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你好，之华》主创岩井俊二、周迅、陈可辛

悠悠长长如同电影《你好，之华》里的人生，需要讲述者有相当强大的自信。这么讲并不是忧心导演岩井俊二是否宝刀不老，而是这样的讲述方式，放在《情书》诞生的1995年前后，还能让尚在小清新启蒙阶段的文青们高山仰止，过去的二十多年间，时代列车提速又提速，当年的创作者如今需要抗衡的不是其他，而是似水流年。

看起来，岩井俊二电影里的时间计量方式变化不大，连人物沟通方式也还是拿笔写信，鸿雁往返少说也得好几天一趟。但是身在影院的观众，早已习惯各式快餐，电影稍微放缓步子开始抒情，他们就忍不住掏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从前慢，那是从前，对于今天的创作者来说，处于这场拔河比赛另一端的，不仅是日益分裂细化的目标受众，更是他们身后的时代洪流。老革命遇见新问题，如果选择视而不见，就不要怪观众没有足够耐心。

比较起来，纯文学世界的创作者更能与现实世界的运行节奏保有相当的距离，就像作家朱天文形容的姿态，“脸朝过去，被名为‘进步’的风暴吹得一步一步‘退’向未来。”最近读上海作家王安忆的新作《考工记》，小说细细诉说的是一个人与一栋宅子守望相助的故事，横跨了半个多世纪，真是找不出什么强刺激强情节的桥段。如作家说言，“这一辈子何其平淡，没有过一点激昂的经历，连爱，倘若说有过爱的话，都没有什么声色，最大的幸运就是太平，可太平不就是平淡的代名词！”这样的小说，如果要影视改编，估计得让编剧抓狂，但故事非如此低回慢转不可，才能让人掩卷深感怅然。

作家应该有对抗时间的特权，那么我们对岩井俊二是不是太苛求了？其实不独是他，更多大众商业作品越来越面对类似要求：一上来就要火力全开，就要刺激肾上腺素，如果慢悠悠讲故事，无异于赶客出门。最近改编自猫腻小说的网剧《将夜》，一直演到第六集春风亭雨夜大战才让人大呼过瘾，用剧中人的话来说，打出了壮阔铁血的味道，也颇有向王家卫《一代宗师》雨夜打戏致敬的意思。不过，很多观众的反应是：这种高潮戏为什么这么晚才出现？前面那么多集慢慢吞吞，不丢出看家本事，谁有耐心等这么久？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的……从《如懿传》《创业时代》到《将夜》，都遭遇过类似苛责。

选择与大众同行，还是“我自一口真气足”，是摆在今天每个创作者面前的选择题。