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吴文琴:山间铃响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吴文琴  2018年12月03日21:13

我的一生失去太多。于是用了七年时间走向大江南北。我们深入边沿山区,那里再也没有寂寞;我们探访了偏僻村寨,传统的禁锢已被开始打破;我们走访了寺院庙宇,感悟了渊源流长的文化;我们走访了古村古寨古河道,感受了中国历史的厚重。目标所向,开发了一个景点,照亮了一片天地,造福了一方民众,带旺了一往水土。改革开放如沐浴春风,以其摧枯拉朽的强力,在催化着,改变着,默化着一切。

全球60多个国家拥向这里

这几乎是一片平庸之地。一条河道,几座山峰,加上吊脚楼,处处彰显部落的原始。但这却成为他们的看家本领。全球60多个国家与地区的人们,不惜千山万水涌向这里。在国庆长假的那些日子里,涌向这里的车辆,足足排了25公里的长龙,仍无法进入。只好苦苦地在车箱里熬过了一夜。这就是贵州省西江千户苗家寨。政府称之为千户苗寨试验区。

从贵州雷山拐入千户苗家寨,是山峰挤压下的一条30公里长的峡谷。千户苗家人的历史,就是在这峡谷中写成。在过往的历史上,小孩上学,出外办事,就得翻越这3000多米的高峰,除此绝无它路。所以在小数民族集居的边沿山区,一条峡谷往往在维系着一个部落的完整性,同时也在保护着自然生态的完好。

千户苗家寨,是一个呈勺形结构的村寨。我们趁着蒙蒙细雨,承坐景内的游览观光车,登上苗家寨对面那座高耸的山岭,俯身观看苗家风情。在那个勺形的立面上,布满着大小不等的吊脚楼。呈墨绿色的瓦面,打造了个个块状的平面。在一道延伸出来的山梁里,依山而立的吊脚楼,恍如一座扬帆远行的航船,在向着我们的方向款款而来。

在那勺形的底部,是一片略显平坦的山地,一条公里长的集市,恍如一条彩带,从村中由北向南横穿而过。负责打点的,全由苗家人在那里主宰。在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气势恢宏的超市,全是清一色的吊脚楼。尽管街面地势高低不平,商铺高矮不一,甚至街道中的坡坎,也是原滋原味的保留。从而体现了苗家人的集市风格。市面上,经常是人头攒动。一些商铺甚至只有挤身才可进入。

生活好了,这里的苗家人并不准备把外面的先进,向自己的家门塞。当局正是描准苗族人这一固有,进行倾力打造,从而使苗家人的特色,得以原滋原味地凸现,从而震动了大地,同时也轰出了效应与巨变。

历史上,苗家人以自给自足而著称。进入市场,是他们的短板。但自从转身进入试验区后,苗家人原有的短板,立即转化成他们的特长。主宰店铺的,有男,有女,也有小孩。但几乎看不到产品推销时的狂轰滥炸,更没有巧取豪夺的张扬。透过他们投来的友善与诚实的目光,似乎着到撑在手上的货真价实产品。如“长寿”老腊肉、麻阳家酿米酒、苗家甜酒、苗王鱼、鼓藏肉、蕨菜等,均是能够吊起人们胃口的土特产。

在我们经过一个小摊档时,几个外国人围着一个木桶,对里面盛着的呈颜色状米饭,投去了生奇。于是俯下了身子,在那里评头品足。然后用手示意一试。他们要了一个大碗,捧在手上,在他们中间来回地传递着。然后一边咀嚼,一边品赏。在付了款离开后,在一边默议,一路行。是满足,是新奇,我们不得而知。

那天,我们预约到了一家名为四海酒店的餐馆就餐。一经入席,意为长长久久的长桌,摆着大碟小碟的各种菜式,体现了苗家人的盛情。这些既叫不上名,也不知何种味道的菜式,我们只顾皱着眉头在那里咽。由于饮食文化的差异,所以品不出其味。但终于走进了苗家人的怀抱,感悟了苗家风情与文化。

