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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云|百华:一页轻翻蜀道难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柯云、百华  2018年12月04日21:34

“淡云斜日过险关,车水马龙盘山转。千年怨声何须记,一页轻翻蜀道难。”这是当年著名诗人于沙过雷雨垭留下的诗句。原来80年代初期,全省诗人到雷雨垭上的新丰大队参加赛诗大会,于沙口占三首,均发表在《湘江文艺》刊物上。这首诗是对雷雨垭的交通变化真实写照。

雷雨垭关与湘西名关垭门关遥相对峙,距离不到百里,且各有特色。一个在澧水北面,一个在澧水南边。雷雨垭是通往南面景龙桥、二坊坪、龙潭河、高桥、洞溪诸乡和云朝名山乃至境外桃源、沅古坪、沅陵、辰溪诸地沅水流域的重要关隘和必经之道。

雷雨垭又名雷垭,地处七姑仙山腹部,刀切的绝壁构成一道天然屏障,其垭口是七姑山的唯一大门。不仅地势险要,和垭门关一样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古为兵家必争的重地。明末就有一例,土家农民起义领袖鲁国道(慈利洞溪人)带领10多个兄弟仅凭大刀和滚木打退千名官兵。民谣曰:“雷雨垭,高又险,流星擦肩过,日月挂两边,大刀显神威,滚木破敌胆。”而且风光绮丽,山水异秀,悬崖雄踞,绝壁腾空,云雾缭绕,瞬间舒卷。灰白的绝壁充满传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出人间难得的画卷。飞泉自石缝中喷出,溅珠碎玉,终年不息。山因水更美,水因山愈秀。绝壁又如雕刻一般,似人似物,或如禽如兽,形象逼真,比比皆是。异木奇花,杂陈其间。倒挂的古藤古木上时有飞禽走兽栖息。独有的地形地貌,不是仙境而胜过仙境。

造物主的奥妙从来不为人所解,只能任其想象,也许这就是人和大自然的区别,没有人面对大自然的胸怀不肃然起敬的缘故吧。

据历史记载,在隋朝以前,垭口是无路可通的,山南边的人要进县城,或者山北边的人要进大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绕道30公里走佘儿垭,要么冒着生命危险爬绝壁,攀树藤,多年来,死伤人畜不计其数。因此被人们视为“鬼门关”。那绝壁上的石径小道是何时何人开凿出来的呢?无史料记载,只有一个美丽的神话传说深入民心。有一天,张玉皇的七女儿张七姑下凡后,落户垭口旁边的蟠桃洞中,只见“鬼门关”经常一个个鲜活生命霎时变成死鬼,其心不忍,禀告父皇。玉帝大发慈悲,派雷公菩萨用神钻去钻绝壁为民开路,雷公为避凡人之眼,邀请闪母娘娘行云布雨,雷雨大作。一个时辰之后,红光普照,石壁上现出一条弯弯曲曲的一米宽的石径,远远望去犹如天空飘出的一条金线。几乎同时,在垭口的一块悬石上突现“雷雨垭”三个石刻隶书大字。令人不解的是每逢雨天,从这里隐隐约约传出雷声。当地人为纪念雷公菩萨的恩德,在垭门关后边山上建了一座寺庙,名曰“雷雨庵”,正殿上供有雷公和闪母的泥塑想像影身,于是并有守庙僧人。寺庙附近相应开设几家饭店,从此垭口便成了游人眼中的佳境。寺庙的墙上逐渐出现历代游人的题字和题诗。如后晋周朴的“绝壁奇道自天开,惊破云封雷雨来。”明人于启明的“插云峭壁拥层阴,拂面藤萝犹似锦。”然而因历史久远之故,保存完好以清代诗人的作品居多。如清人刘世琬的《雷雨庵》:“雷雨庵前日西斜,森森古木覆檐牙。隔墙听得僧私语,昨有仙人到雷垭。”“一路寻芳竹影幽,紫云遥接碧山头。僧人识得超凡客,更为殷勤迭唱酬。”又因七姑山系雷雨垭的主峰,关于以七姑山为题的诗不少。如清人王南川和汪士羽的《七姑山》分别为“小住名山不计年,钟声隐约淡含烟。尘心已了仙心静,云气迷离覆岫巅。”“一轮旭日出险关,时有白云共继还。牧唱樵歌声断续,诗情画境展眼前。”“七姑山上七姑仙,山有仙山相继传。欲识此山灵仙处,时看云气覆雷关。”“蟠桃洞里久成仙,雷雨垭上更超凡。我向山中寻神迹,几回惆怅碧峰巅。”

