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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荷:父亲的决定

来源:中国作家网 | 玉荷  2018年12月04日16:57

父亲决定,把两口瓮放到院子里。

这两口瓮,是1982年7月的一天,我大舅给用水泥打的。

那天一大早,大舅便骑自行车来了,和我姥姥庄里的一个泥瓦匠。他们用帆布工具包,提着抹子等打瓮用的工具。

父亲早就根据大舅的嘱咐,准备下土、土坯、铁丝、沙子、水泥等打瓮用的东西了。

大舅他们支好自行车,到上房,跟父亲母亲寒暄了几句,一杯茶水没喝完,说咱们开始干?接着就到院子里去了。

选了西屋前一处平整还不影响日常生活的地儿,用抹子刮刮地上的土,然后画了两个相挨着的圆圈,大舅和泥瓦匠一人一个,父亲供黄泥和土坯,在那两个圆圈上干开了,先垒了两个倒扣的泥瓮,接着按照这两个泥瓮的大小,绑了两个铁丝瓮,套在这两个泥瓮上,一上午就过去了。

吃过午饭,他们又用父亲和的水泥,在泥瓮上打上了水泥,铁丝瓮打在了水泥中。大舅让父亲找来几片麦秸打的草苫子,严严实实把水泥瓮遮起来,告诉父亲要经常朝草苫子上洒水,不能让水泥瓮干了,然后晚饭也没吃,就和泥瓦匠骑上自行车,走了。

这之前,我们家已有两口瓮,是早先从烧瓮的窑上买来的,一口能装四百五十斤麦子。我们家我们兄弟姊妹五个,加上父亲母亲共七口人,年年分的麦子、玉米,用这两口瓮装,足够了,而且从来都没有装不下过。

可到1982年,村里实行联产承包后,我们家仅麦季里打下的麦子,在完成上交公粮的任务后,就把这两口瓮给装满了,另外还有两编织袋,垛在上房里间的炕上,要是到秋上再把玉米打下来,根本就没处盛了,因此,父亲和母亲商量,决定打了这两口水泥瓮。本来父亲想到烧瓮的窑上去买两口,省得麻烦,但母亲不乐意,说日子还不富裕,能省一个是一个。他大舅会。父亲只好由她。

到九月里了,眼瞅着要过秋了,父亲问大舅,瓮好了没?大舅说,好了,你从一边掏进去,伸手把里面的泥土掏一掏,然后慢慢把瓮立起来,刮干净里面的泥土,晾一晾就行了。

父亲照着大舅说的做了,晾干,把瓮抬到了上房里间。正好秋季玉米收下来了,把这两口瓮又装满满的。

1983年,粮食打得比1982年又多了不少,四口瓮也装不下了,这时父亲母亲的手头也宽裕些了,就到烧瓮的窑上,再买了两口,放到了西屋里。接下来,过一年买口,过两年买口的。到1992年,我们家的瓮达到了十二口。

父亲母亲在那些装满粮食的瓮前走来走去,乐得合不拢嘴,说做梦都没有想到,家里能有这么多瓮,瓮里能有这么多粮食,都快赶上粮店了!

后来,我哥结婚单过了,我当兵了,弟弟考上公务员了,两个妹妹大妹妹结婚了,小妹妹考大学了,家里就只剩下父亲母亲两人了。

我们村里路玉诚、路连山、路连强,在不改变村民与村里的土地承包合同的基础上,转包村民承包的耕地,每亩每年返给六百元,进行大规模种植,我们动员父亲母亲,让他们把耕地转包出去,只留下在山上承包的、有二百多棵桃树、年收鲜桃四到五千斤的那片桃园种着。毕竟,他们都年龄大了,八十了,种起地来有些力不从心了。就说现在耕种都机械化了吧,打下的粮食朝瓮里倒腾,然后怕生虫子、发霉,再从瓮里定期朝外倒腾着晾晒,就很够他们费一把力气的。我们又都各有各的事,帮不上多少忙。

父亲母亲想了想,同意了。2014年,他们把耕地,转包给了路玉诚。按合同,路玉诚每年返给他们一千二百元转包费。

那时,十二口瓮里的麦子还满满的,一年年的,既吃,又给我们送,还卖给收麦子的,一口瓮一口瓮,渐渐空了出来。起先还把空出来的瓮,装乱七八糟的东西,可空的多了,就没什么可装了,放在那里,碍事还白占地方。

那么,送人吧,扔了又有点可惜。可现在,都不缺,送谁呀?谁要啊?这不,父亲决定,放到院子里去,过几天,栽上莲,养金鱼。十口从窑上买来的暂时舍不得,先那两口笨重的水泥打的。

2018年7月15日,父亲让哥找来几个人,靠南墙,把瓮抬到了院子里的香椿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