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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文学》2018年第6期 |西野:深藏眉黛的晚风仿佛时光的旧病(组诗)

来源:《黄河文学》2018年第6期  | 西野  2018年12月03日09:17

 

我 爱 

 

晚风低语。小路爱它

自身的蜿蜒和崎岖

我爱。你深藏眉黛的晚风

轻轻抚过,蝴蝶的沉思

我爱。这身体里野蛮的旧病

孤独的墨水

 

多少年后,我早已离去

一定有人还会爱着

这长风吹凉的人世

黄昏准时响起的晚钟

那个沉默的少年啊!仍还爱着

他曾误入的每一条歧路——

那是你用背影编织的

梦之地图

 

向 晚

 

向晚一隅,我陪自己独坐

听一盏灯讲述那另一重梦境

 

天空渐暗。海水空旷而平稳

纸页刚好摊开。月光浩浩荡荡

 

灯一盏一盏亮了

你走过的街巷幽暗中泛着光

 

现在,我写到了第七行——

时钟越来越慢。你在纸上沉睡

 

而照过我的灯静静地照着

你重又走过每一条街巷。跫音隐约

 

仿佛窗外夜莺声声低鸣

而梦之琴弦正跳动着,孤独的音阶

 

四 月

 

唯有一场细雨能替我说出

四月的眷恋,花瓣飞逝的哀愁

 

唯有这一场雨,能替我保守

四月的秘密,风行旷野的暗疾

 

唯有你——

能带我遁入四月的秘境

 

四月。把这清凉世界颠沛一生的泪水

还给火的颂辞,还给石碑的守望

 

把石头的心跳还给一座虹霓

编织的空城。然后——

 

用你的名字点燃我的名字

再以你火焰的泪水葬我

 

在众雨喧哗

枯石不语的,四月

 

 

一棵树,一首歌,或者一个梦

一片树木是一座森林

最孤独的那一棵也是

甚至没有它——

一座森林,正从舌尖上铺展过来

 

这子夜发疯的旋律突然屏住了呼吸

仿佛月光铺天盖地

仿佛一个梦。轻轻含着

一座白银巢穴

 

当词语小兽熟睡。那独坐舌尖的月光

刚好梦见自身构成的旋律之海

而一棵树,从此藏身一座森林之梦

再也不愿醒来

 

无言歌

 

还能说些什么

我左手扫过的庭除

早已落满厚厚的灰尘

我右手翻过的书籍

还将被再一次翻阅

 

还能说些什么呢

我左手折断的欲望

是一把刀永逝不再的锋锐与光芒

我右手曾反复写下的潦草诗篇

终将化为虚无光阴之悼词

 

当婴儿熟睡,星光渐远

人群与野兽还睡在一起

平原和群山还睡在一起

我的左手与右手也还睡在一起呀

而他们,仿佛还在梦里各执一词

 

左与右的中间,我还能说些什么

那些命里终究不能逃脱的旧病呀

那些玫瑰之血供养,永不凋落的涟漪

一夜一夜,仿佛远处轻声传来无言之歌

一波一波,轻轻荡开沉默已久的心河

 

大雨之城

 

暮春将尽,我们都还没有说到

后来的那一场大雨

 

方寸之地。你尝试为一棵树命名

草木兀自葱茏,呼应一个人的朝圣

 

天说黑就黑了。昏沉的日光

隔着尘世的暮霭,斜照过来

 

有一阵,我们说到了风

轻轻吹拂着,遥远的四月的风啊

 

那么就以风为证吧,只有风会相信我

此刻,我便是那时光之外的一座幽谷

 

穷尽一生的等待,只为那牵着落日的人

暮春时节打马穿过,这雨水编织的空城

 

梦 见

 

泪水之门轻轻打开

一尾鱼游了进来

仿佛多年前的一枚月亮

捎来人间书信。仿佛寡言的贝壳

悄然打开内心柔软的灯火

瞬间照亮,那一粒深埋暗海

白发丛生,锈迹斑驳的星辰

 

一匹马

 

一匹驱驰大野的黑马

让我重归于另一种安宁

 

一匹黑马。一匹咀嚼秋风的黑马

鬃毛比秋风更光滑,更凛冽

 

四顾茫然的草原

青草突然有了跪拜的喜悦

 

掠过草丛,我终于看清了——

一座行走的寺庙,和它

 

扑闪扑闪

野花的眼睑

 

    西野:本名张树鹏,1976年生。有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中国诗歌》《朔方》《六盘山》《飞天》《中国诗人》等,入选《宁夏诗歌选》等选本,出版诗集《青鱼点灯》。现居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