雷雨庵中的诗句多记载于地方史志,笔者系雷雨垭境内的老住户,曾亲自目睹正殿中的诗画原作和“雷雨垭”三个大字,铭记于脑海。

雷雨垭虽有了石径,但仍是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行人走路小心翼翼不敢向下俯视,否则就心跳腿软,无法复行。官员们无论官职多大,只能弃轿或下马步行,就连新娘到山前也只好下轿。因而县衙的官员一般不过雷雨垭。故山南的人出山外读书求学的人少,多守田园之乐。土特产也只有自产自用。所以山南的人以吃腊肉而出大名,一般一户人家都杀几头年猪,终年不愁肉食。

又因山高路险,笔者亲闻和亲见过几个有趣的故事。民国后期垭上有个叫姜焕典的猎人,一天在垭口上的森林中打伤一头野猪。山里人都知道受伤的野猪比猛虎还凶残,直从垭口山下逃去。猎人怕野猪冲撞上山的行人,便站在垭口,向山下大声疾呼:“下面的人注意,一头野猪逞路而下,赶快寻地方躲藏。”这时恰好有一汉子正向垭口上来,喊声刚落,只见野猪怒吼而来,他急中生智,面贴绝壁,双手抓住石窝,当咆哮的野猪身临他的屁股时,双腿腾空一蹬,野猪因无横劲“哗啦”一声滚下悬崖。山下的人拾得野猪,净肉380斤。

民国三十二年秋天,小日本鬼子进犯慈城,准备从雷雨垭突进常德古城。国军七十四军五十八师闻知战情,安排仅一个连的兵力,带上西挺重机枪,把守垭口,尽管日军多次轮换进攻,都被国军打得落花流水。后来鬼子使用重炮,除打掉几块岩石外,国军却毫发无损,阵地巍然不动。狡猾的鬼子则另选他策,用重金收买了笔者老家同村的一个汪姓兵痞,小名叫汪癞皮,带上鬼子绕道窜到国军背后,国军被逼上绝路,全军覆灭。抗战胜利后,当地人们将烈士忠骨安埋在雷雨垭的寺庙后面,每年清明包括笔者父亲在内的人们给烈士烧香焚纸,这一举动收入汪癞皮的眼中,可能是震憾他那肮脏的灵魂。一天,有人亲眼看见他在垭口碰岩而亡,手中捏着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我为钱财出卖良心,充当汉奸,禽兽不如,以我鲜血祭奠军魂。”若干年来,人们一代传一代教育后人千万莫学这个遗臭万年的汪癞皮。

70年代末期,雷雨垭这个千年古关,终于改观换颜。慈利县委、县政府为解决垭南人民的交通难题,决定沿着当年的石径凿岩削壁修建公路,经过两年奋战,终于建成一条九拐十八弯的盘山公路,笔者曾写过一首长诗,题为《一条金线》发表在《湖南文学》,最后一段诗为:“改革春风过险关,通村公路遍大山。回首仰望雷雨道,盘绕重山入云天。”但是经过多年实践证明,这条公路由于拐弯太多又路质过低,时有车祸发生,已远不适应当前形势发展需要。近年来,慈利县委、县政府为加速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步伐,不惜重资不仅改造路面,而且打通穿山隧洞,避开垭口和几处拐弯险境,同时缩短一半行车时间。其自然风光、人文景观可与矮寨相媲美。真是“装点此美山,今日更好看。”

不过使人感到遗憾的是千年古寺“雷雨庵”和“雷雨垭”三个石刻大字毁于史无前的文化大革命中,现在只凭一些知情老人们的记忆而欣赏,这些残缺的奇美了。但人就是这样奇怪,越是稀少,越是富有吸引力,要不那些游人为何从远地慕名而来一饱眼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