这里居着1200多户,共4000多人的苗家人,在这里撑管市面的,就达1000多人。其他如管理、卫生清洁,文艺演出等,就接近800人。原来自给自足的生产,现在一手生产,一手进入市场,产供销一体化成为了天然。一些上了年纪的妇人,依靠她们祖传的苗家舞,在这里频频亮招。客人一到,就站到大门外,礼节性地跳起了迎宾舞。月均收入1500元,对于这些老太婆来说,也许是梦想成真的事情。

在苗家集市内,有一个占地面积数千平方米的演出场,已成为苗家人与外来社会进行文化交流,走向国际的场所。节目源于生活,自编自演,表演得淋漓尽致,构得上经典。如铜鼓舞、木鼓舞、芦笙舞和苗族飞歌、酒歌、游方歌等,个个是苗族风情的再现,是中国艺术殿堂中的宝殿。

早在1957年,这里的苗族芦笙手杨炳芳,代表中国参加了莫斯科青年联欢节。第一次在国际舞台上,演奏了苗族的芦笙曲,让世界为之震撼。1992年,8位苗族青年赴西欧表演,立即引起了轰动。其中“锦鸡舞”、“铜鼓人”、“斗鸡”等节目,先后获得国家文化部的金奖。

一位已是84岁的苗族长老,他头戴黑色帽,身着黑色衣,在演出将结束时,神情庄严地行至桌子前。然用手抓着碗中盛着的大米,撤向了观从席。其意是向大地播下种籽。接着他大手一挥,30多位穿着黑色盛装,年纪在74岁以上的老人排成两行,款款而至,唱响了祝寿歌。歌声宏亮、深冗而整齐。听说此节目已被央视作了转播。

与其他地方苗家人相比,这里的苗家人原滋原味地保留着他们的旧有。既是价值使然,也是他们坚守自己的阵地,对传统文化的不舍。从而使他们如坐上了直升飞机一般,在一直地向上登越着。这得益于传统特色的发扬光大

这里的苗家人走的是一条不同的路

与西江苗家寨相比,这里的苗家人走的是另一条路。

“一座青山抱古城,一湾沱水绕城过,一排小巧吊脚楼,一条红红石板街”。这是新西兰著名作家路易.艾黎,在游览了凤凰古城后,作出的如此评价。中国小说家、散文家、史学家沈从文,更是把凤凰古城描绘得如诗如画,如梦如幻。这得益于凤凰古城具有特色的吊脚楼。

可是当我们迈起了脚步,从凤凰古城朝西前行时,这里的苗家人再也没有固守老祖宗留下的独有,而是弁吊脚楼而另立门户,营造全新型的洋楼,从而引来了一片诧异的目光。

我们从凤凰古城出来,在越过古南方长城后,一座红砖结构的二层楼房,矗立在公路旁。一位40开外的苗家兄弟,在这里经营他们的绝活,即苗家红酒。采料,制料,酿酒,营销,全在他一手撑控下进行。出于苗家始祖的特有配方,味道甘甜与醇正,很是叫卖。一年下来,20多万元的纯利,在当地的苗家人中,算是一面旗帜了。

历史上,从这里的几十公里范围内,曾是苗家人的集居地。在两面高山的挤压下,在山坡上、公路旁,矗立的,全是二层以上砖瓦结构的楼房。老祖宗留给他们的传家宝吊脚楼,现在有的拆了,把一个残痕断壁还给了大地;有的东歪西斜地躺在那里,看来已是人走楼空;有的从别处搬到这里重开炉灶,也算是新门户了。山坡上,一条通道沿着山坡通道而上,然后以一条条小道通向各家的家门,可算是四通八达了。

改革开放了,青年们再也不是被禁锢在笼里的雀。他们纷纷离家出走,到外地谋活。外面丰富生活,舒适的居住,科学的阵设,通过对比与映照,使他们原有的价值观与现实发生了严重撞碰。于是使他们在悄悄地发生了变化。据导游介绍,这些房屋,是由政府补贴,个人出资兴建的。与汉人的居室已经没有了差别。

行车行走了20多公里,到达了湘西北面的岩砬窠寨。山顶上,原有的居室,有的已被拆除,残余着的瓦砾、墙壁,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地面上。立在另一旁的几间吊脚楼,保留得还算完好。用石块砌起外墙后,里面全用竹木搭成,从而构成了一个四合院式的吊脚楼。围墙上留下的许多枪孔,记录着当年与土匪实施枪战留下的印记。

