得稳稳当当。镇上有超市,还兴建了农贸市场、社区医院,布局和大城市的街道没有两样。我们曾多次叫岳父母来重庆居住,他们就是不肯。现在他们在镇上领着养老金,种点蔬菜,晚饭后跳跳舞、散散步,偶尔出去旅游一圈,生活过得很不错。

原来,风,一直拽着小镇在奔跑。小镇外面的省道,已扩建成国道。与国道平行的一条大河,自西向东奔流而去。小时候,大河上一座桥也没有,过河都靠渡船。听岳父讲,如今,第七座桥都快修好,明年就将通车。

风,把十八弯的山路,拽成了柏油路。公路村村相通,纵横逶迤,望不见尽头。乡亲们挞谷子、掰包谷、收割小麦等,再不像以前那样靠“背、挑、扛、抬”,而是用电动三轮车拉回去,比以前省力、省事多了;公路连通了大山外面的世界,快递公司的面包车、摩托车穿行不断,山里面的红苕、黄花、腊肉等也源源不断卖出去。风,把大山的特产拽出去,也拽回白花花的钞票。

逢年过节,家乡柏油路上塞满归乡探亲的小汽车,与两旁一座座漂亮的小洋楼相得益彰。风,把家乡拽成了一道道亮丽的风景……

风,依旧在吹,在神州大地上强劲地吹!

风,改革的春风,拽着亿万人们在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