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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金来:穿过村庄的那条路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殷金来  2018年12月04日21:40

到村子出口,有一条路,一条见证了村子四十年沧桑岁月变迁的路。

小时候沿着这条路上学赶集。由于到学校有四五里远近,冬天天短,天色刚刚露出一点鱼白,就点了火把沿着山道和同学们吆喝而行。有时大人不放心,就一路伴送着到校。这条路从乡道到村子距离三里远近,记忆中却走得十分艰难。路从河底一直沿着陡坡上行,没有缓坡。雨雪天气,更是难行。大嫂刚嫁到我家时,不惯于这条路的险峭,上山下岭,都需要大哥背上送下。粮食蔬果出来了,要步行过这条山道,到外面出售,换取需要的油盐,走的大汗淋漓不说,还得计划一天半天的时间。人上了年纪,走路不太方便,怕跌倒伤了筋骨,就很少串门走亲戚了。走过这条山道,是到镇上坑坑洼洼的公路。公路上从很少遇见屁股吐出烟雾的汽车。上了公路,再步行十五里,到镇子的集上买卖。十六岁以前,无论上学还是赶集这条路上从没有坐过汽车。九岁时背了二十斤公粮到粮管所卖,走的两嘴欲哭出声来。上初中,步行四十五里到区公所所在的学校中考,到了目的地,睡得差点进不了考场。大姐出嫁时,往返一百来里到百货大楼买两床铺盖,回来半个月蜗在家哪儿不愿去。从安康城里放假回家,到校时没遇到班车,拄了竹棍急急撵了六个小时的路程,才在权河口搭上火车。这条路的行路史是我不堪回首的悲催史。

村里人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什么时候把这条路打通,什么时候出门能坐上汽车。但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有人计算打通这条路需要的炸药,劳力,材料。结果一账算下来,都是天方夜谭的天文数字。父亲说,路修通得猴年马月。乡邻说还是别指望。父亲嘴上说不指望,可是心里老盼着。父亲是深切的体会到路不通过日子的艰难。冬天用的碳得用背篓背好几里,才得到家。买个日常用品得跑邻近几个乡镇。不但父亲这样想,很多村里人都这样想。路不好,孩子上学不放心,有个三病两痛,有时就只有硬扛着。路通了,出行方便,商店开到门口,日子就没这么难了。

镇上决定修这条路,是2005年的事情了。很多人自发的买鞭炮出义务筹资金,欢天喜地的上工投劳。快七十岁的父亲也不甘落后,不但交了一千多元支持修路,而且每天和年轻人一样起早贪黑。看着父亲疲惫劳累的样子,我埋怨父亲说,你这么大年龄了,不知道少做点。父亲说,我注意着呢。父亲虽这样说,行动上却不曾迟缓。父亲说,三线建设修襄渝路时,比这苦多了。父亲修过很多路,建设县里到镇子这条路,父亲曾是民兵营长,指挥过万家垭十几吨炸药的攻坚任务。父亲修路有经验,哪儿该垫,哪儿要深挖,哪儿要绕道,父亲都很明白。但是我知道父亲这样,重要的是因为父亲真正的在给自己给村里修建一条连通外界的大道,解除村子的桎梏。

村子的路通了以后,不久到集镇的路全部进行了硬化,进村的路修成了环村路,也全部硬化。从这户到那户,走亲戚串门,到地里干农活,都可以骑车直接到达。路通了,车多了,小村跟着沸腾起来。开商店的,跑运输的,每一项职业都有人从事。从村子到县城时间从两个半小时缩减到一个半小时。包茂高速通了后,从县城到省城西安,更是方便,由原来十几个小时变成了三个多小时。自驾游,到城里买房,生活丰富起来。原先从不敢奢望坐飞机,现在到省外打工直接网上订票就过去了。很多人说,这变化超过了想象。

脱贫攻坚实施以来,村镇这几年干得热火朝天,一天一个变化。贫困户房子翻修的,新建的,到集镇安置的,到城里落户的。自来水,到户路,农业园区,互助资金合作社,当股东,融资产,投股金,人们按照自己的计划追求着幸福。低保户五保户分到了钥匙房,孤寡残疾老人住进了幸福院。南水北调这一宏伟工程实施后,我们这儿变成水源涵养区,生态环保常抓不懈,山变清水变绿,生活明媚多姿。很多群众和贫困户感叹说,世世代代以来,没有哪个政府这么关心过我们老百姓。

那条村子里三里的山路,真正已经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