砬窠寨原有住户几十户人家。但在我们所到,看不到多少青年男女。间或出现在我们视线上的,全是50—60岁的老太婆,在那里兜售着她们的手工制品。

当我们举目向外张望时,在岩砬窠寨对面的山坡上,归整地矗立着一排排二层以上的砖瓦结构楼房。经盘问,是从岩砬窠寨搬过去的新村,由政府补贴新建。

到了中午,山顶上汇集了约300多人的旅游团队,在顿足观看苗寨青年的演出。参与演出的男女青年,均是经过专业培训的人员。

“问谁来找种,请听我来言。水已满了天,还剩有迪炎,尚余有妮炎,坐在葫芦中,漂到天门外,水还没淹倒,有他俩找种,才成这世间。”“山边花盛开,我来亲手摘,花香渗人意,怎叫心不醉,把花摘回家,让花香满园”。这些出于苗家人的传统文化,通过挖掘,整理,排练,从而达到了宣传效果。

那天,一位年过20岁的苗家女子,名叫兰妹子的导游。演出结束后,有人笑着问:“小兰妹仔,你想嫁到我们广东吗?”

“有人要我吗?想啊!”她回答得是那样的直截,而不用回味。

“要对歌吗?一旦对不过你,还嫁吗?”男子问。

“那都是老祖宗的事情。我们只作记忆而已,现在不管用了。”小兰直截地说。她经常出外,见过世面,敢于袒诚地面对。

演出场的对面,是一座200多平方的展馆。从外表看,是旧屋改造而成。堆在屋子里,挂在墙面上的,均是搜集而来的苗家传统遗物。显然,这是当局为了赚取人们的惠眼,吸引人们到这里旅游,而特意而为。

从传统上看,苗族人是一个自给自足的民族。启有浓厚的封闭思想。但随着科技的普及,通过与外界的接触与交流。特别是他们在进入企业后,接受了现代知识的强化与培训,思想终于获得了升华了,使他们原有的价值观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对于以对歌决定婚恋,走婚制,男嫁女等民族的固有,在现代青年看来,只是一个可笑而不可及的符号。

这里曾经没人进过城市

从云南丽江到拉市海,只有十多公里的山路,我们却走了近一个小时。沿途高山矗立,松林密布,保持着较好的林相。

随着道路坡度的缓缓下落,行车来了一个急转,拐入了拉市海。“拉市”为古纳西语的译名。“拉”为荒坝,“市”为新,意为新的荒坝。村名也因此而来。

随着车辆嗡嗡地往村中行驶。村道上,村庄里,田园上,山坡间,注满了林林总总的行人。这时一簇人群,在一匹马的牵引下,叮咚地从对面款款而来。马背上,全身衣着红绸的女性,头上顶着的那条红绸巾,从头顶到脸面全遮了起来。马旁,一位青年男士,从上至下,由红缎打伴。胸着挂的一朵大红花,由一条彩带从肩上横拉而过。后面簇拥着一群约30人组成的青年男女,在锣鼓与唢呐的引荐下,红红火火地从村中走向田园,从大道走向山间,然后来一个拐转,重新回到村里。

过后才知道,这是一对外地的青年男女,已婚多年,自嫌婚场不足红火,于是千里迢迢到这里婚补。他们以曾经风光与隆重过的传统婚场,在这里进行补课。据说,拉市海村有这方面的专设。于是招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男女到这里。他们或者举办婚场,或者对已婚进行补课。从而经常这里搞得风生火起。

随着行车,我们避过纷纷扬扬的行人,好不容易才拐入村中心的大地堂。

“15号、20号在这里!”“30、33号到这里来!”“50、55在哪呀!快过来呀!”顿时呼叫声,吆喝声,马嘶声混在了一起,从而奏响了一曲关于拉市海的合奏曲。

我们是通过参与当地旅行社而进入这里,通过骑着马试走当年的茶马古道为目的。由导游的集体购票,按照票面给出的排序,对号入座自找马匹。从而亲切感受当年茶马古道的风韵。

茶马古道,源于古代西南边疆的茶马互市。兴于唐宋,二战后进入了兴盛期。通过连接川滇藏,直达西亚、西非海岸。它南起云南,进入西藏,直达拉萨。这是古代中国直通南亚的一条重要贸易通道。云南以曾经盛产茶叶与丝绸而盛名中外,而茶马古道则成为他们打开市场,走向世界的桥梁。我国现在推行的一带一路,便是通过这种模式,架接与世界联结的桥梁。于是人们跃跃欲试,如潮水般地向这里涌来。

拉市海,以曾经的茶马古道的始发地,而把旅游推向了全新的高度。古道分成两线路和两种价格。沿着古道行走五公里,一次性付款150元,全程需一个半小时,包刮半小时的拉市海划船游;另一条路线,行走十公里,全程两个半小时,包刮一小时的划船游,一次性付款300元。线路是:从村中出发,越过村背高山,沿着山背后的“圣泉源”湖,然后两条线路开始从这里分支。

我承坐的是一位姓段先生的黑马。他一次性投入30万元,购了两匹云南马。云南马,是云南人通过杂交而培育的矮小而温顺的马种。由于善于爬山与远行,所以成为茶马古道的主人。

一个半小时的行程,是一次奇与美的交替与转换,也是一次美的享受。随着马的款款前行,千年古树,七仙湖、圣泉源、美泉、“三塘映月”、“九天飞瀑”、“九十九曲水道”等,这些从书本上看过,在音乐里听过,在视屏上出现过的美词,不断地从眼前掠过。恍如进入了一个从未足涉的世外桃园。

村背山,是一个陡峭的高山,山里古树藤蔓密布,山泉哗哗。善于爬山的云南马,在段先生的一手撑控下,一前一后,也曾多次出现过打滑的现像。一旦马失前蹄,滑落谷中,就会命归仙山了。于是初次骑马出行的我们,一路上几乎毛骨悚然。但善于爬坡的云南马,终于保全了我们一路行走。

越过背后山,是一条长圆形的山顶湖,被称为“圣泉源”。相传,一个农家小伙上山牧羊,七只白天鹅从南方飞来,然后一个俯冲直落湖中。它们摇身一变,化作七个仙女,在这里嬉哈沐浴。吸引了牧羊小伙的观看。从而吓坏了仙女。她们摇身一变,变回了天鹅,飞向了天庭。留下苦苦追寻的牧羊小伙。从此成就了“圣泉源”千古传颂的绝唱。

在两面山丘的挤压下,湖的上游,是一条约2米宽的河道。流水缓缓,形成了一个直径约30米宽的“圣泉源”湖面,从而构成了一个半月形。湖水清沏见底。生长在水池里的水草,修长如丝,随着流水,在微微地飘动。恍如仙女在挥舞着彩带,在那里微微起舞。马队依着半月形的“圣泉源”湖,缓慢地行走。倒映在水面上的马队与岸边前行的马队,形成了一个“八”字形。它的竟相辉映,相得溢彰,构成了一幅影山湖的构图。行马与清悠的景色,为我们在这里潇洒走一回,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助梯,

当马队绕着一个“U”字型,往回走时,一曲纳西风情的山歌,突然在我们身后唱响:“清清丽江水会让你陶醉,幽幽古道记录着千年的秀美,大石桥上来相会,玉龙雪山倒映在哥哥的心扉.....”

茶马古道既是中国联系世界的纽带,也是充满苦与乐的文明之道。一些虔诚的艺术家,在道路两旁的石壁上,绘制而雕刻了大量的佛陀、菩萨、高僧和日月星辰等。从而为人们揭开茶马古道的历史,提供了可贵的佐证。

拉市海全村共有100多人,30多户人家,个人投资以及合资购来的马匹,共300多头。面对蜂涌而来的游人,每匹马每天运转三次,一次性收入平均按200元计算,全村日均收入就是6万元人民币。以此推算,全村年均收入就是2100万元。按照家庭进行分摊,每一家庭户年均收入便是70多万元。还不包住宿,销售果品等方面的收入。昔日足不出户的闭门村,现在变成了先富裕起来的红旗村。

我们从拉市海出来,恍惚马邦再一次响起。但再也不是在峡谷里回响的马邦。他伴着现代的旋律,响彻大江南北、国际市场。这是改革开放后,重新擂响的另一种马邦,即一带一路的全球战略。比起当年的那种马邦,震幅之大,震声之强烈,从而拉响了改革开放的全新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